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依原本是要進屋的,見他手中的銅鏡也停住了腳步,有些不解。


    但她抬眼,就看見鏡中自己的臉。光滑白皙,和從前並不差別。見到這樣的臉,她的氣這才逐漸緩了下來。


    她伸出手摸著臉,看著銅鏡中的女子也就說了同樣的動作。


    心中的不安也漸消解姐了下來,隻是不知為何,那股揮之不去的異樣感覺,仍舊讓她有些煩躁。


    她轉過身去,抬眼看著捧著銅鏡的男子,低聲問道:“你先前說,三個月我這裏就能好,如今看著倒也好了許多,隻是,要這是什麽時候,我才能用自己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男子卻伸出手一把捂住她的嘴。


    臉上傳來淡淡的溫度,讓江柔依的臉迅速熱了起來,她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紅透了,可抬頭,發現鏡中的她仍是一臉蒼白,一張俏臉上毫無血色。


    江柔依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神中又多了一絲失落。


    “在下已經說過了,這是法術,要是將法術說破了,可就失靈了。”


    男子說著,鬆開了自己的手。


    “四小姐還要陪同侯爺一同進宮赴宴,可不能在這時候露了馬腳,特別是到時候見了太子妃娘娘,你又不小心露出馬腳……”


    男子沒有將話說完,他都用詞十分謹慎,就算是讓外人聽去,估計也想不到什麽。


    若是換做過去,江柔依定會發現他的謹慎。


    但是如今,男子就這樣低聲在她耳邊囈語著,那就仿佛是來自閻羅小鬼的勾魂耳語,人不由失神。


    江柔依無法自控的沉溺其中,她覺得的身心,好像都被這話語治愈了一般,讓她從心底高興了起來。


    她抿起嘴角,勾出成一個甜美的笑容,點了點頭:“既然先生這麽說,我也遵從就是了。”


    “既然如此,四小姐也不要在這屋外站著了,如此寒冷的天氣卻是將近這般嬌嫩的肌膚凍壞了,可會讓人心疼的。”


    男人說著讓出一條路,躬身請江柔依進去。


    江柔依嬌羞的點了點頭,福了一禮後,便走了進去。


    關上了門,很快從裏麵傳來的一聲愉悅的呼喊。


    男子聽見這聲音,臉上虛偽的笑容,終於完全消失了。


    他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煩,不過那情緒也是轉瞬即逝。


    他瞥了一眼屋內,雖然裏麵關了門拉傷了簾子,看不見人的身影,但他還是通過紗簾上的倒影,看出裏麵人興奮的動作。


    想著裏麵女子的瘋狂,他的眼神就更冷了。


    隻是這麽看了一眼,他便冷笑起來,將銅鏡隨手擺在一旁,就好像隨手丟棄的垃圾一樣,再不多看一眼。


    在外麵站了片刻之後,他拍了拍手,招了幾個黑衣人過來。


    在這白日裏穿著黑衣,是十分紮眼的,不過那些人好像完全意識不到,他們縮著身子,站在男人身邊。


    “新的皮,可找好了?”男人麵無表情的說道。


    “……已經物色了三個。”


    “才三個?”男子很是不悅,“昨日我就已經吩咐了,要找好十個。”


    “如今年輕時下,麵容姣好的女子都不願出門,鄉下老嫗的皮隻怕主子看不上,故而慢了些。”


    “哼,今日是最後期限,這次說的有十兆,少了半張,就拿你們的來抵。”


    男子說罷,拂手而去。


    隻留下幾個黑衣人,低著頭站在寒風之中,像木樁一樣,沒有絲毫生氣。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整日,到傍晚也沒有停下來。


    這樣的天氣,到戌時,天空就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過好歹還能看清楚人影。


    江如鳶她們也沒有著急,等到了時辰,才讓下人去準備好馬車。


    出門的時候,雪才將將小了一些。


    門前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負責打掃的下人們,苦著一張臉,可是又不敢有半分怨言,看著十分可憐。


    “罷了,停下來吧,你們也別急著少,等雪下停了之後你們去,廚房裏拿一罐鹽出來,撒在雪上,等它自己化開。”


    江如鳶出門的時候也穿了厚厚的一套,鬥篷,手爐一樣都沒少,可她還是覺得有些冷。


    好在馬車卻是早已被人轟熱了,倒也不覺得。


    淩嘉傲因為先吃了藥身上暖和,這時候,反倒覺得有些熱,看著他額頭上有一層細汗,江如鳶連連搖頭:“你瞧著人家凍成那樣,也就你,熱得都出汗了。”


    “休息片刻就好,先前讓你喝藥,是你自己嫌苦不喝。”淩嘉傲也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


    之前就有人說到,要將藥方派發給南方的官員,淩嘉傲也是那時候才想到,江如鳶閑錢,也生過大病,現如今身雖說子已經調養好了,可畢竟也還有些弱,


    正好那方子還在,他便讓人也煎了藥。


    可江如鳶說那藥苦的很,讓先放著,等會兒再喝。


    誰知道,這一放就是三個時辰,等想起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在這馬車上了。


    江如鳶無謂的聳了聳肩,她在藥裏添了一些進補的藥材,雖說外麵藥價貴了一些,可是天下確實很快的,這時候也不是冷的走不動道。


    再晚些時候,倒也不打緊。


    “說起來皇上如今年老體衰,看著身子也直接休了下來,你可要將這藥方獻給他?”


    江如鳶笑著,不過語氣也不是很認真。


    就是隨口那麽一提,她本以為淩嘉傲會點頭,可沒想到,那人思索片刻之後,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父皇身邊有很多太醫,幫他調養著身子,醒來也看不上這藥方。”


    淩嘉傲也有自己的考慮,這藥方中最貴的一味鹿茸原本就是稀缺的,若是南方到時候真的發生了凍災,這藥隻怕也沒有多少百姓用得起。


    江如鳶雖說鹿茸一味藥,可以替換成羊角。


    但真的受了凍,要殺羊也是有人不肯的,而且南方原本就不適合養那些牲畜,若是真的要他批量使用,銀錢上也少不得,要支出許多。


    若是這時候將藥方獻上,按照父皇那個性子一定會,在京中囤藥。


    若是放在幾年前,皇上還會考慮到百姓,可這時候……即便人家我不想承認,不過網上也越來越不重視民生,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皇上一人之命,使命天下,百姓的命也是命。


    相較之下,他還是覺得百姓更加重要。


    “這倒是奇怪了,我還以為你會,更關心皇上。”江如鳶有些意外的挑眉,先前有幾次,她出言諷刺,淩嘉傲並沒阻止,可言語之間都是護著皇上的。


    雖說那兩父子之間的關係,如同水過一般不相容,可是淩嘉傲到底還是把皇上放在了心上。


    淩嘉傲看著時辰還早,就將自己的原因說了出來,算是在這不短的路程之中打發時間,江如鳶淡淡的聽著,倒也沒有覺得多少意外。


    走了一段外麵突然熱鬧起來,她們也就停了話,江如鳶半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原來已經到了皇城邊上。


    百姓們在這時節都閉門不出,倒是宮中的侍衛忙著張燈結彩,想來是在為家宴做準備。


    “你這話說的倒是不錯,要是讓現在的皇上知道了這藥方,別說是鹿茸了,就算是羊角,估計也盡數入了國庫。”


    江如鳶看見鋪張浪費的樣子,也不由搖頭。


    正說著馬車就停了下來,淩嘉傲見狀也沒有接話。


    他隻是先一步下去,接著才伸出手,讓人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淩嘉傲這還第一次做這樣的動作,這不過是簡單的動作,可……


    這樣扶著人下馬車,隻有親密的人之間才會做。


    而且淩嘉傲素來麵冷心冷的,就算是麵對皇上,也不曾有這般柔軟的一麵。


    江如鳶見狀,隻以為這是什麽陷阱,反而愣住了。


    淩嘉傲也不著急,屹然不動,就這麽把手伸著。


    江如鳶愣了愣,這才伸手握住淩嘉傲的,十分輕巧的跳下了馬車。


    外麵的侍衛,看見這樣的情形也險些把下巴驚掉了,隻是看這淩嘉傲在邊上不敢說而已。


    倒是守在門口的小太監,見到淩嘉傲的馬車來了,忙不迭的迎了過來,笑著解了圍。


    “太子殿下如此早就到了,皇上今兒高興已經先喝上兩杯,太子殿下趕忙進去吧。”


    這些小太監都是人精,他們知道之前皇上雖然沒有明說,可對淩嘉傲的態度一直淡淡的。


    可剛才卻是聽說,他在席間還誇了淩嘉傲,想來是因過節高興,所以父子之間的隔閡燒了,情義也加深了些許。


    淩嘉傲畢竟是太子,這皇上身子眼看是有些不行了,也不知道能撐幾年。隻怕過不了多久,就能等到淩嘉傲登基。


    到時候大典一過,他就是新君了。


    小太監這年紀不大,自然是要伺候新君的,故而少不得有些巴結。


    淩嘉傲點了點頭,抬腳就往裏麵走,江如鳶被他拉著,不禁覺得有些意外。


    這日子放在平時一定要試試,斷斷不會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雖然他對此沒有多少排斥,心中也不免覺得奇怪,除了私下也沒有什麽其他的人……


    正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在這時候傳入他們耳中。


    “太子殿下與皇嫂的關係可真好,讓場地好生羨慕啊!”


    江如鳶聽見聲音,轉頭一看,隻見淩軒墨披著大氅,抱著手爐,精神奕奕的朝他們走來,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人,正下了馬車,也朝著這邊而來。


    是淩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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