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七百三十二年,寒露日。


    本該白雲紅葉,寒霜初降,蟬噤荷殘的季節,凜然古城已是雪花翻飛,幹風肆虐。冰雪將整座城池掩埋,白得死寂。


    我在鹿野之城沒等到慕容,卻等到了千杭之,我想到他會知道我們的行蹤,想到穿越鹿野之城十分危險,卻沒想到他會到得那樣快!幾乎是前後腳到達那間詭秘的客棧。或許我早該聽蕊蕊的話,可事到如今我隻能祈求她、雨籮和湯能安全逃出千杭之的魔爪,找到慕容,離開狼族。


    千杭之真的是狼子野心,即便是在環境這樣艱苦的城池裏,也在謀劃著什麽時候能重登政治舞台。我在這裏沒見過居民,所有的都是士兵,整座城的居民都是士兵,這是一個什麽概念。這些人渴求過上富足幸福的生活,渴望有朝一日不必再在凜冽的寒風中苦苦求生。所以一旦有人挑頭,他們也就跟著反了。”


    淳璟抿著嘴唇慢慢把筆放下,他踱步走到窗邊望著鐵窗外死寂的街道,長歎一聲,他被關在這石塔半個月了,這下麵的路上就從來沒有走過一個人。這整座城都被布了法陣,一旦有人擅闖就會引起警報。


    淳璟抱著胳膊倚著窗子,緊皺著眉頭,他是完全被軟禁了,在這裏他連入夢都沒辦法做到,跟外界是徹底斷了聯係。他不知道千杭之抓他的目的是什麽,難不成是要要挾青丘,讓青丘出兵與他共同打擊知冷?他想了很多理由,唯獨這一個比較合理。


    蘇飛鳶待他好他是知道的,但她也絕不會因為他而出兵青丘的。青丘尚未從上次的大戰中恢複,若再次出兵,必然會造成重創。即便蘇飛鳶願意為他出兵,長老們也不會同意的。


    從他在這石塔裏住下,千杭之一次都沒有來過,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鎖鏈的啷啷聲突然響起,淳璟微微挑眉,緊盯著鐵門,送飯和打掃都有固定的時間,不該是現在,那麽這個時間來的……


    鐵門被推開,千杭之衣著華麗地走進石塔,他打量了一下石塔,將目光投到淳璟身上,笑道,“在這兒習慣嗎?”


    “亢龍君問一個階下囚住得習慣嗎?不覺得諷刺嗎?”淳璟倚著窗子沒有動,臉上掛著輕蔑的冷笑,千杭之比他之前在王城見到的更加冷靜了,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情緒。。


    “這裏雖然冷清,但至少很安全。”千杭之朝身後招了招手,侍者就端著點心糕點走了進來,將東西擺上桌。千杭之笑看著淳璟繼續說,“沒有哪兒比這兒更安全了!”


    淳璟嗤笑一聲,這裏當然很安全,哪裏有石牢安全呢,他微揚著下巴,看著千杭之,“你突然過來,是要坦白嗎?”


    “你覺得餘要坦白什麽?”千杭之眉毛一挑,嘴角依舊掛著笑意,好像你現在就算打了他一耳光,他也會微笑著跟你說話。


    淳璟說,“我姐姐是不會派兵助你的,你要是打了這個主意,就死了這條心吧!”


    千杭之微微愣了一下,瞪著眼睛打量著淳璟,笑他的天真,他說,“餘不需要你姐姐的幫助。餘想要的她也給不了。”


    淳璟咬了咬牙,這家夥看起來是油鹽不進啊!他眯了眯眼睛冷哼一聲,威脅道,“姐姐如果知道你軟禁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千杭之胸有成竹地搖了搖手指,“她不會知道的。”


    淳璟一愣,猛地瞪大眼睛,看到千杭之眼底的深意,忍不住一個激靈,他咽了一口吐沫,緊張道,“你把蕊蕊怎麽樣了!”


    這場博弈,淳璟已落了下風。


    千杭之雲淡風輕地說,“她不想離開,就自投羅網來找你了。”


    “是她自投羅網,還是雨籮通風報信!”淳璟緊攥著拳頭,咬緊了牙關,蕊蕊被抓,這其中一定也有雨籮的功勞。


    “原來你並不相信她,”千杭之笑著說,“你是對的,她一直在為餘工作,引你們來這裏,也是她的主意,在這方麵人魚族還是很忠心的。”


    千杭之抿了抿唇,挑撥道,“你如果知道她的身份,就不會這麽自信了!”


    “你是說她是人魚族公主的身份嗎?她隻是一個跟人魚族公主長得一樣的普通人魚。”千杭之臉上依舊沒有慌張的表情,真的就跟與人聊天一樣輕鬆,他說著歪了歪頭,微蹙著眉笑道,“不過也不一定,很多種族都不允許雙生子的出現。包括我們狼族。”


    淳璟瞪著他,牙咬地嘎吱響,強忍著沒有說話。


    “沒聽懂?”千杭之並不放棄,接著說,“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狼王與王後本是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大婚之後,王後有孕,生下一雙兒女,按照狼族的繼承法,女孩兒要被殺掉,但狼王不忍王後傷心,把女孩兒送到了鹿野之城,交由一對老夫婦撫養,女孩兒成年的那一天,老夫婦橫死家中,女孩兒拿起義父的弓箭在山林裏狩獵為生,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一隻白狐……”


    淳璟緊抿著嘴唇,這個故事他是聽過的,故事中的白狐就是他的父親,但故事中母親隻是獵戶的女兒,根本不是什麽公主。


    “看來你知道這個故事。”千杭之仔細觀察著淳璟的表情,笑道,“故事中的白狐就是青丘的前繼承人,你的父親羽涅殿下,可惜他不愛江山隻愛美人,為了你母親放棄了繼承權。而你的母親就是當今狼族儲君煜爍聖君的雙胞妹妹。”


    “信你有鬼啊!”淳璟嗤了一聲,轉身望著窗外。他心中也在打鼓,當初知冷確實說了去青丘是為了尋找流落在外的王族子弟,而且他對自己確實很好,但要說他們兩個有親戚關係,也太扯了!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單純的狼族女子,才不是一位公主。


    “怎麽?不信啊!”千杭之往前走了兩步,笑道,“餘已經讓人傳書給知冷了,相信他很快就有決斷了!”


    知冷對他的好,他不是看不見,卻從未往這方麵想過,他覺得知冷之所以對他好,是因為他是青丘的殿下,他們曾有交情,淳璟抿了抿唇,堅持道,“我跟他根本就沒有關係。”


    千杭之笑了笑,沒有再說,隻是把筷子擺好,“你放心,餘答應過鳴笳,不會殺你。但你如果不聽話,缺條胳膊,斷條腿也是可以的。”


    千杭之轉身出了石門。


    “在你看來,王位重要還是千鳴笳重要?”淳璟在千杭之跨出那一步的時候,緊盯著他的背影,開口問,“就算你說得是對的,我真的是知冷妹妹的兒子,你覺得他會放棄王位嗎?”


    千杭之站在門口,回頭看著淳璟,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蕊蕊呢?”淳璟又往前幾步,想起蕊蕊也讓他們抓起來了。


    “耐心一點兒,我會安排她來見你的。”千杭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遠遠地像是幻聽。


    過了一會兒,蕊蕊果真過來了,卻是被抬著進了關押他的石塔。


    “蕊蕊?”淳璟有些不敢相信,他走到床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瞪大了眼睛,“怎麽回事?”


    蕊蕊輕輕笑了笑,氣息微弱,“雨籮,是她。”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淳璟抓住蕊蕊的手,不住得道歉,他從未見蕊蕊這樣子過,她是青丘的小公主,誰敢這麽對她!


    “不是你的錯小哥哥,是雨籮演技太好了。”蕊蕊笑著說,“我沒事兒,隻是斷了筋骨,養養就好了。我身上有藥,你給我吃一顆。”


    淳璟從蕊蕊懷裏摸出一隻青藍色的瓷瓶,倒出一顆青色的藥丸送到她唇邊,“這是什麽藥?”


    “用黑蛇的蛇膽練成的藥,很快就能恢複了。”蕊蕊說。


    淳璟看著她慢慢恢複的臉色,暗暗鬆了一口氣,緊張道,“找到慕容了嗎?”


    蕊蕊斜了他一眼,“沒有。”她這樣子看起來像是找到了慕容的嗎?


    “蕊蕊,你知道我父親的事嗎?”淳璟舔了舔嘴唇,遲疑一會兒,又問。


    “羽涅殿下?”蕊蕊眨了眨眼睛,沉默片刻,輕聲道,“羽涅殿下的事在青丘是禁區,是任何人都不可以提起的名字。”


    “告訴我。”淳璟緊盯著她的眼睛。


    “你應該聽過的。”蕊蕊還想打哈哈,這件事是青丘的禁忌。


    “說。”淳璟聲音提高八度,聲音冰冷。


    “據說羽涅殿下是來參加狼族王子大婚的時候遇見那個女孩兒的,她資質低下,身體孱弱,甚至不能化成完整的人形,依舊殘留著狼的耳朵。


    他的身份是不允許迎娶這樣一個來曆不明,資質貧下的女孩兒,更別說她是個狼族少女了。


    但殿下麵對長老們的壓力,還是向天起誓非她不娶。


    不久之後,女孩兒生下孩子不被狐族承認,亦難容於狼族。狐族長老下令將那剛出生的孩子處死,受命之人和暮穀長老憐其無辜,將他偷偷帶出青丘,帶到九州教養。


    女孩兒本就體弱,染了產後風,外加悲傷過度,思念稚子,不久便過世了。之後羽涅殿下也失蹤了。”


    蕊蕊一口氣,把那故事又說了一遍。


    淳璟坐下來,望著窗外,“你聽說過那女孩兒的身世嗎?”


    “女孩兒的身世,官方解釋是狼族的平民百姓。”


    “但就在剛才千杭之告訴我,我的母親是當今狼族儲君知冷的雙胞妹妹。”


    “這怎麽可能呢!狼族從來沒有雙生子出生的。”


    “世間萬物皆有可能,為什麽偏偏狼族沒有雙生子呢?”


    “這……”


    “我們得想辦法逃出去。”淳璟站起來,望著窗外的冰雪。


    蕊蕊躺在床上,疲憊地閉上眼睛,“這整座城都有很強的法陣,想要逃出去,不容易。”


    “無論如何,都要逃出去!”淳璟已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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