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小院陰影中。


    一名戴著仙鶴麵具的灰衣身影拜倒在謝薇麵前,恭敬匯報著情況。


    謝家看似寬鬆,但暗中卻嚴的厲害。


    有關“西門孤城”的所有信息,以及所有行蹤都已被謝家的“瀚州暗衛”翻了個遍。


    隻要李元出了謝家大門,他的所有信息都會被很快反饋。


    “瀚州暗衛”在明月府裏調查人的方法並不是“跟蹤”,而是利用“軌跡調查和排除法”。


    在明月府的各條街道上,都有“瀚州暗衛”的眼線,他們不會特意去跟蹤某個人,因為他們的目標通常都會比他們強大。


    跟蹤,豈不是打草驚蛇,自尋死路?


    然而,他們可以輕鬆地確定目標是否走了某條路,而若是走了某條路,又進入了什麽地方。


    之後再通過這些路徑,這些地方是否合理,再進行調查和推斷。


    你的不正常,你的心懷叵測,會在你所走的軌跡,所去的地方上直接體現出來。


    在李元成了謝家女婿後,“瀚州暗衛”的資源頓時傾斜向了他。


    這倒不是懷疑他,而是謝家要收這麽個女婿,自然需要弄清楚他。


    弄清楚了,對大家都好。


    事實上,在大婚之前,李元就已經被調查過了,若不是一切正常,這婚事也不會成。


    此時


    那暗衛繼續匯報。


    “啟稟鶴主,那位西門公子,自大婚後,從沒出過門。


    而東海之上確有不少仙山島嶼的傳聞,這些是檔案室中備案的信息,以及近期搜集到的信息。”


    暗衛將新的卷宗遞上,同時道,“這些消息都極難證實,所以之前一直存放在暗閣中。”


    瀚州暗衛的檔案室分“明閣”和“暗閣”,前者乃是確認過的,以及雖未確認但緊急的信息;後者則是未確認且不緊急的,以及無法確認的信息。


    謝薇微微頷首,接過卷宗,認真地看了起來。


    她這一看,才發現東海之上各種傳聞不少,除了妖魔鬼怪的傳聞之外,居然還有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俠客泛舟海外,結果遇了神仙”的傳聞。


    那些逃回陸地的俠客甚至還描述神仙的模樣:飄飄渺渺,端坐雲上,千變萬化,難窮其妙.


    謝薇盯著看了會兒,覺得這描述中的神仙,定然不是實體.或許是幻境,或許也是惡鬼的手段。東海之上,巨型妖獸,恐怖惡鬼都不少,根本不適合人類居住。


    可.這些描述至少佐證了,東海上可能確實存在仙山。


    那仙山,就是自家妹夫的故鄉麽?


    也是,不是仙山,哪裏能生出這種宛如白雲、無垢無暇的妖孽。


    她收起卷宗,揮了揮手。


    暗衛告退。


    而很快,謝瑜跑了進來。


    謝薇收起肅穆的思索神色,轉而露出端莊的笑,問:“你們小兩口子又怎麽了?”


    謝瑜氣呼呼道:“他還在練功!


    我都和他說了今天下午我大哥會回來,他也說知道了,可今早.今早他居然突然閉關了。


    而且還是從外麵打不開門的那種閉關。”


    說罷,謝瑜捏起小拳頭,道:“我真想打他。”


    謝薇妙目眨呀眨,她想起暗衛們的調查,忍不住想笑。


    這位西門公子何止是沒有出大門,這是連小門都沒出。


    真就是個武癡。


    和大哥,挺配呢。


    謝瑜道:“等大哥回來了,我懷疑大哥會把密室的門砸了,欸.不知怎麽才好。”


    她苦惱地托著腮。


    謝薇忽道:“他和你有沒有.”


    謝瑜:???


    謝薇雙手食指點呀點,湊到一起。


    謝瑜臉兒發白,搖了搖頭。


    謝薇皺眉道:“那我得和他說道說道了,成了我謝家女婿,卻不做女婿該做的事。他怎麽能這麽對你。”


    “姐,別”謝瑜欲言又止,然後又道,“他隻是隻是太單純了,他想到了一種修煉的法子,就沉浸了進去,怎麽都出不來。


    我可以等他的,而且他的那法子,我覺得很有趣,最近也一直在琢磨。”


    說罷,她又把李元的話說了一遍。


    謝薇乃是“瀚州暗衛的鶴主”,自是見多識廣,可聽到“以技礪魂”這種新奇論調,也覺得是天方夜譚。


    這世間力量的本質乃是修“源血”。


    源血,是影血之上的力量,正因為契合了祖籙,所以才褪去了“影”,而成了“源”。


    而四品,本質上其實乃是血源之力的擴大,從個體延伸到了域。


    你“以技礪魂”,那礪出的是什麽魂?


    這魂,若是沒有源血去配,那不是孤魂野鬼麽?又有什麽用?


    “小瑜兒,你勸勸他,讓他別走火入魔。”


    謝薇道,“以技礪魂,有些太過了不似正道。”


    謝瑜點點頭,道:“等下午大哥來了,我就正好勸勸他。”


    下午,很快到了。


    但謝峰沒來。


    他說好了來,可又沒來。


    謝瑜看著一個失約的大哥,一個明知道大舅子來卻忽然閉關的相公,心情相當淩亂,良久才道出一句:“這倆人倒是挺有默契。”


    密室之中。


    李元正靜心修行。


    來到謝府,他雖才過十餘日,卻已經察覺到了這裏人際關係的複雜。


    節度使裝瘋賣傻,婚宴上親戚陰陽怪氣,府中還有老祖高坐


    而他那位作用“三萬瀚州鐵騎”的大舅子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


    他無意去考證。


    隻是,即便用腳他都能看出: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暗潮洶湧的小環境。


    他不想節外生枝。


    而恰好,他武癡的形象幫他避免了這一點。


    他決定就在這兒安安靜靜地參悟,等待天子。


    修煉之餘,他還會利用那留在山寶縣的眼線到處看看。


    有那隻已經住進金籠的飛鳥在,不說其他,至少能得知那邊的大體環境。


    深夜,從濃霧裏傳來的獸吼更多了。


    行走街道之上的路人裏,不知不覺又多了些怪異的影子。


    李元估算過,問刀宮“批量製造六品”的爆發期應該就在這兩三年裏。


    一旦爆發,奇獸增多,三千幽騎成型便是天崩地裂之時。


    一個月後。


    李元從密室中走出。


    這一個月裏,他一直在做慢動作。


    哪怕走出了門,他還是慢動作。


    隻不過,他這能夠“加點的天賦”似乎全部通在影血類功法上,所以即便這般的慢動作配合著太極的觀想,也未曾凝直接凝聚出什麽功法。


    不過收獲也是有的,那是清晰地感到了一縷若有若無的陰氣。


    李元懷疑這陰氣是之前從閻娘子處得到的,畢竟在他掌控“火”之前,可是和閻娘子處了很久很久。


    他能感到這陰氣好似在雕琢他的思維,讓他思緒更為清晰,甚至他眼中的世界都開始慢下來。


    不過,在長期的修行後,他感到了一絲疲憊,便走了出來。


    在見到門前謝瑜生氣的模樣後,李元問了句:“娘子,練刀嗎?”


    謝瑜斥退丫鬟,問:“西門孤城,你知道什麽叫夫妻嗎?”


    李元點點頭。


    謝瑜又叉著腰道:“那你知道夫妻該做什麽事嗎?”


    李元又點點頭。


    謝瑜眼睛頓時紅了,“我們都成婚一個多月了。”


    李元心中暗暗歎息一聲,若換之前,他肯定第一天便圓房了,因為他本就是高品武者,氣血過於旺盛。


    但自從那一天感覺突然來了,再加上這一個月的修行,他越發沉浸在某種奇妙的狀態裏,便忽地發現“女人在他眼裏真的沒有刀法有趣了”。


    過去,他以為“心中無女人,出刀自然神”不過是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的言論。


    可現在,他卻覺得應該有這麽回事。


    但這因果卻要顛倒一下,不是“心中沒有女人,出刀才神”,而是“出刀沉浸在某種狀態裏,心底便隻剩下刀了,即便想到女人,也隻會去想到她的速度,力量,以及手握兵器的出手方式,而不是想她的模樣,她的肉體”。


    “對不起。”李元誠聲道,他是真的沒想過這種情況,現在的他隻喜歡修煉,過去他喜愛的紅塵氣反倒是化作了他心中的一副枷鎖,讓他有些想避開。


    他有想過,這也許和他此時此刻這莫名其妙的修煉方式有關,但是.他正癡迷於此,自然不會停下。


    謝瑜笑道:“正好,我.我本來也沒想這麽早和男人好。


    要不是你,我不知還要拖到什麽時候呢。


    你既然是我相公,你又跑不掉,我怕什麽?”


    她抬起臉,嫣然一笑,在陽光下很美。


    然而,這一刻的李元卻欣賞不了這種美。


    他想了會兒道:“那今晚,我們睡一起。”


    謝瑜道:“才不呢!你想睡一起就睡一起嗎?”


    可說罷,她想起麵前男人是個榆木腦袋,這種傲嬌怕不是反而將他推遠了,於是急忙又改口道:“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李元微笑道:“不反悔。”


    當晚,兩人躺在一張榻上。


    李元現在是個武癡,不諳世事,然而男人正常的反應卻還是存在的。


    謝瑜感到了他的反應,可卻也拉不下臉去主動。


    她拉不下臉,李元雖然有正常反應,可卻更有一種站在更高處進行“自我審視”的感覺。


    他看著自己的肉體,看著麵前的肉體。


    但肉體隻是肉體,隻是火熱的、會影響思考的血肉而已。


    在這般極度的冷靜下,他什麽都沒做。


    可若是謝瑜主動做了,那他也不會拒絕。


    可是,謝瑜也不會主動。


    於是乎,這一晚,兩人就這麽擁著睡著了。


    次日一早,李元又匆匆閉關去了。


    兩個月後。


    李元再度出關。


    這一次,已經和上次不同,不再是玄之又玄。


    他清晰地在神魂中感到了那一絲陰氣。


    那是閻娘子留在他神魂裏的,就好像他也在閻娘子身體裏留了陽氣。


    而他之所以會有那種突然的感覺,怕也是這一縷陰氣日積月累的作用。


    他想過融合這陰氣,但卻失敗了。


    陰氣,根本不溶於活人。


    隻要你還活著,陰氣便不可能進入你的神魂,從而將你改變。


    但是,這一縷陰氣卻還是發揮了作用。


    若是李元沒有進行相關的修行,這一縷陰氣便會靜靜蟄伏;但若是進行了,這陰氣就成了一根針,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他,隱隱起到一種促進作用。


    這一天,瀚州道大雪紛飛。


    而兩個月的時間,已經把謝瑜的羞恥心給抹去了。


    她已經快生出心魔了。


    於是,這位節度使府的三小姐直接拉著李元的手,冷冷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李元沒說話,直接抱住了她。


    當晚,隻有夫妻之名的兩人擁有了夫妻之實。


    謝瑜從少女變成了婦人,她的心結打開了,她開始明白自己嫁了個什麽男人,她也諒解了這樣的男人。


    李元為了放鬆,沒有立刻返回密室,而是隨著謝瑜在府中閑走。


    謝瑜拉著他四處走,四處看,一會兒便來到了節度使府的藏書閣。


    “我們家的書閣裏可是藏了不少孤本,我們去看看吧。”方為婦人的謝瑜一直拉著李元的手,黏糊的一刻都不想放下。


    李元深居簡出,好奇地隨她來到書閣。


    他略作翻閱,發現書閣裏有不少功法,也有不少史料。


    他看了起來,看入了迷。


    直到晚上,才被謝瑜拉著回去睡覺。


    一夜,李元安靜地感受著肉體之間地碰撞。


    他腦海裏忽地生出了一種“怪異的厭惡感”,他好似在討厭生命,所以因而也討厭繁衍。


    他看著紅燭光裏這一具如染火焰的美妙胴體,卻好似在看著一堆血肉,一堆六品血肉,這血肉中的溫度甚至他自己身體裏的溫度都讓他生出了一種“厭惡”。


    這“厭惡”還很淡,但隻是產生就讓李元驚奇不已。


    忽地,謝瑜輕輕喚了聲,然後無力地趴在李元身上。


    李元為她蓋上被子,然後側身轉向一邊。


    謝瑜愣了下,有些黯然道:“你結束了?”


    李元道:“我?”


    “你不喜歡我嗎?”謝瑜問。


    李元明白了,他又轉過身。


    謝瑜道:“不必勉強.”


    李元道:“我最近一直想修煉的事。”


    “哦”謝瑜翻了個身,靠向了床側。


    李元輕輕靠了過去,撫著她肩,細聲說了些勉強算是情話的話。


    說著說著,他又努力提起狀態,將他沒幹完的事幹完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這個過程裏,謝瑜也開始明白自家男人的心思。


    李元不是不喜歡她,也不是有其他想法,他隻是單純地沉浸在武道中而已。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謝瑜便不勉強他了。


    而李元也樂得清靜。


    他斬斷了一切社交,隻是安靜地修行,安靜地看書,安靜地等待。


    而他的行為卻和謝建安的行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一家子越發地顯得古怪。


    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了。


    李元發現自己“病”了。


    他變得極度厭惡“軀體”,也厭惡用“軀體”和女子的軀體去碰撞。


    而他的“軀體”也好似極度厭惡他。


    他看不到自己的神魂,但能感到自己神魂在變冷,他無時無刻不冷。


    那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冷。


    可是,他的血卻是滾燙的,肉也是如在燃燒的。


    這感覺就好像受了寒的人在發高燒,對一切就真的不感興趣了。


    然而,這兩者又匯聚於“刀”之上。


    他的血肉驅策“刀”,能凝聚刀氣。


    他的神魂也在思考“刀”。


    於是乎,兩者既相互排斥,卻又統一。


    李元不握刀的時候,他就感到特別痛苦,特別不舒服;


    但隻要握住了刀,他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因為隻有這一刻,他的身體和他的神魂才“統一”了,就好似冰與火之間多了一層間隔。


    這一年冬,李元終於看到了神出鬼沒、天天放鴿子的大舅子。


    大舅子頭罩漆黑兜鍪,身披一身重甲地來參加年末的家宴。


    宴席上,大舅子雙目呆滯,盯著一盤牛肉看了足足有半炷香時間,直到旁邊的謝薇給他夾了一筷子,道:“大哥,都回家了,吃飯便吃飯。”


    說完這句話,她又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下自家妹夫,卻見妹夫正抱著他的刀,皺眉看著滿桌美味珍饈,一副明明沒有半點胃口、卻又要強迫自己坐在這裏以顧全晚宴的樣兒。


    旁邊的謝瑜有些無語地和旁邊的五夫人解釋著:“他是在想修煉呢。”


    一桌子,兩個異類。


    謝薇道:“要不,讓他們坐一起吧。”


    全桌讚同。


    這兩人往桌上一杵,旁人也別想好好吃飯了。


    主桌的謝建安哈哈笑道:“這樣好,悶葫蘆就該和悶葫蘆待一起,我們這些喜歡熱鬧地湊一起來。”


    於是,李元和謝峰就坐到了一起。


    謝峰的視線從牛肉換到了雞肉。


    李元眼中,則隻剩下這些肉本身。


    不知誰說了聲“謝將軍天縱奇才,也是五品中的佼佼者,不若和姑爺比試比試”。


    這一聲,讓所有人都來了興致。


    李元也緩緩抬頭和身側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這是兩人第一次互相看向對方。


    然後,兩人同時起身,同時來到庭院。


    謝峰手握一杆長槍,道:“不用靈器,靈器沒意思。”


    說著,他舞了舞長槍。


    李元掃了眼謝峰,謝峰的數據非常特別,和謝建安差不多,而作為謝建安的兒子,他的實力居然比謝建安還要強大,在數據上達到了“1505~18134”。


    他點點頭,然後刀不出鞘,就這麽靜靜地站著。


    “好了嗎?”謝峰問。


    李元道:“好了。”


    話音才落,謝峰長槍一挑一刺,宛如翩然驚龍,往李元刺去。


    這一刺之後,便是連環刺。


    他刺的速度非常快,也非常準,便是一瞬間就已在半空化出星星點點。


    李元的速度並不慢,但比起謝峰卻慢的很。


    他雖然慢,可卻在動。


    而在長槍刺來時,他便剛剛好往前走出一步,貼著長槍往裏走,突刺而來的長槍便是再多源血加持,卻也在這一刹休想刺到他了。


    謝峰手腕猛然一抖,長槍似蛟龍翻身,帶起一院狂風,往側邊抽去。


    可李元的刀鞘早已橫檔在那裏。


    謝峰輕哼一聲,源血爆發,使得這一抽的力道又加倍了。


    槍身拉出殘影,撕扯地空氣如野獸呼嘯。


    可李元的刀鞘卻不知怎的,在這猛烈的一抽裏貼上了他的長槍槍杆兒,然後又隨著他長槍的槍杆兒,一同往遠而去。


    嘩!


    嘭!!!


    槍拉出一個霹靂大弧,但已到末,勁也到末端。


    但隨著槍一起飛出去的李元卻安安靜靜地站在地上,他的刀在這一刻出鞘,以相比長槍慢了不知多少的速度,往滿是空門的謝峰斬去。


    謝峰身形猛動,往側翻身。


    李元的刀卻提前斬向了他翻身的地方。


    這一刻,在李元眼裏,這位大舅子也就是一團活著的血肉。


    既然是活著的血肉,那必然是熱乎的。


    他冰冷的靈魂,注視著那熱乎的氣流轉,再加上他強大的判斷,便能夠斷定大舅子後麵的姿勢,力量,站位等等等等.


    他用“正常六品強者”的力量,與大舅子對殺。


    他自己在動,但他的神魂卻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好像淩駕在這兩具血肉之上,俯瞰著這場廝殺。


    謝峰從沒見過這種打法,狼狽不堪地躍開,李元也不追趕,舉刀,撫刀,刀上有寒芒掠過。


    謝峰露出興奮之色,他忽地一把扯開兜鍪,又扯開鎧甲、內甲,露出內裏的白色布衣。


    嘭!


    嘭!


    兜鍪,鎧甲,內甲落地,皆是發出沉悶無比的重響。


    顯然謝峰無時無刻不在“負重修行”。


    褪去重負後的謝峰顯出一種輕鬆,他癡迷地盯著李元的刀,道了聲:“來。”


    李元握著刀,看定謝峰的槍,道了聲:“請。”


    這一次,他決定再將自己的力量降到“普通六品”的層次。


    可片刻後


    李元直接被一擊猛力橫掃給擊飛了。


    他飛落到了牆外,但沒有受一點傷。


    這不是謝峰留手,而是他雖然將自己的力量降低到了“普通六品”,但他本身的實力卻還是個“戰力上限有著恐怖十萬數值”的存在。


    所以,他起身,又飛到了庭院中。


    謝峰也不意外他的回來,隻是道:“你在拿我練刀?”


    李元點點頭:“你的槍法很好。”


    謝峰道:“可是你的力量卻越來越弱。”


    李元露出癡迷之色,“那是我在用最好的刀術招待你。”


    謝峰眼中閃過興奮,“好,再來!”


    他掃了掃四周,看著一群目瞪口呆看著兩人的親戚,道:“礙事的太多,我們去其他地方。”


    李元道:“好!”


    謝峰忽地撓了撓腦袋,道:“對了,你是誰來著?我記得我們謝家沒你這號人。”


    李元身後的謝瑜顯出個惡狠狠地表情,道:“大哥,他是我相公!”


    “相公?”


    謝峰疑惑道,“小瑜兒,你什麽時候成婚的?”


    謝瑜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謝薇笑道:“都一年多了。”


    謝峰生氣道:“怎麽不請我?”


    謝瑜道:“相公,一會兒幫我打他!”


    片刻後.


    兩個男人拎著槍刀,興致勃勃地離去,然後晚上就沒再回來。


    很快,七天過去了


    兩人還是沒回來。


    謝瑜跑到二姐處生悶氣:“這倆是私奔了吧?”


    另一邊。


    李元和謝峰是打了七天七夜。


    在謝峰狂風驟雨般地攻擊裏,他還是隻能用“正常頂級六品”的力量撐住。


    不過,這也讓他收獲許多。


    七天後,謝峰帶著李元去了明月府“瀚州鐵騎”的營地,說要讓李元教訓一下那些小子,讓那些小子感受一下李元這種特殊打法。


    於是,李元又混入了營地,然後在營地裏看到了幾乎都是七品的瀚州鐵騎,還有十二個作為千夫長的六品,以及四個作為五品的隨軍高手。


    無怪乎瀚州鐵騎能成為威壓瀚州道的力量,這般的陣容,確實可怕。


    三萬個七品,並不如何,但若是三萬個七品能夠聯合起來,那.就是無敵了。


    對付這些七品,李元隻用了不入品的力量。


    在七品騎兵快速、強大的力量下,他的速度慢吞吞,力量軟綿綿,但卻將七品們一個個一刀擊倒。


    騎兵們不服氣,李元也正好接著騎兵的這股不服之氣進行修煉。


    於是乎,他在這兵營直接待了三個多月。


    三個多月的時間裏,他睜眼便是練刀,閉眼便是想刀。


    而瀚州鐵騎們也算是見識到了這位謝家姑爺的厲害。


    慢慢地,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叫的。


    這位謝家姑爺被冠上了一個稱號————“小刀神”。


    之所以是“小刀神”,是因為曆史上曾經有過一位“刀神”。


    李元對虛名並不在乎,他隻是心底生出幾分好奇,打算回謝家後,在藏書閣的史書裏找找那位“刀神”。


    這一日,天氣轉暖,春色桃花在營地外圍開的正灼。


    營地附近的四品肉田散發著烈烈的血氣,正是兩座這般的肉田,才勉強支撐起了這三萬個七品鐵騎,否則根本養不起。


    此時,李元站在一處高台上,看著瀚州鐵騎的演練。


    陽光熠熠地落照在他們的鎧甲之上,又將他們的身影投落在地。


    瀚州鐵騎們起身大吼著,宛若一人。


    “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他們眸中閃爍著同樣的死意,但卻又因為這死意而被激發出了凶性。


    這些在李元眼裏忽地匯聚成了一個整體的、龐大的“集合體”。


    他和這裏的不少騎兵都交手過,他最大的感覺就是這些騎兵的想法都幾乎是一樣。


    他靜靜感受著。


    忽地,他又察覺到了一種奇異。


    這些騎兵的血氣似乎正隨著他們的動作,訓練,甚至是呼吸,越發密集地接連到一起,形成了一個神奇的整體。


    這一刻,李元忽地懂了一件事:即便是異界兵法,似乎也遵循著陰陽之道。


    陰者主魂,士兵們念頭一致,這便能歸類至陰。


    陽主血肉,士兵們以某種訓練的秘法,將他們的血肉聯係在一起,便形成了陽。


    陰和陽組合,就使得全軍好似一人,產生了絕不是單人可以匹敵的強大力量。


    隻不過,想要造出這般的力量,維護這般的力量,卻是難度極大,風險很高。


    看明白了這個之後,整個軍隊的訓練,在李元眼裏就變成了一種陰陽的旋動。


    這就恰似武者的修行。


    七品之上,隻是單純的血氣,所以是影血。


    六品時擁有了“籙種”,這便是多了小念頭,因為念頭小,所以依然是影血。


    五品,擁有“祖籙”,這便是稍稍強大的念頭,所以影血變成了源血。


    四品,則更像是源血的擴大,這就導致有“有形自己雖然沒擴大”,但“無形的自己卻擴大了”。


    然而,這個體係卻有先天缺陷。


    那就是“祖籙太弱,無法匹配血肉;但這血肉卻又隻能用這祖籙,這便是先天殘疾”。


    如此看來,兵法反倒是比這祖籙體係更加靠譜了。


    因為至少這些“念頭”和“血肉”是匹配的。


    不!軍隊存在士氣,一旦士氣崩了,軍心沒了,那軍隊便會徹底失去戰鬥力。


    而培養一支軍隊的代價卻是極其高昂的。


    同時,軍隊的將軍也很重要。


    李元看著那個一起高喊著“陷陣之誌,有死無生”的大舅子。


    他明白,這支軍隊就是大舅子的,換個人根本無法掌控。


    良久,瀚州鐵騎訓練完畢,這才有營外士兵匆匆跑來,道:“三小姐在外等待許久了,她要找西門先生。”


    李元看了眼不遠處的謝峰。


    謝峰哈哈笑道:“小刀神,去吧,我瀚州鐵騎都認你了。”


    說罷,他揮手道:“是不是啊,兄弟們!?”


    三萬鐵騎跟著哈哈大笑,宛如一人。


    這三個月,李元已經用實力折服了他們,再加上李元武癡般純粹的性子以及身份,更是讓他們喜歡,否則也不會給起出“小刀神”的名號。


    要知道,瀚州鐵騎認了的“小刀神”,可是會直接名揚於外的,這和江湖上阿貓阿狗起的外號含金量截然不同。


    李元抱了抱拳,一踏地,便翩然飛去。


    即便在兵營中,他也是每日洗澡換衣。


    此時宛如一片白雲,悠然飄過。


    士兵們並不震撼“飛行”這般的能力,事實上,能飛的五品在他們瀚州鐵騎出動時,便是天上的鳥,一刀揮下就得死。


    忽地,有士兵道:“我覺得白雲刀神更好聽。”


    又有士兵道:“刀神在上,若未曾並駕齊驅,隻能帶個小字。”


    另一士兵讚同道:“也是。”


    一會兒,某個千夫長道:“將軍,要不把你家姑爺招來我們軍隊吧。他實力強大,若有他在,我們瀚州鐵騎便更是如虎添翼。”


    這是個識貨的。


    試問,若是能用不入品的力量便隨意擊敗那些身經百戰、日夜訓練的七品虎狼騎兵,全力發揮又有多可怕?


    謝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沒理這茬,而是道:“今天訓練就到這兒,散隊!!”


    營地外。


    綠柳白馬。


    馬上佳人好似受氣包般看著從天飛落的李元,嘟囔道:“你知道你自己離家幾個月了嗎?”


    李元道:“不是就幾天嗎?”


    謝瑜捏起拳頭,開始錘他。


    數日後。


    謝家藏書閣。


    李元於窗前翻閱著謝家獨有的藏書,他終於尋到了“刀神”的信息。


    這“刀神”是千餘年前橫壓一個時代的傳說,是位可怕的四品的強者,究竟多可怕,李元並不知道。


    千餘年前和現在是不同的。


    那個時候,鬼域少,高品質肉田也少,所以四品才極為難得。


    可現在,鬼域越來越多,且擁有著合並的趨勢,高品質肉田自然也多了,高手也多了。


    他正要收起這本書,卻忽地神色動了動,因為在書間,他掃到了一行信息。


    簡單的一行信息:刀神敗北,敗於武神。


    “武神又是誰?”


    李元滿心疑惑。


    他繼續翻閱史料。


    月餘後,他驚詫地發現千餘年前的曆史上,基本每隔百年會出一個被冠以“神”之稱號的四品武者。


    然而.這些四品武者都會敗給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武神。


    他對武神的好奇心已經高漲到快要爆炸了。


    他繼續尋找。


    在幾乎要將整個藏書閣翻爛時,他才尋到了一個野史誌異裏關於“武神”的描寫:那武神恍若神明,頭戴三叉束發冠,身披獸麵吞頭暗金甲,手握一把大戟,縱橫天下,天下無敵。


    李元微微皺眉,因為隻此描寫,他就想到了一個人————呂玄仙。


    可即便是四品,也隻能活五百年。


    武神,卻是千年前的人物了。


    而且所有的史料中都隻說武神乃是四品。


    若武神就是呂玄仙,那他究竟是已經突破了三品,還是說.已經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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