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往封鳴的府邸走,就勢必要從千府的大門前經過。


    千府大門緊閉,門庭冷落,不過一個月的功夫門前就長了荒草,朱紅的大門上已蒙了灰,牆頭上綠盈盈一片,是瓦片縫隙間生出的草。


    “時間過得真快,千鳴笳走了有一個月了。”蕊蕊望著千府的門匾,深深吸了一口氣,頗為感慨道。


    淳璟從她身邊走過,“想她了?那去雲澤蒼域看她。”


    蕊蕊追上他,雙手背在身後歪頭笑看著他,笑道,“知道說笑了,看來沒關係了!”


    “我本來就沒事。”


    “說謊!”蕊蕊噘著嘴嬌哼了一聲,“你是看不見自己剛才那張臉,難看死了!”


    “是嗎?”淳璟眉毛都沒挑一下,沿著千府外牆的小巷往外前走,心裏暗暗想著,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醫治一段心傷了吧!如果是他,喝杯酒,睡一覺,第二天就什麽都忘了,他已經給了封鳴足夠的時間。


    蕊蕊跟在他的身後搖晃著腦袋,低頭數著自己走過的磚塊兒,嘴裏不忘爭辯,“那當然!我一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蕊蕊,”淳璟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蕊蕊,挑著眉毛笑了笑,說,“你找我為什麽要點一盞燈籠呢?隻有招魂的時候才會日夜點著一盞燈吧!”


    “我……”蕊蕊眼珠在眼眶子裏骨碌碌地轉,最後實在想不出像樣點的理由,攤開著哎呀地叫了一聲,“我跟你實話實說吧!”


    淳璟笑了笑,倚著牆等著她。


    “其實我之所以每次都能準確掌握你的行蹤,就是因為那盞燈籠!”


    淳璟挑了挑眉,看來跟他料想地一樣。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吧!就是我剛到這兒,你中毒清醒之後,把我甩掉那天!”


    淳璟輕輕點了點頭,他也是從那天起才頻繁看到那盞燈籠的。


    “你走了之後,我就一直一直在那兒等你,等到店打烊了,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特委屈!我救了你,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竟然敢甩下去,自己一個人遛了!”


    淳璟忙安撫她激動的情緒,正了正衣襟笑著說,“我那時候身無分文,要是最後讓人以為我吃霸王餐不是很丟人?我怎麽說也是狐族殿下!”


    “虧你還知道自己自己的身份,天天流連在雲良閣那樣的花街柳巷,傳回去成什麽樣子。”


    “天高皇帝遠,誰會知道!況且我是為了找線索!你繼續說。”


    蕊蕊哼了一聲,說,“我越想越覺得你不是東西,越想越委屈,就蹲在路中間想,你最好別讓我逮到,不然就讓你嚐嚐我新練的玉軟花柔散。你想不想嚐試一下?”


    淳璟縮了一下脖子,搖了搖頭,“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他還記得蕊蕊第一次拿他試藥,那藥的名字叫眠花臥柳,吃完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識,醉宿在荒山野嶺,若不是他在睡眠之後,身體自然結出靈力保護層,他被什麽東西叼吃了都有可能。


    “然後我就聽見後麵傳來腳步聲,砰……砰……”


    “行了!”淳璟抱著胳膊瞧著蕊蕊刻意營造恐怖的氣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現在白天,不適合講鬼故事。”


    蕊蕊瞪了他一眼,接著說,“然後就有一個披著黑鬥篷,帶著風帽的男人就過來了,他給了我這盞燈籠,我本來還不信,但我當時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就試了試,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淳璟看著蕊蕊手裏的燈籠皺了皺眉,這就是一盞隨處都可以買到的普通燈籠,沒什麽稀奇的,可是它怎麽就能追蹤到自己呢?就連下雨的時候,雨水衝刷了所有氣味兒的時候,它還是能精準地工作。


    “那個人長什麽樣?”淳璟說。


    蕊蕊擰著眉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沒印象,風帽完全將他的臉蓋住了。”


    “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就不怕這燈籠把你引到狼窩裏去!”


    “誰想那麽多了!況且,誰能欺負得了我?”


    “確實!”淳璟笑了笑,“一向是你欺負別人。那你還記得他身上的味道嘛?”


    “說起來,他身上什麽味兒,我一點兒都不記得。”蕊蕊擰著眉搖了搖頭,“我又不是變態,怎麽會特意去聞人家身上的味道!”


    “我是想問給你燈籠的那個人跟我們在西山五裏坡墳地見到的是不是一樣的。”


    蕊蕊摸了摸鼻子,“聽你這麽一說,倒真有點兒像,不過我不能確定,因為給我燈籠的那個人,他身上真的什麽味道都沒有,就算有也是被鬥篷藏住了。而西山見到的那個人,他的頭是個骷髏,身上還有很重的防腐藥水的味道,似乎還有一點梔子花的味道。”


    “你那時候怎麽沒說?”淳璟心口一滯,擰緊了眉頭。


    “你也沒問呀!”


    淳璟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他現在已經有理由懷疑,在雲良閣種滿梔子花的天頂上麵,藏著一具陳屍,至於這個人是誰……


    “行了,我們去找封鳴。”淳璟深吸了一口氣,攬住蕊蕊的肩膀,推著她往前麵走,“對了蕊蕊,在家裏那群人裏麵,有你心儀的嗎?”


    蕊蕊眯著眼睛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什麽意思?”


    淳璟說,“通常人治愈失戀痛苦的時間是多久。”


    “沒經驗。不過從病理上說,這道傷是一輩子也治愈不了的!在我們青丘,終身不娶的人有很多,他們通常隻能借物來安慰心靈,但這種療法,隻會讓病情更加嚴重,就像是會讓人上癮的止疼藥。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移情別戀,一段新的感情會衝淡前一段情傷。”


    “那你覺得依封鳴那天的狀態,他要多久才能走出去?”淳璟問她。


    “那我還要再觀察觀察。”


    蕊蕊敲開封鳴的府門,開門的仆人打量了一下外麵的一男一女,問淳璟是不是叫鏡椿的公子。說他家主人說了,若是有一位名叫鏡椿的公子來府裏找他,就請他直接去戶部司。


    看著關上的大門,蕊蕊挑了挑眉,笑道,“這大爺還挺傲嬌的!”


    蕊蕊說,“看來他早就知道你還會來找他。”


    “千杭之就是敗了,也是個老謀深算的家夥。若沒點兒手段,千杭之怎麽會收他?”


    蕊蕊推測說,“這麽說來,封鳴的情傷應該就算過去了。我心情煩躁的時候,可什麽都幹不了!”


    到了戶部司,門口的衛兵直接放他們兩個進去了,封鳴朝他們兩個點了點頭,轉身就往裏麵走,蕊蕊和淳璟隻能默默跟在身後。


    現在的蜂鳴跟當日醉酒的封鳴完全是兩個人,全身上下打理地一絲不苟,鞋麵兒上都沒有粘一點灰。他穿著他生得很白,偏又穿著一襲黑色的袍子,襯得他膚白如玉,那兩枚翠色的眼睛像是嵌在白玉上的翠。


    “你要找的就在這裏的,慢慢看吧,我還有事要忙。”


    千杭之在架三千卷的書架前停下,扭頭對淳璟說。


    “欸你!”蕊蕊看著轉身要走的封鳴眨了眨眼睛,這他們還什麽都沒說呢,怎麽就慢慢看了?


    封鳴停下來看了蕊蕊一眼,對淳璟說,“既然是小姐交代的,我就一定會幫,所以在此之前我也讓人簡單查了一下。”


    “多謝。”淳璟拱了拱手,感激道。


    封鳴皺著眉頭,翠色眼瞳孔中是冰冷的光,“不用謝我,我之所以幫你,隻因為小姐的交代。”


    “就是不一樣啊!”蕊蕊推了推淳璟,看著封鳴的背影,笑聲道,“那時候醉得像條狗,現在卻高傲地像個王!”


    淳璟沒有應聲,沿著那書架走了一趟,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蕊蕊說,“你找那邊,我看這邊。”


    “像他們這種擺書的方法就不對!”蕊蕊剛看了兩卷就忍不住抱怨,“這都應該做好分類,什麽時候死的,死因是什麽,分門別類之後,有助於日後查找,現在倒好,難道邀我們把這三千卷看完呐,那要看到什麽時候去。”


    “你研究醫術,看這些對你來說不是正好正長見識,收集數據嗎?”淳璟擰著眉將手裏查完的書卷擺回到架子上。


    “壽終,壽終,壽終,墜崖,溺死……這些有什麽技術含量,又不是被毒死的!有什麽好研究的!”


    “你可以看看他們狼族的正常死亡的年齡,判斷一下狼族現在有多少即將將死之人,可以作為軍事戰備。”


    “腹黑!”


    戶部司收藏著狼族所有的人口統計,從出生到死亡,還有遷入遷出的人口,都一字不差地記錄在案。


    天漸漸暗了下來。封鳴也走了進來。


    他說,“按規定,戶部司不能有明火,你們明日再來吧。”


    淳璟擰了擰眉,輕輕點了點頭,抓住蕊蕊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拉著她往外走。


    蕊蕊現在已經被那些書弄得頭昏腦脹,耳朵裏嗡嗡直響。


    離開戶部司的時候,封鳴對淳璟說,說這裏的書太多,想要找到還是要有耐心。


    淳璟點了點頭,與封鳴約了明日再見。


    “終於出來了!憋死我了!”蕊蕊掙開淳璟的手,伸了一個懶腰,暢快道,“明天我可不陪你了,你自己來吧!”


    淳璟眉頭緊擰,沉聲道,“明天你必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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