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留在這兒,就不能用蘇離這個名字了。”淳璟深吸了一口氣,攤了攤手,無奈地看著蘇離。


    所謂一物降一物,而能夠降住淳璟的人不在少數,但都是他真正在乎的人。


    蘇離像是打了勝仗一樣,歪頭看著淳璟,他左手攥著那卷書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右手摸了摸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勾起,他說,“蕊蕊說,你也隻是簡單地將名字翻了一下,現在叫鏡椿。”


    淳璟並不覺得自己改的這個名字有什麽不好,而且相較於淳璟,鏡椿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時候都能嗅到淡淡的香椿的氣息。他笑著點了點頭,問蘇離,“你要叫離蘇嗎?”


    蘇離聳了聳肩膀,搖了搖頭,在他看來淳璟的化名雖然聽著不錯,但不免太縹緲,鏡中的任何東西,即便再美好也都是觸碰不到的虛無,想到這裏他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點破,隻覺得這名字透著不好的前景,但願是他想多了。


    蘇離扭頭望著窗外鬱鬱蔥蔥的林木,思量片刻,扭頭笑著對淳璟說,“不!娘親當年取這個離字,是離愁離怨的,離怖離憂的意思,但反過來……離蘇這兩個字映射出來的意思不好。你可以叫我和蘇。”


    “和蘇……”淳璟重複了一遍,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聽出蘇離是真的在害怕即位之後,與蘇飛鳶的分別,“也罷,暫時就這樣吧。”


    蘇離微低著頭輕輕笑了笑,他知道就算是讓知冷給他想一個,也不是什麽好聽的詞匯。一個給小孩子起小名起成小貓兒的人,你能對他抱有多大幻想,每次娘親讓他看書習字,簡直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解決了名字的問題,看著蘇離完全看不出原來模樣的易容化妝術,淳璟深吸了一口氣,“和蘇,你查到什麽了?”


    雖然是確定了名字,但被人猛地這麽一叫,還是有些不適應,蘇離抿了抿薄薄的唇,冰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鑽石一樣炫目的光,他說,“首先,那兩幅畫像,頭骨和人麵是一個人。”


    淳璟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這個我已經知道了。”


    “操縱他的術師是一個名叫雨籮的美人魚。”蘇離微微挑眉,打量著淳璟,這個莫非你也知道了?


    “嗯,猜到了,”淳璟眼神微暗,他轉身慢慢走到桌邊,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茶,扭過頭來看著淳璟,皺眉道,,“隻是……據說她已經死了。”


    “準確來說,你是親眼看著她死的,是你親手殺了她。”淳璟謹慎的措辭讓蘇離輕輕一笑,他雙手搭在膝蓋上,微歪著頭,緊緊地盯著淳璟,“但那時候你因為一個男人,情緒激動,中了她設下的幻術結界。她其實並沒有死。”


    “錦陌也說他親眼看著雨籮的屍體被焚燒。”淳璟還是不肯輕易相信,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起從錦陌那兒證實的答案。


    “你相信?”蘇離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微垂下頭,勾了勾嘴角,抬起頭瞟了淳璟一眼。


    淳璟自然還是懷疑的,隻是如果雨籮真的沒有死,那他要麵對的就更麻煩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承認自己心存懷疑,“那條巷子裏確實有一個假的知冷。”


    “你還是做了功課的。”


    聽著蘇離這個說,淳璟有些無奈,撇了撇嘴,“別這麽損我。”


    蘇離放下曲著的腿,從窗台上下來,將書隨手擱在窗台上,兩步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渴了?跟我說呀,我給你倒!”淳璟看他過來就是為了倒茶,笑著道。


    蘇離抿了一口,拎起茶壺幫淳璟添了半盞,轉身坐回到窗台上,“我是被派來照顧公子的。”


    淳璟笑著問他,“你覺得知冷會不會認出你來?”


    “他還沒那個本事。”蘇離冷冷地笑了笑,眼神中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冷傲。


    淳璟畢竟是看著他長大的,早已摸清了他脾性,這時候不免要打趣他兩句,“這麽自信!”


    “那是我有自信的本錢。”蘇離輕笑著,手一抬將飲盡的空杯送到桌上,接著略帶嘲諷地說,“那個叫錦陌的以為自己在操縱雨籮,實際上卻是在被操縱,那個假的知冷本就是雨籮改造的,自然不會聽錦陌的話。他早已將鎖在地下的雨籮放了,現在在那裏的也不過是個假貨。”


    “你怎麽查到的?”


    淳璟忍不住皺眉,自己查到這些可是費了不少的時間,可蘇離才來多少天,竟然將情況摸得透透的!


    蘇離說,“你隻需要結果,至於過程你就不用操心了。”


    淳璟盯著他那姣好的側臉看了一會兒,那長長的睫毛如同粉蛾的翅,輕輕顫動,陽光在那之上跳舞,流連忘返。他高挺的鼻梁,小小的鼻翼,以及下麵粉潤的薄唇。讓淳璟想起許久未見的蘇飛鳶,蘇離完全繼承了他母親的美貌。


    久不聽淳璟的反應,蘇離微蹙著眉扭頭看他。


    淳璟微僵了一下,慌亂地垂下眼簾,斂去眸中癡迷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調節了一下亂掉的氣息,抬起頭,“好吧。見過慕容了嗎?”


    蘇離點點頭,說,“他就在這兒。”


    “在這兒?”淳璟倏地瞪大了眼睛,四下看了看,他確定這房間裏隻有他和蘇離兩個人。


    蘇離抬起手,從袖中取出一隻透明的水晶小球。


    淳璟緊擰著眉頭,狐疑地走到他身邊,盯著那水晶球看了一會兒,球中有花有草,有樹有水,是一個簡單的生態係統。


    蘇離說,“他身上有很麻煩的魔咒,雖然解開它很容易,但會危及他的性命,所以,沒有完全的把握,就隻能委屈他暫時待在結界裏麵了。別看外麵這麽小,裏麵卻是一個小天地。”


    淳璟點了點頭,長舒了一口氣,“他說,自己是棋盤上的棋子,不能隨意挪動。你這樣考慮後果了嗎?”


    蘇離將水晶球收起來,歪頭看著淳璟,解釋說,“我們本就不在局內,成敗也與我們無關。你也懂棋,應該知道博弈者不會隻有一枚活棋,他才沒有你們想得那麽重要呢。隻不過,要想解救這枚棋子,隻能把執棋的人毀掉了。”


    有時候蘇離說話雖然有些想當然,但不得不承認很有道理。


    淳璟問,“這個執棋的人是誰?雨籮嗎?”


    淳璟搖搖頭,輕哼一聲,不屑道,“她是懂得些操縱術,但這樣的棋盤上,她還不夠格,也不過是枚棋子。”


    “這麽說……”淳璟想起那日慕容跟他提起的話。慕容似乎是知冷和千杭之博弈的棋子,他擰著眉喃喃道,“知冷和千杭之之間的爭鬥還未成定局?”


    “定局?恐怕要等他們中死去一個才有可能。”蘇離搖搖頭,不以為然。


    淳璟承認自己想得還是太簡單了,他一度以為千鳴笳被趕到了凜然古城,就相當於被判了死刑,現在在知道,那不過是暫時的休戰。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一早想問的問題,“雨籮在哪兒?西山嗎?”


    蘇離搖了搖頭,金色的發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到胸前,額間的水晶輕輕晃動,他微仰著頭,望著天空中灼人的太陽,稍有一些挫敗感,“曾經在西山。現在……我還沒找到。”


    “那初央呢?”


    蘇離突然扭過頭來,冰藍色的眼中閃過金色的光,他笑看著淳璟,戲謔道,,“如果告訴娘親,她一定不信。舅舅,你來狼族這才多少天,就招惹了這麽多人,繼承人、反叛者,陰謀論的幕僚,街角的廚娘,花街的公子,魚尾的美女術師,還有那種醜陋的骷髏人偶。”


    淳璟聳了聳肩,“從側麵證明狼族的情況有多混亂。”


    “誒?”蘇離歪著頭拉長了聲音,讚道,“小舅舅,你這次反應很快嘛!”


    淳璟挑了挑眉,一點兒不覺得蘇離這是在誇他,他說,“如果姐姐知道你懂得這麽多名詞,一定也很震驚。你如今尚未成年。”


    “年齡而已,有什麽關係。”蘇離撇撇嘴,接著問,“你跟雲良閣的墨未遮關係很好?”


    “怎麽提起他。”


    “這個時候提起他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要回答是或不是。”


    “嗯……相熟而已。”淳璟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你去雲良閣了?九疊雲怎麽樣?”


    他想起九疊雲眼中寄居的梔子花,心中有些不安,方才忘記問蕊蕊了。


    “不清楚,這個你可以稍後去問蕊蕊,你不是拜托她為他治療了嗎?也可以……”蘇離故意停頓了一下,嘴角噙著一抹罕見的壞壞的笑,“一會兒親自去雲良閣探望。”


    接著,不等淳璟反應,他便輕咳了一聲,正色道,“而我要問的是,你知道他對狼族和狐族心存恨意嗎?”


    “知道。但……他表示過,自己並沒有想要報複的心思。”


    “是這樣嗎?”蘇離微蹙著眉,端正了坐姿,緊緊地盯著淳璟的眼睛,“我現在要以青丘儲君的身份跟你談這個問題。也請你認真對待。”


    聽蘇離這麽說,淳璟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曾經正式詢問過他,他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表示他弟弟是為國盡忠,雖然那場戰爭對上位者來說隻是一場代價比較大的演練。”


    蘇離歪了歪頭,並不相信,他說,


    “如果是你呢,如果那場荒唐戰爭的犧牲品是你最親近的人呢?他根本不像他表現地那樣豁然,他心中的隱藏著一座火山,燃燒著滔天的怒火,時刻準備著將這裏的一切焚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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