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神婆走出,等候在外的許夫人,立刻便迎了上來。


    “仙姑,我家三姐兒如何了?”


    神婆連連擺手,“夫人,許三小姐的情況,恕我愛莫能助,老婆子我分文不取,告辭。”


    許夫人急了,連忙拉住她的衣角,“你走了,我家三姐兒怎麽辦,要不再畫幾道神符,讓三姐兒服下?”


    神婆搖搖頭,“符術非等閑,重複服用,效用會大打折扣。


    許三小姐身上,有我化解不了的大因果啊,不是老婆子我沾染得了的。”


    眼看著神婆離去,許夫人麵露愁苦之色,“這可如何是好?”


    幾名丫鬟對視一眼,一人鬥膽上前進言道。


    “三小姐尚在閨中,被鬼怪附身之事一旦傳出去,於許家名聲有礙,沒得耽誤了二小姐和四小姐的婚事。


    不如……將三小姐送去莊子裏,對外就說三小姐身子有染,去莊子裏休養。待三小姐好轉後,再將她接回。”


    許夫人麵色變幻數次,最終歎息一聲,神色疲憊的道。


    “二姐兒婚事不容有失,隻能出此下策,委屈三姐兒了。”


    許夫人走後,兩個粗使婆子進了房間,忍著心中驚懼施了一禮。


    “三小姐,得罪了,夫人說您身子不舒服,請您去莊子裏休養一段時日。”


    許春娘心底一鬆,雖然與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但總算是如願以償,要被送去莊子裏了。


    隻是娘親……怕是被她嚇壞了吧?


    她暗歎一聲,起身,“走吧。”


    見三小姐如此配合,兩位婆子鬆了口氣,領著許春娘朝著後門走去,那裏早已備好了一輛馬車。


    馬車一路駛向郊外,路上的人煙逐漸變得荒蕪,出現了大片大片的農田。


    到了莊子上,兩位婆子向許春娘交代道。


    “三小姐,我已經同管家講好了,你且安心在莊子上住著,等過幾年你身子好了,夫人會來接你會府的。”


    許春娘跳下馬車,掃視了一眼麵前的莊子。


    比起氣派的許府,這裏看上去,不知寒酸了多少倍。


    不過,這裏沒有許府那麽多規矩,也沒人會逼著她嫁人。


    此生誓與榮華休,她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經曆過的九世輪回。


    兩位婆子將話說完,當即便乘坐馬車打道回府了。


    而莊子裏的管家不知內情,還以為三小姐真是來養病的。


    “三小姐,院子我已經給您收拾好了,莊子簡陋,比不得府裏,還望您多多擔待。”


    許春娘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麽,邁步進了院子。


    一段時日後,管家發現,來莊子裏養病的這位三小姐,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她話不多,性子僻靜,從不為難他們這些下人。


    也不知道她染了何種惡疾,居然被送到了莊子上。


    時光悠悠,轉眼便是三年後。


    這日,身在許府的許夫人,派人問過三姐兒的近況。


    得知她還是如同往常那般,將自己悶在院子裏,極少與外人接觸時,許夫人幽幽歎了口氣。


    “三年了,三姐兒的病,似乎並沒有好轉,這就是命嗎?”


    嫁人的四妹回娘家,聽說了三姐的消息,眼眶都紅了,吵著要去看三姐。


    “娘,三姐以前最疼我,定不會害我的,我就遠遠看上一眼。”


    四妹隱約覺得,自家三姐絕不是惹上了什麽髒東西。


    許夫人點了點頭,“去看看也好,隻是與她說話時,千萬要小心些,免得刺激了她。”


    四妹重重點頭,出了許府後,便乘坐馬車朝著郊外駛去。


    到了莊子上,看到破舊的青磚,和長有苔蘚的屋簷,四妹鼻頭一酸。


    這些年,三姐就住在這種地方?


    她推門而入,循著管家的指引踏入一間院子,卻見院子裏,許春娘坐在石桌麵前,衝她微微一笑。


    “四妹,你來了。”


    四妹心中震驚非常,看了眼石桌上的兩隻茶碗,恍恍惚惚的走上前。


    “三姐,你莫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會來?”


    許春娘微微一笑,執起桌上茶壺,給兩隻茶碗中添了茶。


    三年參悟,她想明白了許多道理。


    這幾日,她原本打算離開莊子,雲遊四方。


    但臨走之前,心有所感,就多等了幾日,果然等到了四妹。


    “坐吧,看樣子你似乎已經嫁人了,這幾年可好?”


    四妹心情複雜,看到三姐的這一刹那,她幾乎可以確信,三姐根本就沒病。


    她在石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說來也怪,平日裏,她對這等粗茶向來是看不上的,嫌它太過澀口。


    可今日喝來,卻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她看著茶碗中沉浮的茶葉,半晌後道,“說不上好,也談不上壞。與我從前想的,不太一樣。”


    許春娘為她添了茶,悠然道。


    “眾生如棋,天上星河流轉之時,已悄然將宿命定盤。隻有跳出棋盤,方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這些話,四妹原先是聽不懂的,如今卻隱約明白一些了。


    三姐作為許家女,本應該和她一般,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


    如今,她獨自一人,遠居於莊子裏。


    莊子裏房屋簡陋,但三姐看上去,反而比當初在家中時,更自在了。


    反觀她,雖然高嫁入了侯門,著華服、享美食,可她在侯府之中,一舉一動都身不由己。


    世人皆歎她好命,享盡尊榮,但夜深人靜時,冷暖自知。


    四妹放下茶碗,輕歎一聲。


    “三姐,我已經沒有選擇了,真懷念兒時,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可惜,已經回不去了。”


    許春娘微微搖頭,“當棋子跳出棋盤的那一瞬間,它的命運,就已經發生了改變和偏移,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


    四妹若有所思,三姐的話說得有道理,隻是……她真的能做到嗎?


    她認真道謝道,“三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會好好考慮的。”


    “我能做的極其有限,你的命運,終究要靠你自己,當浮華褪盡,終究會回歸本真。”


    將這些話牢牢記下後,四妹離去了。


    四妹走後,許春娘也準備遠行了。


    她想明白了很多事,現在,該去親眼看一看,這世間的萬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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