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鳶說著,就讓那小宮女帶著自己去看那暹羅香所放的地方。


    那是放在棲鳳宮東側的庫房中,江如鳶過去便看見那裏地上沾著一層細灰,應該是許久不曾有人去了。


    她讓小宮女在邊上站了站,指著地上的灰問道:“怎麽這麽多灰,這裏每日不打掃的嗎?”


    小宮女低頭一瞧,也奇怪了:“這,這分明每一日都有宮人來打掃的!”


    “是麽。”江如鳶看著地麵的細灰,她蹲下身,用手點了點頭,一聞之下,發現果然是香灰。


    “太子妃娘娘……”小宮女不知江如鳶在做什麽,緊張的站在一邊,望著她。


    江如鳶抬起頭來,她看著那小宮女,又看了看那庫房,問:“你那一日過來拿東西的時候,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麽?”


    “不對?”小宮女手指抵著下巴,隻稍稍思考片刻,就說道:“的確是有一件怪事,那一日奴婢去拿香,裝香料的盒子原是放在架子裏頭的,可那一日偏生放在了架子外,奴婢沒瞧見,才碰灑了。”


    她說著,將江如鳶帶到那木架邊上,指著角落道:“便是放在這裏的,半個盒子都支出來。”


    江如鳶過去看了看,倒是看不出什麽痕跡,看架子上幹淨,想來這裏的確也是日日打掃的。


    那地上這灰,想來也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


    “這裏可有守衛?難道就沒發現有人闖進來過?”


    “這……這,太子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宮中侍衛不多,主要巡防宮禁……”小宮女大約是看出江如鳶臉色不好,趕忙又道:“但是皇後娘娘身邊是有侍衛護衛的。”


    “罷了。”江如鳶擺了擺手,她隻是讓小宮女將之前的暹羅香拿出來。


    小宮女點了點頭,迅速將放在木架最角落裏的一個盒子拿了出來,遞給江如鳶。江如鳶打開一看,果然裏頭的香粉,是和王府一樣的……


    這便讓她感覺更奇怪了,這種香粉其實對人體無害,頂多是味道與驅蟲的效果差了一些,若是給淩嘉傲是特意調換,為了算計什麽,那為什麽皇後宮中的也會被調換?


    而且先用的這種假香,之後卻更換成真的,難道昨夜他們露出了什麽破綻?


    思及此,江如鳶連忙問小宮女:“你是什麽時候打翻香料的?”


    “是兩日前。”小宮女趕忙回答。


    江如鳶眉頭緊蹙,她並未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將東西收進衣袖,然後回到了偏殿。


    “你可想到了什麽?”淩嘉傲見她麵色沉重的回來,於是走過去低聲問道。


    江如鳶搖了搖頭,不想,這時候一直沉默的皇後突然開口:“本宮記得,這香是北元使臣的弟弟,特地進獻來的。雲妃對這個可是寶貝的緊,大約也是希望……罷了,沒什麽。”


    說著,她歎了口氣,笑著往外頭看了一眼:“我已經老了,很久都不出去了,聽說外頭禦花園的紫竹開花了,雲妃很喜歡紫竹啊,你們得空,也幫母後去瞧瞧。”


    皇後雖然這麽說,可她一雙眼睛卻直直的看著江如鳶。


    江如鳶心中明白,這不是他不願說。


    而是,她已經全部說完了。


    “既然是這樣,那兒臣等就不打攪母後了。”江如鳶說罷,便福了身子,轉身離開。


    看著江如鳶離開的背影,皇後長歎了一聲,咳嗽起來。


    她身邊的大宮女趕忙過去幫她拍背:“皇後娘娘,您既然已經知道真相,又為何不直接對太子妃說?奴婢看,太子妃娘娘,極其聰慧,向來不會……”


    皇後聽見這話,卻抬手製止了她。


    “慧極必夭,她的確是聰明,可當初我看中的,卻不是她的聰明。但願這一次,她能明白我要她做什麽,否則……未來的路,她隻怕會更難……咳咳咳……”


    皇後說著,便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喉中咳出一絲腥甜,她知道那是什麽,卻不動聲色的用手帕擦去。


    她已經是時日無多,可這後宮的爭鬥,卻才開始……


    禦花園中,淩嘉傲一直不緊不慢的走在江如鳶前麵。


    他本來以為江如鳶會趁機對他說什麽,不想江如鳶什麽也沒說,隻是暗暗的跟在淩嘉傲的身後,就好像她什麽也不知道那般。


    禦花園的紫竹在東南角,是一片十分茂密的紫竹林,裏麵還修了一間佛堂。


    因傳說,紫竹林乃是觀自在尊者修行之所,所以即便是在宮中,人們也對此懷有敬意,很少在這裏打鬧或行不軌之事。


    久而久之,那裏也就成了宮中最安靜的所在。


    紫竹已經有數十年,如今逐漸泛黃,枝頭也開出柳絮般的白花,風一吹來,花瓣四散,如同細雪一般。


    “你究竟有什麽想說的?就現在說罷……”淩嘉傲有些不能理解江如鳶。


    江如鳶一直不是有閑情逸致的人,如今在這裏閑逛,定然是有什麽想說。


    之前皇後的那句話,似乎是刻意引導他們來這裏,隻是淩嘉傲沒去看過那庫房,所以不知緣由。


    而且他總覺得,江如鳶與母後之間有什麽事情瞞著他,隻是他,而且還想不到那是什麽。


    江如鳶卻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著便帶著他,去了竹林之後的佛堂。


    佛堂不大,看起來像一個小柴房,隻是外麵貼了金箔,在陽光之下倒顯得熠熠生輝。


    “去那裏看看吧。”江如鳶說著便直接朝那佛堂走去。


    佛堂清淨,一般是沒有人來的,隻有每日三次的小太監會過來添香油,這時候已經過了添香油的時辰。


    果然,她們走過去的時候,發現那邊的香油盞已經滿了,佛堂裏空無一人,隻有長明燈與紅燭緩緩燃燒著。


    佛堂中央是一尊觀音立像,三頭八臂,觀音眼睛微睜,看起來十分慈祥。


    “你來這裏到底是要做什麽?”淩嘉傲看江如鳶在佛堂四周尋找什麽,於是再忍不住開口問道。


    江如鳶搖了搖頭。


    不是她不說,隻是其實她也不知道來這裏做什麽。


    皇後說,雲妃和那個北元使臣的弟弟有來往,雖然說北元使臣這次隻說是自己一人來的,不過他也的確是帶了一些隨從。


    皇後竟然這麽篤定,雲妃與他弟弟有來往,而且特地提出這竹林,便說明這其中定然是有聯係的。


    他們之前已經調查到了雲妃和那些事情有關係,所以江如鳶不奇怪雲妃與北元人有聯係。


    她隻是奇怪,為什麽皇後會想讓她來這裏看看?


    難不成是,皇後認為雲妃會在此處,與那個北元使臣的弟弟幽會不成?


    江如鳶看得出來雲妃並不是真心喜歡皇上,至少她對皇上喜愛程度不如清妃。


    隻要皇上在,清妃的目光便會一直鎖定在皇上身上,可雲妃卻不同,她隻會是不是去觀察皇上動靜,若是無事,便會淡淡笑著,如同菩薩一般。


    即便有女子靠近皇上,她也不會蹙眉,可清妃卻會狠狠瞪那女子,雖然她也許不過是想宣誓自己的地位。


    皇後在宮中許久,想來她是最了解後宮妃子的,也許她早就看出了雲妃的不對……


    說不定,私下一直也讓人在調查雲妃。


    江如鳶一邊想著,一邊在佛堂裏看了一會,她沒有找到什麽,這裏被收拾得太過整潔了……


    她歎了口氣,便隨身坐在了一旁的軟墊之上。


    坐下之後,江如鳶卻立刻警惕起來,那軟墊上居然有一些溫度!


    她猛的站了起來,然後伸手去摸摸其他的軟墊,其餘的都是一片冰涼,還帶著一些水汽。


    隻有她方才做的那一塊,上麵殘留著溫度。


    “有人之前來祭拜過……”江如鳶自言自語。


    “不可能,尋常太監是不能祭拜的。”淩嘉傲聽見江如鳶這話,卻搖頭。


    江如鳶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隻是讓他去看看軟墊。


    接著她自己則開始看起那些供奉的祭品,她看到上麵的瓜果上還殘留著一些水,想來是剛洗過的水果。


    但是仔細一看,卻能發現其中一個蘋果很幹。


    像是被人特地擦幹了水一樣……也許是因為,有人不小心將東西碰到了地上,撿起來擦幹灰塵的時候,順帶將水擦掉了……


    江如鳶順著那些貢品看過去,她發現供桌上也有一些被擦拭過的痕跡,隻是那痕跡在蓮座邊上,突然就消失了。


    江如鳶緊緊蹙眉,突然她將目光落在了功德箱邊上的香爐上。


    她嗅了嗅裏頭的味道,接著伸手去撥開了裏麵的香灰。


    看了看,她發現裏麵竟然有,一些沒有燒完的檀香,還有之前他們在王府中找到的那種香粉殘渣!


    “這……”江如鳶朝淩嘉傲的點了點頭,要他過來看。


    淩嘉傲走過來,低頭一看,他也發現了,香爐裏麵的香粉是混合的。


    “看來這一切,還要從這佛堂裏找線索。”江如鳶冷笑,她知道這一定不是巧合。


    說著她便直接攀著供桌上去,仔細觀察起來,三頭六臂的觀音像來。


    她伸手在觀音像上敲了一下,發現裏麵的確是空。


    江如鳶想了想,於是墊著腳,從觀音的眼睛處,往裏看進去,她發現裏麵竟然有些許的光芒!


    接著,江如鳶感覺裏頭有什麽東西在動,她大吃一驚:“出來!是誰躲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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