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演習之後,帕辛科娃乘坐直升機離開導彈發射基地。


    隨著螺旋槳的巨大轟鳴聲,直升機緩緩升起,越來越廣闊的地麵景物納入眼簾。


    覆蓋著皚皚白雪的農田與穀倉從下方掠過,光是看外表,誰也難以想象這些作為偽裝的普通田園風光的地下,竟然是一座核導彈發射基地,除了極少數打開發射井蓋時,這片土地與任何一處農田無異。當然這隻能瞞過普通人,瞞不過實力對等的大國的諜報機構,畢竟這處基地已經落成幾十年了,基地又不能移動,再精巧的偽裝也終究敵不過時間。


    實際上演習還沒有完全結束,在最後還有遭受藍軍核打擊之後,基地存活人員從緊急逃生通道撤離的部分,但這部分她就沒必要參與了,因此提前離開。


    經過一段時間的飛行,直升機返回第43號獨立科學試驗站,降落在樓頂的平台上,帕辛科娃顧不上休息,乘坐電梯來到試驗站的地下部分,相比於墨守成規且呆板的演習,她更關心新兵們的狀況——演習演了幾十年,從未付諸過實戰,天知道真的打起仗來能不能靠得住,所以她更信任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由超凡者組成的近衛兵團。


    補充新鮮血液很重要,可惜近年來的少女們都不太願意參軍,也許讓她們嫁給大兵她們很樂意,但讓她們自己當兵就……軍隊裏的女兵本來就少,而如果本國一個普通少女覺醒為超凡者,她可能更願意憑借能力去花花世界看看,而不是繼續待在寒冷且乏味的北國。


    因此,帕辛科娃隻能將視線投向國外,尤其是那些處於戰亂和動蕩中的東歐鄰國,畢竟這些國家與俄國文化相近、語言相通,生於這些國家的超凡者少女可供選擇的機會很少,更容易被招募,加入近衛兵團之後,往往也會更用功,就像招工的時候,農村出身的孩子往往比城市出身的孩子更能吃苦一樣,當然也並非絕對。


    如果天賦很高,或者天賦很獨特,甚至尚未覺醒為超凡者的少女,帕辛科娃也樂意接納,即使直到超齡未能覺醒也沒關係,她又不差這一口飯錢,她會安排這些沒有覺醒的少女進入合適的軍隊文職部門,讓她們在另一個領域貢獻力量,從此過著普通軍人的生活。


    她於一個個隔間之前的通道內徜徉,隔著玻璃望向裏麵,這一層的隔間裏全都是處於訓練期的新兵,有的來了已經一兩年,有的才到一兩周,每個隔間裏隻有一位新兵,由不同的老師對其因材施教,老師大部分都是內部的軍官,若實在沒有合適的,偶爾會借調社會人士。


    新兵有的正在一臉茫然地聽老師授課,有的正獨自練習,相比於社會上的學校,或者是……紅葉學院,這裏的老師可沒那麽和藹可親,如果新兵沒有將精力用在學習上,嗬斥甚至體罰都是家常便飯,畢竟這裏是軍隊,不是幼兒園。


    帕辛科娃走到一間隔間外,她認出了裏麵的那位少女,叫什麽來著?馬裏金娜?對,就是這個名字。


    心靈感應極為依賴天賦和自身的練習,幾乎沒有什麽東西可教,因此馬裏金娜學習重點就是語言。


    隔間裏沒有老師,可能是今天的授課已經結束,剩下的是留給馬裏金娜自習的時間。


    語言這門學問是建立在大量背單詞的基礎上,語法其實很快就能講完,甚至隻要將單詞正確地拚湊起來,即使語法不太正確,對方也能理解你的意思,並不妨礙交流,而對馬裏金娜這樣的心靈感應候選者而言,單詞的重要性更是無以複加,她每天的任務就是背單詞、背單詞、背單詞,從睜開眼就開始背,一直背到閉上眼。


    枯燥嗎?肯定是極端枯燥的,但哪種事業想取得成功不需要經曆枯燥的階段呢?普通士兵剛入伍時不也是在體能訓練和槍械訓練之間枯燥地循環麽,每天累到身體都像是不屬於自己。普通的學生即使再聰明再有天賦,隻要想攀登頂峰,同樣需要經曆枯燥的學習,因為你的天賦越高,麵臨的題目就會越難,總有更難的題目等著你挑戰……除非你放棄挑戰,選擇躺平。


    單詞這種東西,光是死記硬背並不夠,機械地背誦很難記牢,因此她還有大量習題要做——閱讀理解、完型填空,時態判斷,乃至作文。


    帕辛科娃將軍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


    馬裏金娜沒有抬頭,她以為來的是語言老師,說道:“我還沒有寫完……”


    她已經換上一身訂製的小號野戰服,沒有軍銜,但有了那麽一點點軍人的樣子。


    帕辛科娃走到近前,看到她原來是在做英語填字遊戲,就是那種歐美報紙的副版裏經常附帶的小遊戲——不同的英文單詞縱橫交錯組成一個表格,每個單詞都有若幹字母空缺,某一個縱列的單詞第三個字母可能是某一個橫列單詞的首字母或者尾字母。


    如果是報紙裏附帶的,由於是英語國家麵向本土居民的報紙,每個讀者的母語都是英語,即使如此也隻有極少數讀者能解出完整表格,難度可想而知,用的全是較為生僻的單詞。


    毫無疑問,這個遊戲極為適合心靈感應候選者,她以後的工作就相當於在做填字遊戲,難度比報紙附帶的填字遊戲要低一些,但既然是訓練,當然要訓練難度更高的,訓練越難,實戰越輕鬆,這個遊戲不僅可以訓練她對單詞的記憶力,還能讓她慢慢感悟到英語單詞的構詞規律。


    馬裏金娜抱著腦袋,盯著填字遊戲冥思苦想。


    帕辛科娃沒有出聲打擾,一直安靜地站著觀察。


    “我知道了!是e!”馬裏金娜激動地在最後一個空格裏填寫e。


    “久等了,我寫完了……”她如釋重負地抬起僵硬而酸痛的脖子,舉起填字遊戲習題冊想交給老師判分,然後看到麵前站著的不是負責教授語言的軍官。


    “將……將軍!”


    她猛地站起來,笨拙地想敬禮,結果因為坐得太久了,雙腿又像以前一樣坐麻了,連站都站不住。


    “坐著先活動一下腿。”帕辛科娃按住她的肩膀讓她重新坐下。


    “對不起,將軍,我不知道您來了……”馬裏金娜局促不安地說道。


    “沒關係,我過來看看,正好看到你很認真,就沒有打擾你。”帕辛科娃改用英語。


    “我的英語……不太好。”馬裏金娜結結巴巴地用英語回應。


    她學的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啞巴英語”,她很用功,對語法的掌握和背誦單詞的數量已經足夠閱讀英語國家的報紙了,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到這點,她又不是語言天才,勢必有所取舍,相比於閱讀和拚寫,她的英語聽力和口語相當差勁,甚至沒聽懂帕辛科娃剛才說的話。


    “跟你的老師說,以後要適當加強‘說’和‘聽’的訓練,就說是我說的。”帕辛科娃換回俄語說道。


    “啊,這……”馬裏金娜局促不安。


    負責教授語言的軍官知道她未來的任務是什麽,“說”和“聽”對她而言沒什麽意義,因此有意省略了這方麵的培養,換來了“讀”和“寫”的快速進步。


    馬裏金娜也清楚這點,她想盡快成為有價值的人,有價值才有飯吃,才有安全感,否則她總會擔心會被掃地出門,因此她不明白將軍為什麽要下達這個指示。


    “你上次見到的那位心靈感應能力者,她一路就是這麽走來的。”帕辛科娃點點桌子上的填字遊戲,“這樣的學習經曆已經被證明很有效率,但我並不想讓你成為她的複製品,你應該做的是開拓和探索其他可能性。”


    馬裏金娜臉上發燒,更加局促不安。


    “我說的‘你’,並不是特指你一個人,而是跟你類似的具備天賦的心靈感應候選者,所以你不用給自己很大的壓力,我們不是隻押注在你一個人身上。”


    帕辛科娃的安慰稍稍緩解了馬裏金娜心裏的壓力,但這並不完全是真話,盡管正在接受訓練的候選者確實不止馬裏金娜一人,但測試成績已經明明白白地表明,她是這裏麵天賦最高的,暫時沒有其他人的心靈感應天賦比她還高。


    帕辛科娃也拉把椅子坐下,“跟你說個笑話,有人嚐試克隆超凡者,你知道克隆嗎?就是用一個超凡者的基因完全複刻出另一個同樣的她,並且為了增加覺醒的機率,在成長過程中還用模板來引導後者走上與前者相同的道路……這不是很可笑嗎?真正的才華和天賦不是靠複製可以得來的,一模一樣的兩個超凡者有何存在的意義?當然我理解他們的想法,他們想靠這種方法來獲取權勢,普通人的眼界也就僅此而已了,但是有幾個超凡者能在飛機大炮麵前存活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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