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脆響,那擋在韓牧野身前的黑甲軍尉狠狠挨了一巴掌。


    “這是老子義父!”黃脂虎摞起衣袖,還要上前。


    那一手捂著臉的軍尉抬頭,看到黃脂虎模樣,先是愣神,然後茫然,然後喃喃低語:“劍,劍虎大人……”


    那一隊黑甲軍卒手按在腰間玄陽劍上,卻不知所措。


    劍虎,黃脂虎,這是大營之中讓人畏懼的存在。


    隻是,那出手狠厲無情的劍虎,怎麽成了麵前這個手臂如蔥白的嬌美女子?


    “閃開,老子平時教訓的少了嗎?”黃脂虎抬腳要踢,卻因為衣裙下擺裹住腿腳,抬不起腿。


    直到此時,那軍尉方才回過神來,卻不再敢看黃脂虎,隻低著頭:“大人,卑職職責所在……”


    黃脂虎怒急,再次抬手,卻聽到背後冷哼一聲。


    “你沒有做錯。”韓牧野冷聲開口。


    黃脂虎微微一愣,就聽到韓牧野的聲音再次傳來:“擅闖軍機重地,出手傷玄陽衛,該當何罪?”


    那低頭的軍尉渾身一震,抬頭朗聲道:“斬!”


    話才說完,見黃脂虎怒目圓瞪,那平日讓自己害怕的劍虎,現在這小兒女態,可愛到極點,不由心中一軟:“那個,那個上官教訓卑職,也是應該的……”


    此時,大營之中,數道身影已經奔來。


    領頭之人,赫然是玄陽衛三郡指揮使,代都指揮使陸陽。


    陸陽飛身而至,看到韓牧野,麵上露出激動之色,躬身抱拳:“陸陽拜見叔祖!”


    韓牧野立在那,擺擺手道:“這裏沒有什麽叔祖,你是玄陽衛指揮使,是預備指揮使選拔主持之人,這裏你最大。”


    聽到他的話,陸陽一愣,忙道:“叔祖說的哪裏話,陸陽要是敢在叔祖麵前稱尊,家祖怕是要拆我的骨頭。”


    “陸雨舟他不敢。”韓牧野淡淡道:“現在他打不過我。”


    陸陽張張嘴,不知說什麽。


    一旁的軍將抬頭,剛一咧嘴,忙將頭扭過去。


    “這是,脂虎?”陸陽看向黃脂虎,眼睛上下打量,臉上多出了笑意來。


    “這打扮多漂亮,我大營中那些小夥子恐怕眼睛都要看直了。”


    聽到他的話,黃脂虎哼一聲:“陸陽哥,你覺得我劍虎的名聲是白來的?”


    陸陽麵上笑意一僵,剛準備開口,就聽到韓牧野冷聲道:“擅闖大營,無故動手,陸陽,該怎麽罰?”


    罰?


    陸陽看看旁邊軍將臉上的紅掌印,又看看身前的黃脂虎。


    這事情,不是常有?


    劍虎的名聲,可不就是打出來的?


    這大營之中全是天玄各處來的預備指揮使,要麽修為不凡,要麽背景通天。


    就算是陸陽,也有頭疼的。


    比如那位天玄皇朝儲君雲緞,也在大營中湊熱鬧,混個預備指揮使身份。


    還有東海的蛟龍族強者,劍道強者,南荒的幾位妖族高手,西疆,北域都有數位高手來。


    中州玄陽衛本身培養的預備指揮使很多也是硬茬。


    黃脂虎初來大營,並不顯眼。


    讓她名聲大噪的是預備指揮使挑戰排名,本來排名一千多位後的黃脂虎憑借長短雙劍,一日連戰八十六場,直入前百。


    這一戰,黃脂虎的劍道被所有人記住。


    遠戰禦劍,近戰逆殺。


    雖然修為不過初入金丹,可黃脂虎能一劍刺傷半步天境的強者。


    之後三個月,一眾預備指揮使慢慢熟悉,相互間磨合熟悉,也有了不少小團體。


    黃脂虎和雲緞不知怎麽就極為投緣,又有好些西疆北域修行者附和,成為預備指揮使中一方勢力。


    半年的考核,黃脂虎領著三十位玄陽衛,完成埋伏,掩殺,偷襲,包抄,擊敗十倍之敵。


    最後在戰至最後一人時候,雙劍齊出,擊敗近百位高手,方才力竭。


    這一戰,黃脂虎劍虎之名,在大營中傳徹。


    黃脂虎,雲緞,還有另外三位預備指揮使,成為大營中最不能惹的存在。


    玄陽五虎,這名字很響的。


    特別是後來陸陽與黃脂虎關係被無意傳出,陸陽待黃脂虎竟是如親妹一般。


    這等關係戶,誰還往上撞?


    陸陽看向垮著臉的黃脂虎。


    要是按照韓牧野和陸陽的輩分,黃脂虎還是陸陽的長輩。


    隻是修為年歲在這,黃脂虎不好意思稱長輩,兩人便私下裏平輩稱呼。


    笑一聲,陸陽看向韓牧野道:“叔祖,小妹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韓牧野一聲喝,陸陽麵色急變。


    “道爭大勢,容不得半點鬆懈,你訓練選拔玄陽衛指揮使,往後要在道爭之時拚命的。”


    “這般無組織無紀律,怎能成事?”


    韓牧野聲音清冷,透著威嚴。


    他現在的修為已經出竅五重,神魂之力超越天境,舉手投足,一言一行,都能影響天道。


    此時開口,頓時讓大營前仿若極寒降臨。


    “叔祖教訓的是。”陸陽沉聲點頭,然後抱拳道:“不知依叔祖該如何罰?”


    黃脂虎咬著唇在那不說話。


    韓牧野沉吟一下,開口道:“畢竟是用人之際,小懲大誡,就杖責十下吧。”


    頓了頓,他又道:“全營麵前杖責,以儆效尤。”


    全營大軍麵前,杖責?


    黃脂虎麵色一白。


    她的麵子不要了?


    “義父……”


    “戰場無父子,這些年我疏於管教,這一次要讓你長長記性。”韓牧野冷著臉,伸手指向前方那些軍卒:“這些人,往後都是你的袍澤。”


    “他們的性命榮辱,與你並無不同。”


    “你能當眾打人一巴掌,為何不能自己當眾挨十軍棍?”


    黃脂虎愣在那,無言以對。


    韓牧野看向陸陽:“還愣著幹什麽?”


    陸陽點點頭,抬手一道靈光擊出。


    “咚——”


    “咚——”


    “咚——”


    鼓聲如雷,大營之中瞬間氣血如龍,無數軍將飛身往大營校場奔行,組成戰陣。


    韓牧野大步走入營中去,陸陽在後走幾步,轉頭看向苦著臉的黃脂虎,差點笑出聲來。


    黃脂虎看看兩邊,見那些軍卒都一臉肅穆,方才低頭衝進大營中去。


    她身後,低低的議論聲瞬間起來。


    “真是劍虎大人?這麽嬌滴滴的,真是,真是太漂亮了……”


    “頭,那一巴掌疼不疼?哎,要是早知道,我來挨這一巴掌啊。”


    “滾,本校尉,別說,原來劍虎大人的手掌這麽軟。”


    ……


    校場之上,眾軍嚴整肅立。


    三千玄陽衛預備指揮使,三萬抽調的精英,整訓之後,會被安排到天玄各處,曆練幾十年,成為天玄黑甲玄陽的主力。


    整訓三年,這些玄陽衛中後輩精英早已經令行禁止,不過百息,就嚴陣以待。


    黃脂虎到校場邊時候,看到的就是黑壓壓一片軍將,目不斜視,氣血翻湧。


    陸陽大步上前,走到前方高台。


    韓牧野立在校場外,並未入內。


    他將玄陽衛預備指揮使身份給黃脂虎後,在玄陽衛中就沒有軍職身份,不適合進入校場。


    見陸陽召集,又疾步而來,下方那些站在前方的玄陽衛預備指揮使都是麵色凝重。


    難道,有大事發生?


    “今日召集眾軍集結,為的是一件事。”


    站在高台,陸陽目光掃視下方。


    “我玄陽衛執掌光明,軍紀嚴明。”


    “預備指揮使黃脂虎目無軍紀,擅闖大營,罰軍棍十記。”


    軍棍十記。


    對於這些預備指揮使來說,不算什麽。


    便是一百棍也隨便就能扛過去。


    可這事關顏麵啊!


    全軍麵前杖責,劍虎的麵子要掉一地了。


    前方站立的那幾位預備指揮使相互看看,麵上都是露出疑惑。


    陸陽大人與黃脂虎關係,會被杖責,其中,恐怕有什麽隱情。


    “陸曉雲,你來行刑。”陸陽一聲高喝。


    身穿黑甲的陸曉雲大步走上前,然後,看向立在校場之外的黃脂虎。


    隨著她目光,校場上所有人都轉頭看過去。


    然後,一片吸氣之聲。


    穿著黃色衣裙的黃脂虎咬著唇,緩步往前走來。


    那些個軍將全都目光挪不開,隨著她的身形移動。


    這,這是哪個手中雙劍,滿身鮮血的劍虎?


    站在前方的幾位預備指揮使個個都是眼角抽動,不敢置信。


    自己當初就是敗在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手上?


    “好漂亮……”


    不知是誰輕聲低語。


    然後周圍就是一片怒色。


    這種心裏話怎麽能說出來?


    不過,真漂亮。


    黃脂虎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覺得好艱難。


    她能感覺到一雙雙眼睛火辣辣的盯著自己。


    不爽。


    要是以往,這些家夥見到自己都是低頭不敢看的。


    現在好了,是自己不敢看了。


    她努力的抬頭,目光一掃,立時紅著臉低下。


    這些手下敗將,怎麽一個個眼神那麽怪異?


    一定是欠揍。


    攥著拳頭,黃脂虎一步步往前走。


    走到高台下方的石凳上趴好,陸曉雲掌中一根青色的丈長水火棍出現。


    “小姑姑你放心,保證不疼。”陸曉雲低頭,湊在黃脂虎耳邊低語一聲。


    黃脂虎抱著腦袋不說話。


    “啪——”


    一聲脆響,響徹整個校場。


    四周,靜寂無聲。


    十棍打完,黃脂虎起身,在陸曉雲攙扶下,腳步微微有些不利索的離開校場。


    “散了吧。”陸陽一擺手,轉身而去。


    直到陸陽身形消失,一直靜寂的校場上,忽然仿佛海嘯般的議論聲響起。


    被陸曉雲攙著往自己大帳走去的黃脂虎一手掩著臉:“艸,老子三年拚殺出來的名聲,被這十棍子敗光了。”


    聽到她的話,陸曉雲笑出聲來。


    “小姑姑,你是怎麽得罪了我二叔?”


    黃脂虎咬著牙,眼淚汪汪:“我得罪他幹什麽?”


    “是我義父那老家夥,我懷疑他是在界外待久了,心待硬了。”


    說到這,她停住腳步,一拍手:“我真是笨啊,早該把他回來消息送到雲錦仙舟啊!”


    “虧大了,起碼少賺一萬靈石的好處費。”


    ……


    校場之上,那些預備指揮使和精英軍卒都沒有離去,立在那激動議論。


    “徐長遠,沒想到當初大敗你的劍虎,竟然是個娘們,你他娘的連個娘們都打不過。”前方,一位身形高大的軍將哈哈笑著,看向身邊的青年。


    那青年麵色不變,冷聲道:“營中能勝劍虎的不過三五人,當初你趙大成也就運氣好,沒有遇上她,不然也得被打趴下。”


    這話讓周圍軍將麵上神色各異。


    挨過揍的,沒挨過的,表情各自不同。


    “哈哈,行,老子來試試,看她劍虎能不能將我揍趴下,說好了,我去挑戰,你們誰都別跟我搶。”身形高大的高大成笑著往前走。


    “嘭——”


    前方站著的一位清瘦軍將回身一腳,將趙大成踹翻。


    “你也有資格去挑戰劍虎?”


    同為玄陽五虎之一的血虎錢玉堂!


    錢玉堂出手,周圍頓時連議論都不敢了。


    “怎麽,老錢,這是要跟我爭?”另一邊,背著玄陽劍,身穿半甲,目中有金光閃動的青年開口。


    飛虎白建飛!


    兩人對視,目中戰意衝擊,讓周圍人不覺退後。


    “你們玩吧,我走了。”另一邊站著的青年搖搖頭,轉身就走。


    才走幾步,忽然轉道往軍中丹道醫館營帳方向去。


    “十軍棍可不輕,別留了疤痕啊,我看還是用一顆通靈續脈丹的好……”青年的嘀咕聲傳來,讓白建飛和錢玉堂一愣。


    “艸,你個孫展,軟骨頭!”


    “哈哈,我這剛好有一顆通靈續脈丹。”


    ……


    校場上的紛亂傳來,黃脂虎再無留下的勇氣,抱著頭奔回自己的營帳。


    陸曉雲笑著跟過去。


    不遠處,中軍大帳中,陸陽坐在上首,韓牧野則是在一旁穩坐。


    “叔祖,你從界外歸來本是喜事,為何要如此責罰小妹?”陸陽看向韓牧野,有些不解道。


    黃脂虎在大營中,戰力心機都是上上成的。


    陸陽也有心培養。


    可今日之後,那些家夥恐怕就不會再畏懼劍虎。


    軍中血勇,沒了威名,便少了許多戰力。


    “我也算是有些私心吧。”韓牧野看向軍帳之外,輕歎一聲。


    “脂虎是六哥嫡女,我的義女,我這些年隻想著讓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最好的修行,卻少了管教。”


    “一個女孩子,總不能打打殺殺全都衝在最前。”


    韓牧野麵色有些凝重。


    道爭,那是每一場搏殺都生死相見。


    這些玄陽衛,屍山血海中起碼要滾五十年。


    這滿大營的人,能活到百年道爭之時的,不一定超過十個。


    到底是自己的義女,若不是礙於玄陽衛的規矩,韓牧野都要直接讓黃脂虎退出試煉了。


    這次揭露黃脂虎身份,以後遇到大戰時候,自己以權謀私將黃脂虎調離,也少了些非議。


    聽到韓牧野的話,陸陽點點頭。


    他是在界外血戰而回,自然知道道爭的凶險。


    隻是百年道爭,誰又能真的逃過去?


    韓牧野到軍營之中也不全是為了黃脂虎,與陸陽坐在一起分析天玄大勢,將各處州郡的形式都推衍一遍。


    “我本來是準備以玄陽衛征剿各處的,隻是道門和魔道高手不少,我也沒有十足把握。”陸陽麵色有些陰沉。


    玄明真君與王沐陽一戰,引發的儒道威信崩塌實在太嚴重。


    如今各處州郡除了郡製所在之地,宗師鎮壓能安定,其他城鎮,都亂局環生。


    “文相和武侯的意思,是想以天玄亂局練兵。”陸陽看向韓牧野。


    天玄再亂,也不可能超過文墨聲的掌控。


    文墨聲不出手,就是讓天玄所有人經過各種動亂,不自覺的提升應對亂局的能力。


    韓牧野知道這種做法並沒有錯。


    便如野草與蔬果同植一處,野草絕對長勢茂盛。


    經曆過更多風雨艱辛的人,才能有更強的勇氣,麵對一切。


    “我去見文相一麵吧。”韓牧野站起身,開口道。


    “你要做好準備。”


    “玄陽衛,要橫掃天下。”


    橫掃天下!


    陸陽站起身,麵上神色凝重的點頭。


    若真要如此,他會毫不猶豫。


    至於能不能做到,不是他考慮的事情。


    韓牧野離開大營,讓左林等黃脂虎,自己徑直往皇城上城去。


    他身形如飛,外人根本看不見他身影。


    不過片刻,他已經到上城的相府門前。


    現在的上城也空蕩許多,秦蘇陽等強者都在界外鎮守。


    到文相府前,門口軍卒剛準備出手阻攔,就見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文士快步走來。


    “周文博見過牧野先生。”


    “文相請先生入府一敘。”


    周文博,相府總管,儒道宗師修為,平日很多相府中事情都是他在打理。


    韓牧野點點頭,隨周文博走進相府。


    文相府邸布置樸素,四處也就一些花草。


    許多身穿青袍或者官服之人行色匆匆。


    這裏,可以算是天玄皇朝的中樞了。


    皇宮大殿,隻有每年少有的朝會。


    走到前方廳堂,韓牧野抬頭看向坐在長案後的身影。


    是文相,又不是文相。


    元神虛影而已。


    文相的真身,自然還在界外鎮守。


    “大道種子,當真難得。”前方的文墨聲抬頭,看向韓牧野,麵上全都是笑意。


    沒等韓牧野拱手,文墨聲再次出聲:“師弟,天玄交給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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