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雖然氣憤,但是與生俱來的修養讓她就連罵人都顯得沒什麽力量,柳知歆輕蔑的看了她一眼,而後踱步朝客廳深處走去。


    “念念!念念在房間裏嗎?媽媽來看你了。”


    身後的老人一見她走的方向,緊忙幾步跑過來,在房間門口處擋住了柳知歆的去路。


    “柳知歆,你別想見我的孫子,當初你離婚的時候扔下孩子,可曾問過他一句,來看過一回?你還知道你有個兒子?我們念念早就不記得她媽媽長什麽樣子了。”


    衝這幾句話和老人的動作,柳知歆料定這個時間老校長沒在家,而他們的兒子顧在冉就更不能在了。


    對付一個老人還不算難?也該是她今天運氣好。


    柳知歆上前,推開了老人的身體,“媽,你這麽做是沒用的,念念是我生的,身體裏就流著我的血液,就算他不認我,也改變不了我們的母子關係。”


    下一秒,她一下子推開門,正看見自己的兒子坐在一塊厚絨的地毯上,手裏把玩著小汽車玩具。


    顧念,今年四歲。身材有些像他那個父親胖嘟嘟的,而膚色又隨了柳知歆這麽白,所以看上去十分的可愛。


    他轉頭,大大的眼睛看著門口的兩個人。


    而後孩子一張嘴直接哭了出來,“奶奶……”


    作為老人,看孫子哭心疼的要命,她緊忙跑到顧念的身邊抱起了地上的孩子,“念念乖,不哭,奶奶陪你玩玩具好不好。”


    顧念稚嫩的小手指了指門口的柳知歆,然後哭的更是驚天動地。


    你說這麽小的孩子不認識自己的母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為什麽哭也沒人知道,弱小的心靈很是奇怪。


    見顧念這個樣子,柳知歆的心裏不是沒有感觸。


    畢竟是她親生的孩子,也是半年多的時間裏,乳汁喂養,抱在懷裏的孩子。


    可這樣的感觸稍縱即逝,因為她並不是來尋親的,她之前跟魏澤軒說兩人有一個孩子,在那天之後,他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孩子在哪裏?


    柳知歆一直拖著就是知道顧家人難纏,可這幾天魏澤軒的冷漠讓她覺得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她和那個人還挨不到結婚,就有可能分道揚鑣。


    緩步走過來,柳知歆朝兒子展開了手臂,“來,念念。媽媽抱。”


    胖小子一下子抱住了奶奶的脖頸,“不要。”


    這個動作刺激到了柳知歆的心靈,她不由分說就從老人的手裏搶孩子,“都是你們慣的,你們平時在念念的耳邊說過我什麽?讓他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認了!”


    孩子哭聲越大,她的心情就越發起伏不定。


    加之老人開始苦苦相求道:“柳知歆,你別這樣,會嚇到念念的。他才4歲還膽小……”


    柳知歆尋著時機,一把把兒子抱進了懷裏,她憤憤的說道,“如果孩子還在你們手裏的話,他才是真的廢了,有你們這麽教育小孩的嗎?”


    她嗆了老人一句後,狠狠的瞪了懷裏的孩子一眼,可小孩子根本不會看臉色,越是這樣哭的越凶。


    柳知歆的頭像是要炸開一樣的疼痛,她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兒子的屁股上,“你給我閉嘴!”


    頓時,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老人和孩子皆是一臉驚恐的表情。


    她,在外是個溫柔而有氣質的大學教師,可在這個婆家卻是另一種猙獰。


    她把所有的耐心和善良都給了外人,除了這個曾經給她榮譽,又把她富貴夢打醒的顧家人麵前。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是他離婚那天,老校長公公送她的金玉良言。


    柳知歆抱著懷中的幼子坐到了房間的小床上,他像慈母一般的捋順了下孩子的頭發,又幫他整理好了身上的小衣裳。


    顧念肉呼呼的小臉上始終掛著淚水,他抽噎著卻不敢發出聲響。


    這樣膽怯的孩子在柳知歆眼裏看來很是滿意,她微微側身對站在不遠處的婆婆說道,“媽,我今天來是接念念走的,這孩子在你們這邊也給你們添了不少的麻煩,你說得對,孩子沒有媽媽早晚就不認識了,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孩子自己帶在身邊比較好。”


    老人顫抖著聲線,也顫抖著身體。


    “柳知歆,當初離婚的時候孩子是判給你,是因為你的棄養才重新改判,念念不是說你想抱走就可以,你的麵前還擋著法律。”


    法律?


    對柳知歆來說是很縹緲的一件事情。


    她四顧著房間,然後柔聲細語的說道,“當初法院為什麽判定給我啊?還不是因為顧家經濟不允許?我爸他不是正常退休,而是被大學開除出來,他現在那點錢還夠你們兩口子度日嗎?再說你那兒子,如果不是我當初在家裏強撐著,他能過得下去?你們憑什麽能給念念好日子?”


    “你!”


    老人推了下鼻尖的眼鏡快步走了過來,她單手一指柳知歆說道,“你還有點良心?當初你爸如果不是為了幫你辦工作,能落到今天的田地?可是你這個沒良心的做了什麽?成了大學老師後就瞧不上我們一家子,隻想著怎麽去傍大款了。”


    如果不提此事,柳知歆差點忘了自己當初的恨。


    她起身時毫不留情的把兒子扔在了床上,然後一步上前,低頭惡狠狠的瞪上了自己的婆婆,“你們還好意思提?要不是你兒子使詐,我早就嫁到魏家了。四年多了,我整整忍了四年多了,顧在冉那個王八蛋讓我生下了念念又能怎麽樣?我還是不會和你們全家靠死在這裏!”


    她眼底猩紅著,心裏沸騰了一片。


    當初魏澤軒出現之後,柳知歆就提出了離婚,本來談的好好的了,可顧在冉卻騙著自己懷孕,身後這個孩子,就是她最大的悔恨。


    如果不是她和魏澤軒之間需要這麽一個孩子出現,你以為柳知歆真的想來這個家,看見這個曾經讓自己恥辱了多年的孩子?


    她哽著脖子,臉上的表情美到有些猙獰。


    柳知歆覺得實在沒必要和這一家人廢話,他們隻能讓自己一次次陷入陳年舊事的深淵裏。


    她快速的從小床上撈起兒子,一把抱在了懷裏。


    “我實話跟你們說吧,孩子我是必須要帶走的,如果你們不服氣可以去起訴,如果你們覺得現在有實力可以跟我抗衡的話。”


    她一邊說一邊從包裏摸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在推進老人懷裏的時候柳知歆冷笑出聲,“你們拿到這些最好把嘴閉的嚴絲合縫,否則你們想了結我都不會放過你們。”


    身後,那老人憤憤的罵著:“柳知歆,你好狠!”


    但她覺得已經無所謂了,她低頭看著懷裏的孩子,滿意的笑出了聲音。


    坐車回去別墅的時候,柳知歆對顧念一遍遍的囑咐著:他該姓魏,叫魏念,為什麽媽媽會給起這個名字?因為每一天看見自己就會想起父親。


    她在孩子的麵前編造著一個接一個的謊言,直到小小的顧念把所有的話都記住了,她這才放下心。


    可惜的是,她帶著孩子回到家裏的時候,魏澤軒並不在,而且這整整一個晚上,他都沒有回來。


    這天早上九點,夏羽熙跟尹莫均同車到了魏澤軒的公司。


    的來給他送材料,所以沒人認識她。


    總裁直屬電梯的待遇把一行人直接送上了頂樓的會議廳,那門前早已經列開兩隊的高管以做歡迎,魏澤軒給了他們很大的排麵。


    “魏總,太客氣了。”尹莫均迎上去和他握手在一起,而夏羽熙跟在身後微微低著頭,她本不打算吱聲的。


    沒想到魏澤軒特別提到了她,“夏特助也來了,我們又見麵了。”


    礙於禮儀,夏羽熙點頭問好,“魏總好。”便不再說話。


    魏澤軒熱臉貼了冷屁股,臉上有幾分的尷尬,他上下打量了下這個女人,心裏又不覺得煩躁了起來。


    瘦了,看上去更加的嬌小。身上穿著的是上一次會議的衣服,沒有特殊準備過也就算了,可魏澤軒分明記得清楚,她這件衣服還是結婚的時候作為彩禮買的。


    他就不懂了,當初自己給她扔下了那張附屬卡怎麽就不用呢!女人不都是很喜歡買衣服和化妝品的嗎?


    還有夏羽熙無意間表現出來的抗拒,這一切都狠狠的紮了下魏澤軒的心。


    前後二十幾個人熱情的湧入會議室,夏羽熙依舊坐在尹莫均的身邊,隻是這一次她臉上沒什麽驚恐的表情,平靜的像是湖麵。


    因為會議內容準備過了,所以沒什麽可害怕的。


    更因為那張離婚協議交上去,她知道自己和魏澤軒之間已經完了。


    會議枯燥而冗長的進行著,無非是商榷具體的執行事宜,夏羽熙不明白尹莫均為什麽會來參加,因為這樣的會議根本不需要總裁親自出麵。


    就連她坐在一旁都覺得乏味,目光在那些具體項目的負責人身上遊離著,直至和對麵的某個人不經意的交匯在了一起。


    夏羽熙發現,她的心出奇的平靜,沒有以前那麽慌張更沒了膽怯。


    他的臉已經不再年輕,想比兩年前結婚時那飽滿的皮膚,魏澤軒的眼角處已經有了淺淺的皺紋,但看上去更有男性的成熟魅力。


    夏羽熙覺得,她當年就是被這張臉誘惑到不行,所以才讓自己活得如此的狼狽。


    還好,她放下了。


    就算這張臉依舊帥到無法形容,可對她的心沒有任何的觸動。


    當傷害大過愛情,她突然有一種解脫出來的痛快。


    思及此,夏羽熙淺淺的朝魏澤軒笑過一下。


    男人筆尖敲著桌麵的動作偶有一停,而後緊緊的蹙起了眉心。


    魏澤軒心裏期盼的是夏羽熙依舊害怕的表情,他甚至變態的喜歡對方躲閃自己的目光,當麵對一張坦然的臉,好像什麽東西用力的揪了一把他的心。


    聰明如魏澤軒讀懂了她的內心:無所謂了。


    他貌似平靜的看著夏羽熙在尹莫均的耳邊低語了什麽,而後那女人安靜的站起身,朝會議室外走去。


    也就是相差幾步的距離,魏澤軒也跟著起身,他是這會議室的重要人物,不免引起所有人的側目。


    但,就是這麽堂而皇之的,魏澤軒追了出去。


    夏羽熙是真的呆的無聊,去洗手間放鬆下精神,她在水池旁補了些淡妝,然後細致的洗著青蔥般的小手。


    甩著手上未幹的水漬,她一低頭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門口。


    抬頭時,見是魏澤軒,夏羽熙沒有任何的驚訝,她單手給來人指了一個方向,“魏總,男洗手間在隔壁。”


    為什麽能這麽冷靜?這根本就不是他認識的前妻。


    魏澤軒仰頭扭了下脖子,而後大手一推夏羽熙的肩膀,就把她重新逼近了女洗手間裏。


    夏羽熙本以為這畢竟是公眾場合,料魏澤軒也不敢做什麽。


    可她錯了,這裏是魏大總裁的公司,每一塊地磚都寫著他魏家的名字,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女洗手間了。


    “你要幹嘛?”夏羽熙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那離婚協議我已經簽過字了,我就和你再無幹係,魏總裁請你自重一點。”


    她以為離個婚那麽容易?魏澤軒淡淡一笑,因為終於滿意的看到了她的慌張,“可惜,離婚協議我還沒簽字。”


    夏羽熙語癡了一下,沒有雙方簽字的離婚手續的確無法生效,可讓她不解的是:魏澤軒為什麽沒有簽字?


    他不是一直盼著嗎?


    如果這男人速度快一點的話,她離開家的這段時間裏,他足夠時間和柳知歆把婚都結了。


    夏羽熙原本堅定的心欠開了一個裂縫,想自己是年少時的一瞬間愛上了這個男人,可想要忘記,卻比登天還難。


    她剛才還滿心的平靜,居然被這麽輕易地一句話,就打亂了分寸。


    “為什麽不簽字。”她低聲詢問了一句,並開始躲閃魏澤軒的眼睛。


    魏澤軒反問道,“這段時間,你想我了嗎?”


    “沒有。”


    夏羽熙果斷的回答到,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說謊。”


    “我憑什麽要想你?想你虐我還不夠嗎?”夏羽熙一時間氣憤不已,她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口說道,“這次你又要做什麽?是讓我哭泣還是發泄你的獸欲?你直接說就好了,這是你認為的權利。”


    魏澤軒準確無誤的抓住了她領口的小手,止住了她撕扯自己衣服的動作,他的心又開始抽搐了起來,莫名的很疼。


    而後,他的聲音柔軟了下來,“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想我沒有。”


    夏羽熙哽咽了喉嚨,好久才盯著地麵說出一句,“沒有。”


    這女人還是說謊,因為魏澤軒分明從監控裏看見,他在房間裏抱著兩個人的結婚照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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