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鳶過去隻覺得他為人冷淡,如今幾次接觸了之後,倒也滿滿就覺得冷淡並非是一個壞處。


    反而讓他做事十分冷靜,有條理。


    那性子十分奇妙,江如鳶也說不出自己是佩服還是心疼,隻是想著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就被父親嫌棄趕了出來。


    親生母親在宮中見不到,亦是孤立無援。他還屢次被陷害,幾次幾乎喪命。


    這樣長大,雖然性格陰沉了一些,心思倒也沒有多少扭曲。


    也就覺得,好像有些不忍心,讓他在遭遇什麽寒冷的事,分明他是一個比自己還年長的人……


    江如鳶想著自己,也是奇妙。


    分明她不是局中的人,如今卻是越陷越深。


    在這場不知道誰設下的迷局裏,她一開始是排斥,可現在卻有些樂在其中。


    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心中總是有一股自信。就算是在最麻煩的時候,也相信自己能夠在最後解決問題。


    人人都說,兩人相處久了之後性格會相似起來,難不成她是被他影響了?


    江如鳶偏頭看著淩嘉傲,他眼下帶著淡淡的烏青,薄唇抿著,顯出了一絲蒼白。眉宇之間,有著淡淡的皺紋,顯示他正在思考著什麽。


    隻是那樣深沉的表情,卻不知為何,又帶著一絲……柔軟?


    江如鳶想著,也輕笑出聲。


    但這的確是最好的形容,那並非柔弱,而是不淩厲。


    心思很絕的人做事,通常都隻有一個目的,那目的也一定是為了自己。


    最典型的便是淩葉宇,那個人目光就像是老鷹,隨時準備著要捕食獵物一樣,被他看著會讓人覺得毛骨茸然。


    可若是如此說,在有些事情之中,那個人對她卻是意外的維護。


    分明她也已經明確表達過,他們不可能成為同謀。


    淩葉宇卻還是三番兩次的對她手下留情,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因為自己有值得他利用的價值,還是因為,他真的動了惻隱之心……


    可她翻來想去,她身上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價值。


    倒是自己在淩嘉傲心中的利用價值,很是明顯了,若不是因為自己身份,隻怕他們現在還是陌路人。說不準,他們根本不會相遇……


    真是孽緣。


    她搖了搖頭輕笑一聲,不作他言。


    淩嘉傲覺得奇怪,看著她問道:“你又笑什麽?”


    “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江如鳶搖頭。


    “什麽?”


    “是淩葉宇。”江如鳶說著,用手指抵著下巴道:“你們兄弟兩個雖然是同父異母,可看起來,卻好像是完全不同家庭中長大的孩子一樣,性子半分相似之處也沒有……”


    江如鳶說著,倒是真的疑惑起來:“說起來你們的性子,怎麽會相差這麽大?”


    雖然都是果斷狠絕之人,可淩嘉傲做事明顯偏向柔和,會為自己留下餘地,就算是失敗,也總會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淩葉宇卻完全不是這樣。


    而跟他比起來,淩葉宇顯得十分狠絕,沒有絲毫餘地。


    若是不成功,他大概也沒有想過後路,而是會像當年項羽那般在烏江自刎。


    這幾次之所以看起來好像有後路,實際上應該全部都是與雲妃在後麵籌謀,如此說起來,那個人的性格甚至還不如雲妃細膩,這究竟……


    “他從小就是如此。”淩嘉傲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提起淩葉宇。


    不過,見她如此疑惑,他也不禁回想起來。


    “那還是在年幼的時候,我不曾出宮時候,也帶過他兩年。”


    那還是他十歲時候的事情,淩葉宇歪歪扭扭的甚至連路都走不穩。


    因為他是長子,二弟夭折,淩軒墨又在清妃處,被寵溺著,幾乎根本不會出來。


    父皇偏愛那兩人,自然將淩葉宇丟給了長子。


    那時候他就常常說一些奇怪的話,說自己不應該在這裏什麽的……


    之後也如此,一直都是那樣顯出一副沒有野心的樣子。


    “原先還以為她們都是一事無成之人,不想如今性格敗露之後,那些話倒是顯得有些可笑了。”淩嘉傲回想起從前,也不禁苦笑。


    其實說起來,那時候倒是他最和諧的一段時光了。


    那時候淩葉宇尚不足五歲,跌跌撞撞的跟在自己身後,把自己當個小大人一樣崇拜著。耳


    那時候他說什麽話,淩葉宇都還是聽的。


    一直在自己身後叫著哥哥……可如今,聽他一聲“兄長”,隻怕都隻能等到做戲的時候。


    “你……”江如鳶正想說什麽,可一開口,卻被外麵的聲音打斷了。


    “太子殿下……”


    聽著是侍衛的聲音。


    江如鳶抬頭,往窗戶外看去,雖然沒有開窗戶,不過也能從外麵的亮度看出來,天已經是大亮了。


    這二人對視一眼,知道那人應該是通報尋狗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


    “去看看吧,若是錯過了就不好了。”江如鳶本以為淩嘉傲一定會先出去,不想他卻孩子還是看著她。


    江如鳶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


    隻是她壓下這感情,打開門來一看。


    果然,是淩嘉傲的暗衛。


    門外站著兩人,滿麵憂心的看著他們。


    江如鳶見情形,連忙問:“是不是那狗沒有找到?”


    那兩人連忙搖頭:“那狗,已經找到了……”


    “活著?”


    “已經死了。”


    侍衛雖然如此說著,卻一直沒有說是在什麽地方找到的,江如鳶看著心裏知道那狗一定不是在一個正常的地方找到的,便問他們:“是在什麽地方找到的?”


    “……是在城外。”


    其中一人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是郊外的一片樹林中。”


    “怎麽是在外頭?”江如鳶也有些驚訝,因為除了上次的那些事情,再加上天花的事件。


    讓皇上變得十分警惕,生怕又有什麽可疑之人,或是什麽可怕的疫病傳進來,故而巡防很嚴。


    特別是在城門那邊更是嚴格,皇上回來之後就曾經下令,晚間別說是人,就是一隻蒼蠅也是不能被放出去。


    兩隻狗,沒有翅膀又不會飛簷走壁,究竟是怎麽出去的?


    江如鳶看著他們,突然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你們又是怎麽知道是在外麵的?”


    她都想不到會在外麵,更別說是那些侍衛了。


    這不是她不相信那些人,隻是她知道這些人畢竟是習慣於聽話的,心思還是沒有她這樣“野大”的那麽靈巧。


    那兩人對視一眼,搖頭:“其實並不是屬下們發現的,而是守城的士兵們發現的。”


    他們出去的時候,正好勉強趕上了開城門。


    守城的士兵,開城門的時候,也會派出一些人手到外麵戍守。正是那些出去的士兵,發現了在外麵不遠的空地裏,好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看起來是什麽白毛野獸。


    “那幾個人還以為是什麽可以吃的野獸,就帶回來了,屬下們一看就是那大狗,於是趕忙帶走了。”


    侍衛說著,有些無所適從。


    江如鳶也知道,這件事情原本蹊蹺,更何況現在居然還是用這種方式發現的,更會讓這些迷信的人,心生恐懼。


    隻是她也不知道在這時候該如何開導安慰,隻好催促他們問那狗在什麽地方。


    “屬下們已經將屍體帶回來了,那地方也已經讓控製住了,不準人過去,太子殿下可要去看?”


    淩嘉傲也看出了那兩個人忌諱,於是點了點頭:“好,讓人去準備車馬。”


    他說著回頭看向江如鳶,用眼神詢問她是不是也要過去,她搖了搖頭。


    “我就不去了,我先去瞧瞧狗的屍體。”


    另外兩隻的屍體,也一起被運到了冰窖儲藏,他們過去的時候,三隻大狗並排躺在冰窖之中。


    最先被凍下去,那隻已經完全成了僵硬的,身體外麵被覆蓋了厚厚一成霜,幾乎快成冰塊了。


    這冰窖本身就是儲藏冰和水的地方,十分濕潤,這也是沒辦法的。


    江如鳶也知道,現如今的條件她沒辦法嫌棄,隻好勉強蹲下仔細看了看。她是沒想到,狗居然真的是薩摩耶!


    這種狗,按道理說,現在應該還在北歐的森林裏抓兔子,到底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他仔細看了一下,那狗的傷口。


    除了第一隻是被利刃劃破了脖子失血過多而死的之外,其餘的應該都是被毒死的。


    它們的口鼻之中還留著泡沫,嘴角的血跡也沒幹,粘在毛上,此刻已經被凍成了紅色的冰渣子,看著它們還不能完全閉上的眼睛,江如鳶有些不忍的搖頭。


    看來應該是被信任的人,給強行喂了毒藥。


    而且看著它們的狀態,死的時候應該還很累,那兩隻的舌頭都還在外頭,沒有收回去……


    “……也不知是造什麽孽。”


    江如鳶還挺喜歡狗的,特別是這種蠢萌類型的。她還在現代的時候,也曾經計劃養一隻,可因為聽說性格實在是太友好,經常和敵人達成共識,這才作罷。


    “你發現了什麽?”淩嘉傲的跟了過來。


    他原本是不想跟過來的,隻是看著那侍衛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對勁,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也覺得那屍體有問題。


    這才決定,還是要先看一下那屍體的狀態。


    江如鳶本來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聽到他的聲音,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才回過頭去看著他。


    一看之下,卻是大怒,皺著眉頭沒好氣的說道:“你覺得自己身體很好是不是,怎麽這樣就下來了,是覺得燒得不夠,還想得一場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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