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薊城。


    曹憲肩膀上扛著一支粗大的竹筒,興衝衝地往甄宓房裏衝去,看門的婢女都知道曹憲性格,都掩著口笑,打開厚厚的麻布簾子,讓曹憲進去。


    曹憲一進屋,就見甄宓背對自己,扶著袁叡的手坐在桌案前,輕聲細語說著什麽。


    袁叡手中捏著一支毛筆,正在一邊牙牙學語,一邊用小手費力地挪動毛筆,在竹簡上寫下一個個歪歪扭扭的字來。


    曹憲見了,不禁搖頭道:“孩子才幾歲,夫人教教他做這些事情了,感覺好可憐啊。”


    甄宓聽到是曹憲聲音,便出聲道:“早學總比晚學要好一點,以後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呢。”


    她一回頭,方才看到曹憲肩膀上扛著的竹筒,愣了一下,然後笑道:“怎麽,你這是準備上山挑柴?”


    甄宓這一笑,頓時滿室生輝,曹憲不得不承認,甄宓是她平生見過最美的女子。


    甄宓最大的特點,就是無論是五官容貌還是身形,都美的恰到好處,其他女子雖然也美的各有特色,但和甄宓一比,都或多或少在一兩處地方有所遜色。


    想到這裏,曹憲不禁對袁熙心中有些怨懟,明明甄宓都這麽美了,他還將女子一個個收入房中,算起來都差不多快十個了吧?


    她笑嘻嘻把竹筒放下地來,對甄宓說道:“我就知道,夫人第一眼絕對猜不出來這是什麽。”


    “這是使君的家書啊。”


    甄宓心中大奇,隨即明白過來,說道:“這怕是給我們所有人的吧,看這竹筒長度,怕是裏麵正好一人一卷?”


    “不,”曹憲搖頭道:“夫人猜錯了,這裏麵都是給夫人的。”


    甄宓聽了,也頗為好奇,起身去摸竹筒,發現沉甸甸的,她從竹筒一端找到封漆的蓋子,便拿了把小刀撬開,發現裏麵果然是竹簡。


    曹憲扶著竹筒一倒,裏麵嘩啦啦掉出五六卷竹簡來,並對甄宓笑道:“使君對夫人真是偏愛,這家書的數量,比其他人加起來都多。”


    甄宓將竹簡撿起來放到桌案上,整整齊齊摞了起來,正在寫字的袁叡還以為是今日的功課增加了,頓時小嘴一扁,就要哭出來。


    甄宓見了,出聲道:“不許哭,寫完這篇可以出去玩。”


    袁叡聽了,隻得強忍眼淚,老老實實繼續低頭寫字。


    甄宓見竹簡外麵寫了標號,便把寫著數字壹的竹簡拆了開來,發現果然是袁熙寫給自己的信。


    曹憲湊過頭望去,發現開頭還寫了一首詩,不禁嘖嘖歎道:“夫君獨獨給夫人寫了詩呢。”說罷直接念了出來。


    “簌簌無風花自嚲,寂寞園林,柳老櫻桃過。落日多情還照坐,山青一點橫雲破。”


    “路盡河回千轉柁,係纜漁村,月暗孤燈火。憑仗飛魂招楚些,我思君處君思我。”


    她念完後笑道:“使君的詩寫的是越來越好了,這確實像是江淮景色。”


    “而且這景色生動,言語發自肺腑,彰顯了對夫人的思念,這世上詩才比得上夫君的,隻怕也沒有幾人吧。”


    甄宓嘴唇輕抿,默念幾句,心內也是極為喜悅,輕聲道:“難為他軍務繁忙,還有閑情逸致做這些。”


    曹憲氣哼哼道:“怕是他還拿詩詞去騙士族女郎呢,沒有女子不吃這一套的。”


    甄宓往下看去,發現後幾句便是她和袁熙間的夫妻私話,涉及閨房中事,趕緊掩上竹簡道:“這後麵不能給你看了,你去看自己的吧。”


    曹憲麵露失望之色,甄宓也覺不好意思,趕緊道:“過幾日我陪你出去玩。”


    曹憲這才滿意地嘿嘿一笑,告辭出去了。


    甄宓慢慢展開竹簡,一字一句的細細去看,不同於上次袁熙略顯潦草急迫的筆跡,這次的字體很穩很端正,一看就是氣定神閑,慢慢寫出來的。


    而且相比上次簡略極致,甚至有些粗暴直接的話,這次的話就溫和了許多,讓甄宓有種麵前就坐著袁熙,正在娓娓道著家常一般。


    甄宓頓時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裏麵滾動,差點就要奪眶而出。


    她倒不是因為竹簡的內容,而是因為她從袁熙上次那從來不曾有過的態度中,知道那時候袁熙得病很重,一定沒有其信中輕描淡寫的那麽簡單,隻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擔心罷了。


    而如今信中的話,更驗證了甄宓先前的猜測,裏麵說華佗江東回來,在其照料下,袁熙的病已經完全好了。


    甄宓看到這裏時,便完全確信之前袁熙病情的凶險,什麽病需要勞動華佗親自出手?


    不過現在看起來,袁熙應該是已經逢凶化吉了,她掏出袖子裏麵的絲帕,擦了擦眼角,這才稍微平複下心情,繼續看下去。


    信中後麵是對甄宓的關切之意,在袁熙抄襲了不少後人智慧的加成下,把甄宓看得嘴角微微上翹,越發心裏高興起來。


    在後麵袁熙把他離開薊城這一年來,所有打過的仗說了一遍,雖然對於軍事內政說的很簡單,但也足足寫了一卷多。


    甄宓這才確切知道袁熙這一裏麵做過了這多事情,要是她早先知道,必定日日夜夜提心吊膽,但如今得知袁熙逢凶化吉,反而有了一種釋然感。


    在後麵便是袁熙一路上從荊州到壽春,到青州再到海西的風土人情,都寫的極為詳細。


    不得不說,後世的袁熙多少有些古代遊記知識的加成,在他的筆下山河風光變得生動起來,甄宓字裏行間看過去,像是在和袁熙並肩遊山玩水一般。


    雖然這些並不是親身經曆過的,甄宓心裏確實有些小小的遺憾,但她想到每年袁熙回來的時候,給自己帶的各地的山石枯枝,嘴角又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信的後麵,便主要是壽春海西的幾位女子間的糾葛,雖然袁熙寫的很是隱晦,但裏麵女子身份之複雜,其中糾葛之多,甄宓看上去了也倒吸一口涼氣。


    她根本難以想象這些女子同在一座屋簷下麵的景象,自己雖然身為原配正室,但她根本不想管,也不覺得自己有能力管這些事情!


    不過好在袁熙字後麵的話讓她鬆了一口氣,說這些女子都各有各要做的事情,以後還是要在各地處理家族事務,但之後袁熙返回薊城的時候,會將已經過門的糜貞和杜夫人帶過來見甄宓,畢竟這是對正室必要的禮節。


    甄宓卻從裏麵看出了另外一個隱含的意味,袁熙不會從薊城久呆,來年還會動兵。


    她歎了口氣,對於這種現狀她雖然不甘心,但也隻能接受,畢竟袁熙是要做大事的,她絕對不會在這方麵給袁熙拖後腿。


    她現在唯一的期盼,便是袁熙能夠早日平定天下,自己能夠看到他平平安安歸來,這就夠了。


    甄宓翻著翻著,發現裏麵袁熙還順口說了一句話。


    說呂玲綺這幾年來,連續疲累征戰,耳鳴之症也不見好,所以明年會隨著袁熙去河套平原,在那裏主持築城,也不會呆在薊城了。


    甄宓看了,先是眉頭微蹙,隨即舒展開來,平心而論,甄宓對呂玲綺感情是頗為複雜的。


    雖然呂玲綺入門不算早,但以身份和背景而論,諸女是誰也趕不上她的。


    其不僅是天子親封縣君,溫侯之女,更重要的是,她的背後有呂布兩員舊將的支持,偏偏這兩人在袁熙部將之中地位極為重要。


    高順和張遼。


    高順是步兵之中的精銳陷陣營統領,而張遼作為騎軍主將,自歸順袁熙後,幾乎每戰必帶,戰功赫赫,在騎軍中的威望甚至超過了太史慈,僅在趙雲之下。


    且不論呂玲綺有沒有起過一些心思,便是這兩人如果有心偏向呂玲綺,就夠甄宓憂心的。


    而且根據南麵傳來的情報,呂玲綺也在積極交好諸女,給自己培養勢力,要不是她和袁熙明確說過其子嗣是要繼承呂家香火,甄宓可能也要事事思量。


    甄宓很肯定,若是正妻的位置空出來,幾乎十成十是屬於呂玲綺的。


    不過甄宓也不是沒有倚仗,袁熙姐姐袁杏便在府中,其和甄宓關係最好,有背後的趙雲這層關係,甄宓倒是目前也不會憂慮太多。


    但話歸如此,甄宓也不會傻呆呆地等著,袁熙目前堪稱位高權重,是天下有數諸侯之一,身為他的正妻,要是什麽都不想,說不定就是當初袁術皇後馮氏的下場。


    甄宓覺得現在時刻提防別人的自己,有些像個卑鄙小人,甚至其實就是,這種感覺讓她很是羞愧,她覺得這可能是因為自己卑劣的商人天性使然,但偏偏她必須要考慮這些事情,不僅僅為了她自己,還為了袁熙交托給自己的內宅。


    當然,如果哪一天袁熙真的拋棄自己,選擇了呂玲綺,自己也隻能黯然離開吧?


    甄宓猛然醒覺過來,發現自己有些魔怔了,呂玲綺不正是為了不然自己多心,才去那就比繼承惡劣不知道多少的河套平原去的嗎?


    自己還要懷疑對方,其實還是私心作祟吧?


    想到這裏,甄宓忍不住伸出手去掐自己手腕,結果早已經寫完字,老老實實坐在一邊的袁叡見了,結結巴巴道:“阿,阿母,怎麽了?”


    甄宓這才醒覺過來,強笑道:“叡兒怎麽沒出去玩?”


    袁叡回道:“孩兒擔心阿母,阿母剛才的神情好可怕。”


    “阿母笑起來那麽好看,為什麽總是要做出這幅樣子呢?”


    甄宓一怔,隨即將袁叡摟到懷裏,輕聲道:“是阿母不對,以後阿母再也不會了。”


    袁叡開心的笑了起來,甄宓眼中的淚卻止不住流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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