袁熙對於江東假裝和談的舉動嗤之以鼻,大軍都放到敵人家門口了,這時候想要和敵人和談,但當自己那麽天真嗎?


    而且江東和袁熙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他也不覺得自己曾經打敗過江東一次,江東就會永遠害怕自己了,畢竟都是出來爭霸天下,要跪也是等事不可為再跪,哪有還沒開打就先跪的?


    但對於周瑜的邀請,自己要是一點都不回應的話,倒是給對方落了口實,顯得自己理虧似的,諸葛亮陸遜也是同意袁熙這個觀點,勸袁熙做做樣子也好,至少隨便派個使節過去,看看江東到底要打什麽主意也好。


    袁熙點頭道:“話是這麽說,但該派誰去?”


    “派個一般官員,若是能力不夠,可能便被周瑜拿捏了,派個得力的吧,要是被周瑜效仿我的做法,把人扣下來怎麽辦?”


    諸葛亮道:“對方既然要做戲,必然不會輕易撕破臉,不如我親自去看看?”


    袁熙嚇了一跳,說道:“軍師就算了,這邊還需要你坐鎮呢,你和伯言角色重要,任何一人缺了,接下來兵力調動都會出問題。”


    此時坐在一邊的太史慈出聲道:“我去。”


    袁熙看大喬動作,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喬一舉一動,深得華夏古人傳承韻味,即所謂含蓄之美。


    袁熙忍不住鬱悶的叫了一聲,卻聽到窗外有人被吼聲所驚,不由自主阿了一聲,袁熙這才醒覺過來,把頭探出窗外一看,發現大喬正提著食盒,局促不安的站著,正好和袁熙四目相對,不僅尷尬地想要扭過身去。


    “但若子義有何不測,我便傾盡所有覆滅江東,這話子義務必帶給對麵!”


    大喬臉上更紅,隻得張口接了,便立刻用袍袖掩口,輕輕咀嚼起來。


    “兵法就是虛虛實實,我即使偶然落出一二破綻,江東那邊隻怕更加生疑,分不清真假,正好迷惑他們軍心。”


    這讓袁熙覺得自己很像這片葉子,不知不覺間,他用這具身體活了快十年了,早已經從剛到北新城時的羸弱少年,變成了手上沾滿鮮血,鐵石心腸的一軍之帥。


    袁熙夾起一塊魚肉,對著大喬的檀唇伸了過去,“那你先吃。”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都是心情沉重,因為太史慈身蹈險地,連其本人,其實也沒有全身而退的自信,可以說此行極為凶險。


    如今聽到太史慈主動要求出使,陸遜首先出聲反對:“不可,將軍若是被周瑜設計失陷,到時候水軍誰來主持?”


    袁熙走過去,端坐在大喬對麵,看著麵前的五六個碟子,舉起來試了試溫度,發現卻是正好,便對大喬笑道:“我吃不了,一起吃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派子義出使。”


    他手上下意識地轉著竹簡,想著荊州江淮的局勢,如今天下各方勢力已經紛紛匯聚於此,複雜難明的行事就結成了一團亂麻,能誰能解開這個死結,誰就能掌握今後的主動,而天下的形勢,也會隨之變得明朗。


    袁熙見了,笑道:“女郎早到了?怎麽不進來?”


    “由我這個主帥去,更能讓江東拿不準這邊底細,多拖延些時間也好。”


    太史慈連忙稱謝領命,就聽袁熙道:“我相信子義能夠平安回來,而且子義的願望,我希望能親手實現!”


    雖然他現在正當壯年,呆這些年不停征戰,從未敢停下來歇息的血染之路,也讓他心裏感覺到了一絲疲憊,覺得自己就如同這片沾染了秋天氣息的葉子一樣,從骨子裏麵透出一絲老態來。


    太史慈心中感動,拜道:“慈此生能遇到主公,是慈之大幸,便請主公等慈的消息好了!”


    諸葛亮也是出聲反對,“將軍在壽春,本身就是對江東的極大威懾,若被周瑜看清虛實,那豈不是更加助長了江東氣焰?”


    “這兩年慈戰陣受傷,碌碌無為,眼看同儕屢立戰功,這對於身為武將的我,是無法接受的。”


    大喬便是似乎無師自通,當然這和其性格也有關係,她見袁熙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羞得低下頭去,卻見袁熙伸過手來,拉起了她的皓腕。


    “我前些日子沒有領朝廷封公的詔書,且等將來我能往上再走一步,立社稷宗廟的時候,子義必在其中,子嗣綿盡恩澤!”


    見太史慈向自己長跪不起,袁熙也是頗為動容,明白對於太史慈這種頂級武將來說,受傷後日趨下滑,再難回到巔峰的滋味是極為難受的,他趕緊下座將太史慈扶起,拉著他的手歎道:“子義和子龍一樣,是最早投入我麾下的,我一直都記得子義立下的汗馬功勞。”


    太陽漸漸升到天空正中,灑下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斑斑駁駁撒落下來,給袁熙麵前染上了黑白模糊的色塊,他感覺眼前的世界,整個變成了一個巨大黑白魔方,讓人看不出如何還原。


    太史慈長笑一聲,“慈雖身有舊傷,但是席間坐臥,發力擊敗一二江東將領,還是綽綽有餘的。”


    太史慈道:“伯言治軍方麵,已經遠勝於我,即使我不在,伯言也能管好水軍。”


    “慈曾經向主公說過,大丈夫在世,當帶七尺之劍,登天子朝堂,眼下這個願望,慈卻不一定等到那天了。”


    大喬下意識用袖子掩住半張側顏,輕輕道:“妾怕在使君麵前暴露醜態.”


    所以此役勝負十分關鍵,中間可能要打很多場仗,每一場都是關鍵中的關鍵,還需要一些實力之外的運氣因素,比如劉備軍的表現。


    大喬放下筷子,將空食盒放在地上,扭頭發現袁熙目不轉睛在盯著自己,微微抿了抿嘴,輕輕俯身拜道:“請公子用膳。”


    袁熙笑道:“嚇到你了,抱歉。”


    大喬聽了,提著食盒進來,她跪在袁熙桌案前,用手將盛了飯菜碗碟取出,放在桌案上。


    袁熙愣住,這幾次議事,太史慈雖然都在,但皆是靜靜聽著,幾乎從未說過話,他現在名義上是江淮水軍主帥,但因為身體原因,已經幾乎不能親自領軍,所以逐漸轉向軍務內事,這兩年間扮演的角色,倒和曹營的夏侯惇有些相似。


    大喬的動作很輕,姿勢很優美,配合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舉手投足間都襯托出其優雅動人的風華,袁熙在一旁看著大喬的側臉,也不由感歎上天真是神奇,竟能造出如此讓人感動的作品。


    大喬臉色微紅,輕聲道:“隻有一雙箸”


    袁熙說道:“還是夏天,能有多涼,我打仗時,很多時候喝涼水吃炒麵,脾胃沒有那麽弱,不用折騰了。”


    袁熙看的有趣,笑道:“感覺咱們越熟識,女郎卻越是拘謹了。”


    眾人散去後,袁熙默默坐在席子上,心情有些沉重,太史慈心中有自己的期許和擔負,袁熙本人更是如此。


    他的肩膀上擔的,除了自己的誌向,還有治下所有掾屬和百姓的期望,這副擔子重若千鈞,讓他不得不時時自省,免得讓跟隨自己的人失望。


    他望著窗外,見院子中的梧桐,雖然仍然生機盎然,枝葉繁茂,但清脆的葉子之中,已經依稀透出了幾絲秋意的黃色。


    “今日子義心意已決,我要是再不許,便是對不起子義之請了。”


    太史慈繼續道:“慈深知身體之患,以後戰陣之上,都不太可能取敵方大將首級了,如今卻有慈能夠做些事情的機會放在眼前,慈不想錯過,還望主公成全!”


    大喬看了看食盒:“有點涼了,妾回去熱熱?”


    諸葛亮和陸遜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猶豫,太史慈這話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他在資曆地位上,也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此行還是太冒險了,萬一江東那邊腦子不清楚,發瘋動手呢?


    太史慈見袁熙麵露猶豫不決之色,當即跪下向袁熙拜道:“慈自跟隨主公以來,能建功立業,全賴主公知遇之恩,若慈沒有在青州相遇主公,可能早已經不知道死在何處了。”


    眾人默然,七尺劍是朝見天子,封侯拜將的禮儀器具,太史慈這話指的自然不是天子劉協,而是將來的袁熙。


    大喬輕聲道:“今日輪到妾來送飯,遠遠看到公子在窗前發愣,應該是在想事情,怕驚擾了公子,所以才等在外麵。”


    袁熙陸遜等極少數人,是真正了解太史慈的身體狀況的,他守城練兵尚可,但已經不能進行高強度的作戰,現在坐鎮淮水,多是依靠之前打下的名聲來震懾敵人。


    華夏不崇尚過於張揚,而是欣賞所謂的舉止風流,所謂似蹙非蹙,似喜非喜,行為舉止,都蘊含著萬種風情,這便是所謂內蘊之美,配合動人的容貌,才能稱得上是絕世美女,兩者缺一不可。


    大喬感覺臉上都要燒起來了,她和袁熙之間一直持禮甚重,少有逾距之舉,她知道袁熙是尊重自己,這讓她心裏也頗為喜悅,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喬的心裏,也漸漸有了一絲隱隱約約禮節之外的期待。


    感受到袁熙手掌的溫度,大喬腦中陷入了短暫的失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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