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華。”冷千山眼眶潮濕,激動地鬆開攙扶良皇妃的手,朝夢華走去。


    “你別過來!”夢華冷聲說道。


    冷千山一愣,忽然有淚水湧上來,他問:“這麽長時間不見,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想念父皇嗎?”


    “我已經沒有父皇了,難道您忘了嗎,之前在叔外祖父麵前,我已經和您一刀兩斷,您是您,我是我!”


    冷千山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他的心開始顫抖,他的聲音也變得顫抖,他顫抖地問:“夢兒,你這是何意?”


    夢華暴躁地打斷冷千山的話:“不要叫我夢兒!這個世界上可以叫我夢兒的人隻有我的母妃,但是我的母妃已經死了,就是被這個惡毒的女人還有她的女兒一起害死的!”


    看見夢華眼睛裏的凶光,冷千山連忙回去把良皇妃緊緊護在自己的身後,警惕地問朝自己步步逼近的夢華:“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我當然是要給我的母妃報仇!看在你生我養我十三年的份上,你讓開,我放你走,把這個女人留下!”


    “你瘋了嗎!你母妃的死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她是自殺!自殺你明白嗎?”


    是啊,自殺。當日發生的事情,夢華曆曆在目。如果不是因為冷千山要安撫灼華母女倆,讓她的母妃去尼姑庵,她的母妃現在還會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又怎麽會自殺呢?


    歸根結底,這件事是灼華和良皇妃的錯!就是他們的錯!夢華紅著眼,現在她在大殿外,她不敢吼叫,不敢驚動林芙,不然此刻她一定會嘶吼著衝上去,讓這個女人償命來!


    她步步逼近,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讓開!”


    “逆子!你若是要殺她,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你以為我不敢嗎?”


    夢華不是不敢,而是她不是冷千山的對手,這也是冷千山敢擋在良皇妃前麵的最重要的原因,良皇妃卻看見了在夢華身後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似乎隨時都會出手。


    良皇妃心裏不安,她拉扯冷千山的衣裳,輕聲勸道:“陛下,您讓開吧,我隻是一個凡人,在這塵世間最多也就是再活上幾十年,您不必為了我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良皇妃的明事理讓冷千山心裏過意不去,他未動,堅定地說道:“你是灼華的母妃,如果就這樣讓你死在七蓮門,灼華日後知道了,必然會埋怨我這個父親。”


    冷千山的話落到夢華耳朵裏,夢華心中更加委屈。


    “您知道灼華會埋怨您,當初您讓我的母妃去尼姑庵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夢華盡量壓製住自己的聲音,她咬著唇瓣,眼神中除了一瞬間的委屈,就隻剩下仇恨!


    “大師姐,勞煩您幫我牽製住這個男人!”


    冷千山瞳孔一縮,忙問:“你要做什麽?”


    他的聲音未落,就覺得一張無形的網把他束縛中,讓他動彈不得,一眨眼,之前在夢華身後的女人便來到自己麵前,將自己禁錮中。


    與此同時夢華也抓住了良皇妃的脖子,十四歲的她長得很高了,幾乎和良皇妃一樣高,她稚嫩的臉上是與之不符合的仇恨冷漠,她捏著良皇妃的脖子,卻沒有用力掐。


    “師姐,勞煩你幫我把這個男人丟出去。”


    女子果真提起冷千山來,就朝外走,冷千山想要斥責夢華,但是他的嘴巴也被封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來。


    青蓮的大弟子很快把冷千山丟到山門外,同時解開冷千山身上的桎梏,冷漠地對他說道:“現在你的妻子已經死了,回去吧。”


    那不是他的妻,那是他的妃子。


    冷千山恢複自由的一瞬間,瘋也似的朝七蓮門裏闖,七蓮門的結界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擋在門外,冷千山記不清自己闖了多少次,直到結界把他的力量抽空,他才跌坐在門外,失聲痛哭。


    他哭的不是良皇妃的死,他哭的是夢華。他不明白,小時候那個乖巧可人的夢華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竟然真的不認自己這個父親了。


    當初他讓寧皇妃去尼姑庵,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嗎?


    寧皇妃設計加害灼華和良皇妃,她做的事情,死不足惜,自己卻隻是讓她去尼姑庵思過,真的過分嗎?


    他和寧皇妃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他也不忍心寧皇妃受苦,但做錯事情,就是要接受懲罰的啊,不然這個世界哪裏還有規矩可言。


    但夢華的觀念卻扭曲了,是的,她的觀念扭曲了。


    冷千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以後該如何再麵對自己的這個孩子,這個曾經最受自己寵愛的孩子。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灼華,有朝一日,若是灼華從追月宮回到神風國,不見自己的母妃,詢問自己良皇妃的去處,自己又要如何回答?


    告訴她,良皇妃被夢華殺了嗎?她們都是自己的骨肉,手足相殘的場麵,冷千山不願意看到。


    他呆呆地望著自己隻能夠看到,卻走不進去的七蓮門,他多希望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夢啊,他一覺醒來,是在神風國,良皇妃好好地在芝蘭園,念叨灼華什麽時候才能夠回來。


    可惜,這不是夢。


    男兒有淚不輕彈,冷千山的淚珠卻一顆接著一顆。他的淚都流幹了,他才站起來,絕望地望著七蓮門,小聲呢喃道:


    “夢兒,父皇不怪你。”


    沉默很久,他閉上眼,悲傷地說:“原諒我無能,竟然連你的屍骨都帶不回去。”


    他再度哽咽無聲,一身華麗的衣裳沾滿灰土,他狼狽地轉過身去,漸漸地消失在七蓮門外,背影蕭索,一向矯健的步伐虛浮,身形佝僂,如老叟般。


    他離開之後,一個守門的弟子出現在他剛剛站立的位置,望著他的背影,搖頭歎息。


    冷千山也算是個可憐人,雖然生了兩個天資卓越的女兒,這兩個女兒卻成了生死之敵,甚至一個女兒還和自己斷絕關係,身邊親近的人,也走了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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