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這醫生今天奇葩的事情看得太多,情緒上有些煩躁,她白了柳知歆一眼,把化驗單磕在了她麵前,“抱歉我很忙,你自己看。”


    生孩子這種事,柳知歆是有經驗的。


    她目光一掃化驗單一角的那些數據,頓時心涼了個徹底:早孕,約45天。


    她心裏推算著日期,大概就是在他和魏澤軒認識五周年的那一晚。


    這簡直就是上天開的一個巨大的玩笑。


    那一晚,她的人生重新有了希望,但遠不及夏羽熙這個孩子所帶來的打擊。


    這感覺好像是提著鞋攆一個人,馬上追上了,那人卻被生生的打劫了去。


    “偷的。”


    柳知歆走出醫生科室的時候嘴裏嘟囔出一句,“就是偷的,夏羽熙是個小偷。”


    她清晰的記得那一晚的情景,魏澤軒睡夢中都叫著自己的名字,她說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第三個人能阻止他們的愛情。


    所以她確定,這個孩子並不是魏澤軒的本意,隻不過是一次失誤罷了。


    夏羽熙不會打算生下來吧!她憑什麽!


    早孕45天是一個機會。因為這是做藥流的最好時機,如果夏羽熙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就一定會在一周之內弄掉她肚子裏的東西,所以柳知歆打算等等看,她希望夏羽熙聰明點,那樣的話自己就少用一些力氣。


    她回到別墅的時候,魏澤軒還沒有回來。


    進門時,便聽見了顧念的哭泣。


    小保姆正抱著孩子在客廳裏來回的溜達,嘴裏不厭其煩的說著:“念念乖,媽媽一會兒就回來了,阿姨給你拿水果布丁好不好?”


    柳知歆放下手裏的包快步走了過去,她從小保姆的懷裏接過兒子,手下顛著他胖乎乎的身體。


    “來媽媽看看,我們魏念怎麽了?”


    不料,小家夥一抬手,直接抓上了柳知歆的臉頰,而後他的哭聲又大了一倍,“我不要媽媽!我要奶奶,念念想奶奶和爸爸。”


    “誰是你爸!”


    柳知歆頓時就冷了下臉,她原本從外邊回來就帶著火氣,再被兒子這麽童言無忌的一說,情緒就有些失控。


    顧念哭的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但他一直哽著脖子不想給媽媽她想要的回答。


    柳知歆氣的閉了閉眼睛,想自己能和一個孩子講出什麽道理,他這任性的小性子都隨了他那個死爸,可孩子是要靠人教的。


    極盡了耐心,柳知歆睜開眼睛時笑著說道,“念念姓魏,爸爸叫魏澤軒呀對不對。”


    結果,顧念小手亂錘了媽媽的胸口,“我不要新爸爸,我隻要奶奶和我的爸爸。”


    柳知歆的憤怒被燃燒到了極點,她一把把孩子扔進了沙發裏,而後對身邊的小保姆吼了一句,“你都教了我的兒子什麽?他為什麽這麽亂說話。”


    真是委屈到不是一般,小保姆癟了癟嘴把頭沉了下來。


    “一天像個木頭樁子似的,還杵在這幹什麽!快滾!”


    不巧,魏澤軒這時推門走了進來,他今天的心情也不算好。


    “什麽事,這麽吵。”


    柳知歆一下子白了臉,但兩三秒之後,她心情又澎湃了一下。


    女人緊忙從沙發上抱起兒子並給小保姆使了個顏色,然後臉上帶著笑從客廳裏迎了出來。


    “保姆帶不好孩子,所以我說了她兩句。”


    說話時,柳知歆把懷裏哭著的孩子往前送了送,魏澤軒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顧念的小臉上。


    小孩子已經哭花了小臉,看不太清本來的模樣。


    可魏澤軒一件,心裏就自然有一種情愫往外翻湧著,這是……他的兒子?


    男人怔仲,顯然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會是這一幕。


    沒有初為人父的那種喜悅,因為4歲的兒子顯然在他的認知裏快了許多的節拍。


    “叫什麽?”


    魏澤軒雙手托起送到了柳知歆的麵前。


    女人很開心能看見他這個動作,所以笑著說,“叫念念,魏念。”


    不料,這小家夥又一次耍性子,他一轉身背朝了魏澤軒,緊緊的抱住了媽媽的脖頸。而後孩子奶裏奶氣的哭泣聲充塞了整個別墅的大廳。


    柳知歆尷尬的要命。


    她一邊輕撫著兒子的後背一邊解釋道,“我剛把念念接回來,他還有點認生,小孩子嘛都這樣,相處幾天就好了。”


    魏澤軒沒有生養過,所以就這麽信了。


    看柳知歆一轉身把孩子重新交給了保姆,又囑咐她帶念念去房間去玩,待她轉頭回來時,魏澤軒兩三步走了過去,雙手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


    “歆歆。”


    “嗯?”


    望著柳知歆溫柔如水的眸子,魏澤軒再一次動搖了他的心。


    和夏羽熙的婚姻隻差自己簽上一個名字,而那個女人也找到了很不錯的歸屬,或者現在是時候兩個人都重新回到自己的軌跡裏。


    魏澤軒應該作為柳知歆的男人,魏念的父親這麽生活下去。


    “謝謝你,等了我這麽多年。”


    柳知歆淺笑,抬手幫男人解開了胸前的一顆紐扣,“說這些話做什麽,我讓保姆做了你愛吃的飯菜,洗洗手快點過來。”


    每到吃飯的時候,都是魏澤軒最難捱的。


    自從和柳知歆同住之後,他十有八九會找借口在外邊解決了晚餐。因為他吃哪道菜都覺得味道不對,而且挑眉偷看對麵的時候,也不是那個紮著圍裙一臉膽怯的女人。


    習慣這種事很可怕,不是想要戒掉就可以的。


    魏澤軒第三次提起筷子的時候,恰逢兜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柳知歆抬頭放下了筷子,讓魏澤軒心裏虛了一下。


    而後他快速的掏出電話扔在桌子上,就當著兩個人的麵按下了接聽鍵。


    幸好,是個男人的聲音。


    “魏澤軒魏總是嗎?”


    “嗯,你是……”


    “我是賀一唯你應該記得吧!我也很不情願打這個電話給你,但我想問一下小熙的電話號碼。”


    魏澤軒眉心一皺,拍下了手裏的筷子。


    他對麵坐著的柳知歆波瀾不驚的,把一筷子的菜夾到了他的餐盤中,她風輕雲淡的低聲問了句,“這人是誰呀!”


    (下)


    魏澤軒進門的時候還對柳知歆說著感謝的話,可夏羽熙的名字一出現,他又煩躁的不行,任誰看都是極其矛盾的。


    他直接無視掉柳知歆的話,對電話那邊的賀一唯問道,“你找她有什麽事?”


    “當然是我和小熙之間的事,怎麽?你這個丈夫會在乎嗎?”


    魏澤軒這一刻才清醒過來,他猛然抬頭,看柳知歆躲著他的目光把頭低了下去。


    魏澤軒心裏罵了自己一句,而後平靜的回答道,“不在乎,因為我們已經離婚了,她的事情的確和我再沒有關係。”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大概賀一唯聽到這個消息震驚不已。


    而魏澤軒根本沒有心思等下去,他快速的報出了夏羽熙的電話號碼,而後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可是,飯桌前的氣氛大不如之前。


    魏澤軒為難的夾起柳知歆放到餐盤裏的菜塞進了自己嘴裏。


    盡管難吃的要命,可他為了緩解關係還是忍了。


    “咳……”他尷尬的說道,“歆歆,你不要想太多,我和她剛剛離婚,還會有些糾纏,不過過段時間就不會有人再打擾了。”


    柳知歆沒有說話,隻是諾諾的點了點頭,氣氛依舊尷尬。


    魏澤軒向前湊了湊身體,“你相信我好嗎?”


    她這才緩緩抬起頭,眸子裏一片柔和,“澤軒。”


    “嗯,你說。”


    “我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魏澤軒楞,萬萬沒想到聽見的會是這句。


    他怎麽可能知道柳知歆的號碼?現在的手機不都是直接儲存人名的嗎?虧得魏澤軒這個人城府深,說話前都會走一下大腦。


    否則他這話說出來就是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


    因為柳知歆想問的是:你為什麽把夏羽熙的電話記得那麽清楚?而我們五年的關係你卻全然不知道。


    還需要解釋什麽嗎?不需要。


    魏澤軒沒有說話,而是快速的起身坐到了柳知歆的身邊,她板過女人的身體麵朝了自己。


    “歆歆。”


    她低著頭不說話,讓魏澤軒心裏愧疚不已。


    “對不起,我知道不該這麽對你,但是你相信我,我現在隻想和你、和念念好好的生活下去,這是我們一起等了五年才換來的結果。”


    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柳知歆如是的想。


    可在她看來,魏澤軒的諾言蒼白又無力。其實他白天電話裏說的那個謊就推翻了此刻的陳詞。


    柳知歆冷笑在心裏。


    她依舊溫和的問道,“你們的離婚協議拿回來了嗎?沒有那個我們怎麽進行下去,念念是需要上戶口的,他已經四歲了。”


    孩子要上幼兒園,跟著就是學前,兩年的時間很快,一入小學他的戶籍是必須要準備的。


    魏澤軒張了張唇,沒有說出半個字。


    柳知歆心裏又是一聲破裂,而後她笑著說道,“算了,那個來得及,但是今晚你想要陪著我和念念一起睡嗎?”


    魏澤軒的沉默讓柳知歆再一次正視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的確因為自己受傷搬進了這個別墅裏,可他們依舊是同住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柳知歆最初並沒有怎麽擔心,她以為是個男人都會有生理需求,但是一個月過去了,她才發現自己和一個並無情欲的和尚住在了一起。


    她以為魏澤軒是因為離婚的事情遲遲未果,心煩才變成這樣,可是她又錯了。


    是夏羽熙親口在電話裏說離婚協議已經放在了隔壁,這男人居然這麽久都沒去取。


    是她理解能力有問題?還是說她的一切已經讓魏澤軒提不起興趣。


    偏這個時候夏羽熙還懷了他的孩子……


    柳知歆一推麵前的餐盤站起身,她依舊平靜如初的對這男人說道,“你慢慢吃,我上樓看看念念,我怕他會哭鬧。”


    這同一時間裏,夏羽熙推門走進了小旅館的房間。


    四下裏漆黑的一片,還彌散著發黴的氣息。


    女人伸手在牆壁上摸了摸,找到了燈的開關,上下撥弄了兩下後,房間裏依舊是黑暗的一片。


    夏羽熙突然想起來,她昨晚睡下的時候,頭頂上的燈不斷的忽閃,這估計不是燈泡的問題,而是鑲嵌在牆壁裏的電路板故障了。


    這個時間就算搶修都太晚了。


    她心情壓抑的把包放在了地上,然後摸了拖鞋套在腳上。


    起身時有些辨不清方向,她的額頭撞上了什麽堅硬的東西,夏羽熙低呼著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下意識的抱住了自己的小腹,跟著背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夏羽熙安靜的等著,像是在感受著肚子裏的動靜,還好……她沒覺得疼,也沒有影響到肚子裏的寶寶。


    可下一秒,她身體往門板上一靠,沉悶的哭出了聲。


    一個單親媽媽的難,她怎麽會不知道?


    她在嫁進魏家之前也很難,那個時候家道中落欠了一屁股的債,眼看著家裏的所有東西被人搬了個精光,就連房子都上了封條,而她的母親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還嗜賭如命。


    夏羽熙以為那段時間是最艱難的,可這根本比不上一個母親的心。


    她什麽都可以承受,但孩子不行。她肚子裏的可是魏澤軒的孩子,怎麽能讓她跟著自己受苦呢?


    人絕望的時候,會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夏羽熙此時此刻覺得自己的未來一片渺茫。


    這狹窄有黑暗的房間裏,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她抽了抽鼻子去摸自己的包,而後看見一串陌生的號碼拚命的閃爍個不停。


    夏羽熙袖腕抹掉了臉上的淚,清著喉嚨接通了電話,“您好,我是夏羽熙。”


    她的鼻音很重,第一句話就讓賀一唯聽出了端倪,男人耐著性子說道,“小熙是我,賀一唯,你現在過得好嗎?”


    “謝謝你的關心,我……”


    夏羽熙的鼻音越來越重,而後她在電話那邊哭出了聲,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帶著些回音的哭泣聲在賀一唯聽來是多麽的揪心。


    所以這男人幹脆的問了一句,“小熙,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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