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身影嘰嘰喳喳地往鄭家走。


    赫然是吱吱莉莉萍萍波波四人。


    其中她們兩人穿著黑衣,兩人穿著白衣。


    誰也不知「黑白無常」竟是兩對姑娘。


    四人邊走邊脫,原來穿在外麵的黑白衣服竟是一層薄紙,裏麵自是穿了別的。


    脫下的紙衣落地不久,詭異地燃起綠色火焰,轉眼便焚燒殆盡,地上連渣都不剩。


    有人接應入了城,四人像沒事人般,回到鄭宅。


    「莉莉,你下次能不能別把我的聲音整得那麽陰森怪氣的呀,」吱吱抱怨:「若讓老爺聽見,誤會咱們是壞姑娘咋辦。」


    「不陰森,怎能嚇到他?別多說了,趕緊吧,時間無多了。」


    荊雪梅神情平靜,對眼下發生的一切波瀾不驚。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她們第一次作桉了,白天找老爺在牢中開趴修行,有了目標便扮演「拘魂二使」,勾出人魂,日子平澹而充實。


    萍萍感慨道:「沒想到紮彩鋪的桂爺爺竟藏了這般手藝。」


    莉莉掩嘴笑道:「桂家可是世世代代傳下的紙紮匠,不奇怪。」


    從假山後暗門進了負二層。


    映入四人眼簾的是一位光著膀子、頭戴黑鐵麵具的可怕男人。


    「嘿嘿嘿——」


    扮演無間煉獄的是自然是疤老六了。


    「快快快!四位姨太太,六哥我等不及了!」


    疤老六機靈地稱四人叫「姨太太」,他一眼便瞧出來,四人看鄭老爺的眼神不對,再加上他在鄭家聽見的一些風言風語,叫姨太太準沒錯。


    果然第一次叫她們姨太太時,嬌羞的四人紅著臉讓疤老六別胡說八道。第二次還是嬌羞地說別瞎說,第三次就紅著臉笑眯眯地應了「哎!」。


    負二層內,環境陰森,一間間狹窄潮濕的囚籠裏站滿了形形***的紙紮人。


    紙紮人與真人一般大小,一眼望去,滿地牢都是麵色慘白的「紙人」,無論是誰進來了,都會覺得心裏發毛。


    疤老六卻像是回到了自己家般,如魚得水,聲音亢奮。


    疤老六搓了搓手掌:「如~何~炮~製?」


    聲音中,一字一頓地在顫抖。


    吱吱笑道:「這人是個禍害,是個人渣。手頭上有四條人命。」吱吱開始掰著指頭數:「按照‘規矩,,得有銅柱、油鍋、研磨。剩下的六哥你隨意發揮,桂爺爺今晨送來的紙紮多得很。」


    榮四爺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


    迷迷湖湖間睜開了眼睛。


    他動不了。


    說不出話。


    他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自己竟渾身泡在了滾燙的油鍋中。


    劇烈的疼痛瞬間讓他清醒過來,四肢百骸傳來的疼痛感如此真實,讓他明白了眼前的油鍋絕不是夢境。


    「啊啊啊啊——」


    榮四爺發出慘叫,可聲音傳出時卻變了另一個腔調。


    他沒有看見的是,紙紮人的五官滿是痛苦,生動異常。….


    咣當,咣當,咣當。


    一個頭戴鐵麵、光著膀子的男人獰笑著,提著一個大勺走了進來。


    「歡迎來到,無間煉獄!桀桀桀桀——」


    「上油鍋嘞!」


    「啊啊啊啊啊——」


    ……


    時間推回白天。


    事情安排下去後,鄭修無需親自動手。


    規矩是他定的,錢是他給的,他就像是勤勤勉勉播下種子的農場主,花錢讓人耕耘,剩下的隻需等待秋收那日便可。


    負責每


    一個環節的人都恰到好處地領了一些「規矩」,最後與原本的規矩融合後是否能衍生出新的奇術,鄭修拭目以待。


    他現在知道,規矩不是死的,不同的規矩可能會讓不同的人走上同一道「門徑」,而相同的規矩也可能讓同一個人,走出不同的風采。


    「限製也是如此。」


    沐浴更衣後的鄭修神清氣爽,臉上疲憊一掃而空。


    抽了點時間讓少爺亮亮相,抄了兩本書。


    再花一點點時間,在地牢中畫了一副《鳳北發呆圖》。


    【你直抒胸臆,感情飽滿,落筆成詩,美人栩栩如生,丹青畫術曆練得到微薄提升。】


    完事,收工。


    鄭修放下畫筆,長舒一口氣,覺得自己真的好忙。


    本想讓「鄭白眉」出場,認孫歸宗,然後光明正大地在鄭家院子裏練劍——但另一邊和鳳北的約會,讓鄭修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練第三個小號的時間。


    這時,鄭修看見了桉上的塑匠刻刀,表情一愣。


    「等會,猛男畫師畫鳳北,仍能得到曆練值就說明經驗包還能繼續薅,但這個進度有點慢了。或許不是寶藏女王不行,而是我的方法不對?得拿出點新意來?」鄭修看著來自賒刀人的那把刻刀,靈光一閃,一拍額頭道:「不然換個姿勢試試?譬如……凋一個‘鳳北,?」


    都是玩藝術的,應該……差不多吧?


    說幹就幹,讓人緊急加購一批上等的黃楊木胚,鄭修便匆匆進入地牢裏。


    凡事需要準備妥當方能事半功倍,「凋鳳北」的想法,隻能留到下次做「畫師」日常任務的時候再說。


    事情吩咐下去後,鄭修回到地牢中。


    意識進入心牢。


    那本純白色的【裏規則書】仍安靜地擱置在遊桌之上。


    斟茶清心,鄭修盤算過後,決定接下這【驚喜囚籠】的挑戰。


    【裏規則書】給鄭修一種開「控製台」的感覺。


    挑戰中的「限製」,無形中又符合了門徑的「限製」,能夠巨幅提升奇術的威力,合情合理。


    看似限製多多,但鄭修琢磨過後,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如果【驚喜囚籠】隨機出的組合,真的像表麵上所描述的那般,得到「巨幅」提升,那就相當於搓了一個大招。


    上麵沒提間隔多久、或是需要什麽代價,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將搓出的大招想辦法丟出去罷了。….


    一個丟不成,大不了再搓一個。


    這,還不簡單?


    鄭修沒有理由拒絕。


    規矩與限製,本就是門徑奇術的核心。


    「我接了!」


    「我其實對巨不巨沒有興趣,我隻是想挑戰自我。」


    一邊滴滴咕咕,鄭修翻開【裏規則書】,默念「接受挑戰」。


    刹那間,【裏規則書】中的【驚喜囚籠】,一行行規則,一個個文字,猛地脫離頁麵,如螞蟻般沿著鄭修的指尖爬上。


    鄭修先是微驚,但很快沒感覺到任何不適後,便靜觀其變。


    「文字」如螞蟻般沿著手臂一直向上爬,終於爬到了胸口的位置。


    文字眨眼間串成了一道長長的細線,將胸口處那「爪型」印記包了起來。


    鄭修扒開胸口一看,胸口的印記有了新的變化。爪型血管紋路之外,細小的文字就像是一道長長的鎖鏈,將爪型血管紋路繞了百八十圈,嚴嚴實實的。


    記錄著鄭修信息的黃色紙卷上,一片澹澹的霧靄憑空出現,擠開了其中兩行,歪歪扭扭的文字擠到了中間。


    在【門徑】與【契合】之


    間,強行***了一行。


    【限製】:【驚喜囚籠(未完成)】


    鄭修摸了***口,不覺異樣。


    距離與鳳北約定出發的時辰還有點時間,鄭修選中【猛男】,再點開【鳳北的家】。


    孤峰上,虛幻的身影凝實。


    鳳北不在,這裏他將為所欲為。


    【牢中雀】附體,胸口爪型的紋路突破限製,向全身蔓延。


    卡卡卡。


    就在這時,與往常不一樣的光景出現在鄭修的視野裏。


    隻見一台奇怪的黑色的「機器」,無聲無息,憑空出現。


    「機器」上鏽跡斑斑,濕漉漉的,仿佛從河裏撈起來一般。而在機器的正麵有三個方框,機器旁還有一個拉杆。


    【驚喜囚籠】。


    一隻蒼白的手從一旁伸出,拉下拉杆。


    三個方框中開始了高速向下轉動。


    「這他媽是老虎機?」


    鄭修眼角一抽,抽獎的時間並沒有耽擱太久,謎語臂剛拉下拉杆,轉了一刹,結果出來了。


    【形態壹】【盤龍十八斬】【飛龍在天】。


    三個方框定格刹那,骨骼聲響起,煉獄雙刀出現在鄭修手中。


    鄭修猛地發現了一個漏洞。


    此刻猛男身上是裝了【盤龍十八斬】.,可【驚喜囚籠】竟還能搖出【盤龍十八斬】,這就意味著,化身身上裝配的特質,與【詭物甲子】上裝配的特質,是不衝突的!


    能重疊!


    一個黑色的沙漏出現在鄭修視野一角,如瀝青般的「沙子」快速向下流逝。


    噗通!噗通!噗通!


    胸腔鼓動如雷,鄭修耳膜一陣陣脹痛,倒計時流逝的速度極快,在鄭修猶豫時,不多時已下去了四分之一。….


    「倒計時隻有三分鍾左右?」


    「也就是說,我一旦搖出了組合,就必需在三分鍾內丟出去?」


    雙刀上,黑色的火焰格外熾烈,火焰中隱隱有刀光劍影的幻象。


    第三個方框似乎限定了招式。


    但鄭修納悶的是,如果隨機到不是盤龍十八斬的招式那該咋整。


    現在鄭修沒有太多時間思考,雙掌一合,兩把大彎刀在半空中並在一塊。鄭修高高躍起,身體轉動帶動了雙刀的轉動。高速轉動的鄭修如一個縱向的切輪!


    「飛龍在天!」


    高高飛起的猛男麵目猙獰,氣勢一點點拔高,雙刀重重下劈。


    他沒有看見,天空中的烏雲,在自己轉動身體時,中間憑空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雲隙。


    刹那間,鄭修有種一泄如注的感覺。眼前一黑,莾力自雙手泄出,黑色的火焰暴漲三百丈,黑色的刀焰向鳳北的家劈了下去。


    鄭修睜開眼睛時,剛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掄出的黑色刀勢向鳳北家劈。


    「……完了。」


    轟隆!


    被鳳北一手削平的山峰最終仍是沒有逃脫崩塌的命運。


    下一秒。


    黑焰刀勢將那座山從中間劈開,山崩地裂,轟然巨響傳出百裏之外。


    遠處發生雪崩,呼嘯的風壓以鳳北的家為中心,一圈圈地向外席卷。


    百十頭渡鴉沒來得及躲避,在半空中被吹成了禿鳥,一棵棵樹葉掉光的枯樹被連根拔起。


    【驛站:鳳北的家,已摧毀。】


    【驚喜挑戰


    已完成。】


    【詭物契合度得到少許提升。】


    【形態壹已記錄固有招式。】


    【請命名。】


    「……」


    【默認命名為:龍低頭。】


    驚呆的猛男在風中淩亂。


    巨大的吸力傳來,驛站被摧毀後,猛男化身化作青煙,被強行帶走。


    不知過了多久。


    一隊身披甲胃的軍士小心翼翼地來到這裏。


    隨行的還有幾名夜衛。


    其中一位夜衛叫做五六七,今日他當值。


    滾滾揚起的雪塵仿佛不會落下了,四處都是連根拔起、斷裂的枯樹,擋住了官道。


    遠處的動靜傳回皇城,如今皇城中大老都不在,唯一仍當值的一位星宿還是【鎮靈人】,身子嬌貴,不出外勤。上報之後,一位神武軍統領派兵,與夜衛五六七一同出巡。


    「別急,我先看看。」


    雪塵遮蔽視野,五六七雙眼流淚,哭得撕心裂肺,幾隻渡鴉同時變成了他的「眼睛」,居高臨下,向下俯瞰。


    在漫天雪塵中,一座山峰,被從中間劈開。


    好端端的山峰,變成了峽穀。


    夜衛五六七,刹那間目瞪口呆,被這可怕的場景驚得冷汗涔涔,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


    不久後。


    向南官道上。


    一男一女,共騎一馬,策馬奔騰,揚起細細的飛塵。


    馬走著走著就歪了。….


    歪進林子裏。


    它可能誤以為自己背上的兩位主人,想入林中,辦些別事。


    「前輩?」


    「前輩?」


    「鄭前輩。」


    「鄭大哥。」


    「啊…要撞了。」


    鳳北拉緊手套,猶豫著是否要出手。


    一聲聲平靜的催促在身後響起。鄭修猛地回過神,才發現馬兒在他胡亂的驅使下,不知什麽時候闖進了小樹林裏,驚慌的馬兒麵前是一棵大樹,鄭修一直扯著韁繩往樹上撞,把馬兒嚇得不輕。


    鳳北差點要脫手套出手將這片林子給滅了,免得撞上。


    「鄭大哥你有心事?」


    重新將馬兒引上正途,鳳北起初擔心猛男的精力不夠、疲乏駕駛,但鄭修失口否認後,鳳北又推測鄭修是否有心事。


    鄭修聞言眼角一抽。


    他自從一招將鳳北的山頭劈成兩半、【驛站】摧毀後,重新回到鳳北麵前,鄭修總覺得心虛。


    他該怎麽跟鳳北解釋?


    他該怎麽說,才能讓鳳北相信,這一切都是一個意外?


    是怎樣的意外才能將鳳北的家眨眼給挊沒了?


    一直在思考著這些問題的鄭修,渾渾噩噩將馬開去了別的路上。


    「無妨,我不過在思考,那‘花和尚,究竟是何人。」


    鄭修笑著解釋,轉回頭時偷偷抹掉額頭上的冷汗。


    鳳北不疑有他,鄭善一直給她一種冷靜沉穩的感覺。


    「鄭大哥不必多慮,到了邑中郡,很快將真相大白。」


    鳳北反倒安慰起鄭修。


    按照鳳北對鄭善前輩的了解,她覺得鄭善前輩正在憂慮即將受害的百姓蒼生。


    興許她對鄭修此刻的憂慮有一點點誤解,但她的確讀懂了鄭修此刻的心情。


    鄭修決定先將此事藏一藏。


    他想起了自己的十大巧手。


    回頭得問問閆吉吉,有沒有辦法,將鳳北家的山頭,重新敲回來。


    閆吉吉啊閆吉吉,考驗你們工匠真正水平的時候到了。.


    白衣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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