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後,夢中的一切都忘得幹幹淨淨。隻記得青丘開滿紫色花朵的神樹,花葉隨風飄落,將她埋在裏麵。


    她瞪著那雙清澈的目無焦距的眼睛看著床頂,意識似還在夢中徘徊。


    “醒了,我以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淳璟一直守在他的床前,看她睜開眼睛,長舒了一口氣,將她額角掛在睫毛上的發拂到後麵,溫柔道。


    蕊蕊已經睡了一天一夜。


    蕊蕊慢慢轉過頭,看著淳璟,眼眶裏噙著淚水,她說,“我想回青丘。”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淳璟被蕊蕊突然的淚水弄得有些懵,手足無措。


    “我要回青丘。”蕊蕊說。


    淚水從眼角溢出,打濕了枕頭。她的手從被子下伸出來,拉住淳璟的手,她的手冰涼,甚至骨頭都是涼的,她微微顫抖,羸弱可憐。


    淳璟緊擰著眉看著蕊蕊,伸手把她攬在懷裏,輕拍著她的背,“沒事了,有我呢。”胸前暖暖的濡濕讓淳璟猛地一震。他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麽,但他從未見過這樣落魄慌張的蕊蕊,那絕對是不能回憶的恐怖。


    蕊蕊緊緊抓著淳璟的衣裳,身體微微顫抖,夢中的那種窒息感依舊纏繞著她,緊緊扼住她的脖子,捂住了她的唇鼻。


    嘩的一陣水聲,雨籮從浴桶裏探出頭來,架著兩條雪白的胳膊搭在桶壁上,一手托著下巴,偏頭看了一眼相擁的兩個人,冷哼一聲,諷刺道,“自討苦吃!”


    感覺到雨籮身體的微僵,淳璟扭頭瞪了雨籮一眼,雨籮看著他聳了聳肩膀,尾巴一擺,潛入水底。


    “醫者不自醫,”淳璟一手攬著蕊蕊的腰,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緊擰著眉,“要給你找個大夫嗎?我把槲葉叫來怎麽樣?”


    蕊蕊抿著嘴唇靠在他的肩窩兒,閉著眼睛輕輕搖了搖頭。


    “那……那你要不要在躺一躺?”淳璟說。


    蕊蕊伸手攬住淳璟的脖子,不肯鬆手。


    “她裝的吧!”雨籮在水中一個鯉魚打挺,濺起巨大的水花,緊接著她諷刺的聲音就落在了淳璟耳中。


    “閉嘴!”淳璟往雨籮那邊看了一眼,微眯著眼睛,用默語冷聲警告。


    與其說他生雨籮的氣,生知冷的氣,不如過更惱自己,如果當時跟蹤雨籮的是自己,蕊蕊也不會這樣。


    房門咚咚響了兩聲,門外傳來知冷充滿磁性的嗓音,他說,“淳璟,我請禦醫來給蕊蕊看看。”


    淳璟朝門口看了一眼,輕輕拍了拍蕊蕊的背,讓她躺下,走到浴桶邊,抬手輕輕揮了一下,一層薄薄的霧氣升起,水麵結冰,化成結界。做完這些,他才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口,拉開了房門。


    知冷臉上堆著笑臉,身後跟著一個背著藥箱低著頭的大夫模樣的人,再後麵站著兩列穿著粉衣長裙的婢女,手裏捧著托盤,盤子裏擺著精致的菜肴,實在是賞心悅目。


    知冷說,“作為賠罪,我請了狼族最好的禦醫過來。還有這些菜肴,都是頂級的師傅做的。”


    “蕊蕊已經沒事了。”淳璟往屋裏看了一眼,一步步走下台階,人家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自己不能太小氣,他輕輕拍了拍知冷的胳膊,抿了抿唇,“謝謝你。”


    “那這些吃的……”知冷微微側身,揚起手指著低頭站著的婢女,為難道。


    淳璟說,“送進去吧。”


    知冷那禦醫擺了擺手,禦醫默默退下。知冷拉著淳璟的胳膊往邊上走了兩步,“蕊蕊醒了?”


    “嗯,可能是癔症。有點兒失魂落魄,離不開人。”淳璟說。


    知冷說,“她一直是個充滿活力的女孩子。她去哪兒了?弄成這樣。”


    “不知道,醒過來一句話也不說,就是拉著人不放。說她嚇壞了,精神錯亂了吧,等我問她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卻還知道搖頭,想來沒什麽事。”淳璟說,“你人抓得怎麽樣了?”


    知冷擺手歎氣,“別提了,那個人魚族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又說根本感知不到同伴的位置,給上了大刑,打得皮開肉綻,還是一句話也不說。不過,隻要他們還在王城,就一定跑不掉!纏草引那人魚族的血做了陣法,隻要他們出現,就會有感應。”


    淳璟記得墨未遮說過,纏草是王族的幻藥師,甚至懂得起死回生之術,想到這兒他皺起眉,“纏草好像是你們狼族的幻藥師吧,怎麽還懂陣法?”


    知冷擺擺手,笑道,“這個人雜七雜八的什麽都學,旁門左道的知道的不少。”


    “那這個陣法有效果嗎?”淳璟說。


    知冷輕笑,拍拍淳璟的胳膊,“陣法剛剛布下,要有一定的反應時間不是?”


    婢女已將菜肴擺好,退出了房門,整齊地拍在門口。淳璟回頭看了一眼,指了指房間,轉身往屋裏走,“多謝你的菜。”


    一步還沒跨出去,就被知冷抓住了手腕兒,知冷笑看著他,“那件事你考慮地怎麽樣了?”


    “什麽事?”淳璟半擰著身子,歪頭看著他,把知冷的問題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兒,也沒理出頭緒。


    知冷說,“留在狼族。”


    “哦!這個啊……這兩天太忙,我沒來得及想。”


    “是沒來得及想,還是根本不想?”


    “你是想我當人質嗎?”淳璟收回跨出去的半步,抽出手,擰眉瞪著知冷。


    “相對於你,蘇離才是最好的人質,是不是?”在淳璟猛地放大的瞳孔中,知冷接著刺激他,“前幾天走的那個。”


    淳璟半張著嘴,已經被知冷的話驚呆,他跟蘇離都以為知冷不知道,敢情這人隻是裝作不知道!這個老油條!


    “他是不敢!他如果真的扣下青丘的儲君,那必然會引起兩國大戰,而兩國至今都還未從上次的大戰的慘烈中完全恢複過來,貿然行動,必將引起天怒人怨。”雨籮不老實地用默語在淳璟耳邊聒噪個不停。


    淳璟心口一緊,緊盯著知冷。而知冷微微挑了挑眉,將目光投向了淳璟身後的房間。


    知冷說,“不介意我進去看看蕊蕊吧。”


    “不行!”淳璟叫道,“我……我怕你嚇到她,她現在膽子小得跟小老鼠沒區別。”


    “看來你真的很疼愛這個妹妹。”知冷說。


    他笑了笑,轉身往外走,那兩列婢女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一行人離開了淳璟的地盤。


    “你插什麽嘴!”淳璟衝進房間,一揮手撤去浴桶裏的結界,指著在裏麵翻騰的雨籮,瞪著眼睛怒道。


    “我那是在幫你!你不知道你詞窮的時候有多醜!”雨籮從水中鑽出來,歪頭看著淳璟,驕傲地笑。


    “他發現你了知不知道!”淳璟無語地摸了一把臉,指著她的鼻子,吼叫,“笑!你還能笑得出來!”


    “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嗎?你要是怕他,直接把我交出去好了,我不會怨你的!”


    女人說起刻薄話來簡直能把你氣死!淳璟冷冷地瞪著她,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轉身走到床邊,給睡著的蕊蕊蓋上冰蠶緞的薄被。


    “回青丘。”即便是在夢中,蕊蕊也還是緊蹙著眉頭,嘟嘟囔囔地不離這三個字。


    “她怎麽會這樣?”淳璟著雨籮。


    “誰讓她跟蹤我?活該!”雨籮歪著頭瞧了一眼昏沉沉的蕊蕊,傲嬌道。


    “這是鹹熙弄得嗎?”淳璟說。


    “就她?還用不著主人親自出手!睡兩天就好了,不會有什麽大毛病,就是會忘記一些事情,算是選擇性記憶缺失。”


    淳璟問,“她會忘了什麽?”


    雨籮想了一會兒,認真道,“這就看她看到什麽了。無關緊要都記得,最重要的卻要忘記。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她應該是忘了跟蹤我的事,隻記得被警告,一時受不了,崩潰了。”


    “那她一定是見到了鹹熙!”淳璟表情嚴肅,斷定道。


    說完他盯著雨籮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到桌邊,捉起筷子,挑著桌上賣相不錯,味道也不錯的珍饈美味。事到如今隻能等蕊蕊先醒來了。


    雨籮說,“真奇怪,以你的修為,應該早就辟穀了吧!為什麽還能讓肚子沒出息地咕咕叫呢?”


    “對我來說,天下間唯美食與姐姐不可辜負!”淳璟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嚐了一口湯,滿足道。


    “喂!現在你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那你什麽時候讓我去見我的人?”


    “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從懷裏摸出一片銀藍色的魚鱗,冷冷的光在閃耀,“他們還活著。”


    “你無恥!”


    “事情鬧到這一步不怪我。”淳璟吃著一隻雞腿,扭頭瞧了雨籮一眼,“剛才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知冷一定會加強戒備,隻要你一走出去,就會被抓!如果你覺得那樣很刺激的話,可以試試。”


    雨籮瞪著淳璟的背影,仰著頭無聲地尖叫一聲,魚尾一擺,鑽進了水中,這是自己自作自受嗎?!早知道就讓他被知冷寒酸死!自己真傻!前兩天這人還很不能要了她的命的!


    “我給你指條生路,治愈九疊雲!墨未遮告訴你他的情況了吧。”


    “我不會!”


    “那就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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