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一入府邸,感知瞬間全開,身體繃緊。


    但隻是一刹後,他就稍稍放鬆下來。


    因為入耳的聲音是“官人,輕點”、“郎君,下次再來玩呀”、“那個老東西都那麽大了,還點了三個,身體可真好呢,公子你要點幾個”之類的話.


    除此之外,空氣裏飄動著混雜著胭脂水粉的淫靡氣味,遠處的窗間則是鶯鶯燕燕的女子在來回走著。


    這裏竟是個青樓。


    李元也不多待,更顧不得那之前的使者在幹什麽,幾個縱身便離開了青樓,然後走入了青樓後的巷道裏,走了幾步,便到了一處街道上。


    街道兩處響著小販的叫賣聲,比起山寶縣,這裏的街道似乎更寬闊了些,而且叫賣的商品也多和山寶縣有些差異。


    李元也不急,在路邊點了碗魚湯麵,慢條斯理地吃起來,同時放開感知,開始傾聽周圍的談話。


    不一會兒,半碗熱氣騰騰的魚湯麵下肚。


    他這“過江”的忐忑和緊張也算是緩和了下來。


    雖說行骸和武者在交鋒,但也不是打的到處都是“世界末日”,還是有不少安寧地方的。


    再說了,行骸和武者交鋒,老百姓能幹什麽?


    搬家?


    沒錢。


    而且搬哪兒去?


    日子不過了?


    不可能。


    所以,這世道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


    一碗麵條下肚,李元又把魚湯喝了個底朝天,然後放下幾枚銅板,道了聲:“老板,挺鮮啊。”


    老板道:“那是,我們家可是把魚湯熬了又熬,要不然哪能這麽雪白?”


    李元哈哈笑了下,摸著肚子離開了攤位。


    這一次,他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果然,他沒有主角命啊,不會走到哪兒就把腥風血雨帶到哪兒,不會一出現就已在旋渦之中,也不會莫名其妙地被人針對,更不會突然就去救了個場,裝了個逼。


    他就是平平常常地來到了江北府,吃了碗魚湯麵,然後什麽也沒發生。


    江北府中,如他這般的鬥笠客也不少,他走在街頭,完全沒什麽壓力。


    三隻九品妖鳥“變色雀”早已到了江北府,但李元現在的問題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閻牧很可能也在這附近,因為那使者必然是他親信。


    李元也不急,在這周邊開始閑逛,也不主動打探,就這麽隨緣地傾聽著各方消息。


    他一會兒在街頭巷尾瞎走,一會兒去酒樓坐坐,一會兒又跑到青樓去喝杯花酒,隻不過青樓女子他倒是沒碰,而就如最初芸娘那般,隻是說說話兒,了解下當地信息。


    這也不是他清高,而是一來他雖氣血旺盛可卻也不急色,二來他還是有那麽一點潔癖的,三來他隻想和能令他放心的女子做那些事,譬如老板娘,譬如梅蘭竹菊四個丫鬟,這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


    穿到北江府的第一天,李元就這麽在閑逛打探信息中度過了,當晚,他尋了個偏僻的地方,在確定沒人跟蹤後,便拉了拉【千裏一線】,穿過黑暗森冷的隧道,出現在了自家府邸裏。


    一入府邸,他就聽到水聲和瓷器輕輕碰撞的聲音。


    他瞥了一眼,看到小竹正坐在小矮凳上,弓著身子在月光裏洗碗,而另一邊的盆裏還放了不少衣褲,有他的,有老板娘的,還有孩子的衣裳


    聽到動靜,小竹抬頭,借著月光看了看來人,急忙起身,然後又甜甜地喊了聲:“老爺。”


    老爺又帥氣又強大,而且讓她體會到了真正的快樂,她心底是有老爺的。


    李元道:“又要煮菜燒飯,又要洗衣洗碗,還要清掃家裏,喂馬,喂狗,喂鳥辛苦你們四個丫頭了。”


    小竹吃吃笑道:“都是幫老爺和夫人忙的,不辛苦呢。”


    李元想了想,大概猜到了四女的“模式”。


    這後宅裏,小剩和妞妞因為不能習武,被老板娘帶到酒樓去學做生意了,而此時這後宅,其實也就隻有他,老板娘,李琞,李平安,再加四女和王嬸。


    但因為他養鳥,養狗,以及馬車的日常維護,馬匹的日常喂養,還有內院的偶爾會客,這工作量其實極大。


    原本四女和王嬸分擔就已經夠累了,而現在這四女裏每天還要分出兩個來侍寢。


    當晚,他尋到了老板娘,把這事兒說了說,大體意思是再招幾個丫鬟,專門打理內院,養馬,以及負責外出買菜之類的。


    老板娘手下人多,她一口答應了。


    隨後,李元又馬不停蹄地帶著小琞去閻娘子那兒,回來後任由今日的小蘭和小菊服侍沐浴更衣,然後一翻熟門熟路的耕種後,才摟著兩婢入睡。


    如此


    一連數日。


    李元也是了解了當地的情況。


    這是北江府三十六縣中的東泉縣,也是農衣幫的勢力範圍,至於為何不在原本的西川縣,是因為敗退。


    至少這是老百姓眼裏的敗退。


    老百姓可不知道什麽行骸不行骸的。


    他們就以為是當地江湖勢力在和官府搞。


    當地的江湖勢力喊著官府裏有惡鬼;而官府也說江湖勢力以武犯禁、無法無天。


    江湖勢力說著小柳縣春風坊裏行骸圈養百姓,意圖殺了所有人;官府卻說那是江湖勢力的一麵之詞,他們完全是為了更多人考慮;至於什麽村坊的詭事,則完全是栽贓陷害。


    總之,就是打嘴仗。


    而老百姓們兩眼一抹黑,被風言風語那麽一傳,黑的白的哪裏分得清?真真假假完全搞不明白。


    至於細節的事,李元也探不清,原因很簡單,無論他的白雀還是變色雀都無法太過於靠近這些武者。


    六品敏銳,他這些白雀和變色雀的觀察很容易被發現。


    至於行骸,之前已經被弄死了一隻,李元也不敢太靠近。


    不過,除了這些,李元倒是還探到了閻牧也在這東泉縣,並且這位大外甥偶爾還會偷偷來東泉縣縣南的望月樓上喝一杯。


    閻牧本就愛酒,之前在山寶縣喝的也不少。


    這一日,傍晚。


    閻牧裹上鬥篷,穿過月色,來到望月樓。


    他之所以來望月樓,是因為這望月樓有從凝玉商會進貨,樓裏春天有賣“春水春天春夢”三釀,冬天有賣“雪醅釀”。


    他照例點了一壺春夢,一疊花生米,一疊牛肉,坐在雅間,憑欄而坐,獨酌望月,眼神幽幽,一副思念故鄉親人的模樣。


    閻牧丟了一粒花生米入口,又給自己倒了一壺春夢釀,然後嗅了嗅,雙目露出陶醉之色。


    忽地,他身子一僵,整個人瞬間繃緊。


    不為其他,隻因雅間的門被拉開了,有一人從外走來,並大大方方地坐到了他對麵。


    要不是這人未曾遮掩動靜,閻牧早就出手了。


    而這人坐下後,壓低聲音的一句話,則讓他雙眉緊鎖。


    “送你的酒,沒喝夠嗎?還要跑出來喝?”


    來人如斯說,且聲音未加遮掩。


    閻牧麵露詫異之色,抬頭掃過來人。


    是小姨父的聲音,但沒有戴人皮麵具,而且這臉完全是個陌生人。


    李元笑著看著大外甥,然後小聲地說了些隻有兩人才知道的事。


    這些事說下來,閻牧是信了,隻是依然詫異地問:“小姨父,伱的臉?”


    李元輕聲道:“行骸的手段,但我不是行骸。”


    他心裏是有杆秤的,首先是他和閻牧相處下來,知道閻牧為人,其次閻牧連小琞是玉骸的事都沒泄露,那正常來說自然也不會背叛他。


    閻牧神色凝重道:“那一日在春風坊救我的果然是小姨父。要不然,我怕是要結結實實地挨行骸一擊了”


    李元道:“你雖然驚訝,但似乎沒那麽驚訝。”


    閻牧歎息道:“隻因.欸.說起來,我也幫小姨父壓了件事。”


    李元神色凝了凝,然後一字一頓道:“方劍龍出賣我?”


    閻牧忙道:“這事也怪不到他,因為朱巧兒那個酒樓裏所有人都瘋了,就他和朱巧兒沒事。


    朱巧兒身上是有朱長老贈與的護體寶物的,她沒事正常。但方劍龍卻沒事這就很讓人好奇了。


    然後在再三逼問下,他見瞞不住了,才說可能和血刀老祖送的那個錦囊有關。然後他把錦囊取出來,打開一開,錦囊裏隻剩下一塊破碎的銅牌。


    我當時反應也快,就說這是我送給你的,至於我從哪兒得來的,我就推說是在中原的機緣巧合得到的.


    機緣這事兒,各憑各的,他們總不可能來查我從哪兒得到的機緣。


    然後,我擔保你和行骸絕對沒關係,這事兒才過去。”


    李元閉目想了想,沉聲道:“我未阻他機緣,他卻如此待我。”


    這事兒也算給了他個教訓。


    看來以後派人,若是派門派的,還不能給底牌了。


    除非是他自己養出來的死士。


    閻牧急忙給李元斟了杯酒,道:“小姨父,消消氣,消消氣那方劍龍不也是沒辦法嗎?你說他個小家夥,在那時候還能幹什麽?”


    李元知閻牧怕自己去殺方劍龍,然後得罪了朱長老,於是接過酒,飲盡笑道:“放心.那小子的命我不取。


    這事,他做的不地道,但確也沒存著主動害我之心。


    他隻是不願到手的機緣黃了。


    這一點,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取死之道。”


    “那就好那就好。”閻牧舒了口氣,然後他又盯著李元左看右看,將李元臉上的毛孔都看了一遍,卻硬生生沒看出這臉哪兒有假。


    “小姨父,行骸這易容術也太誇張了吧?”


    李元笑道:“這不是易容,是化了陰妝。”


    “陰妝?”閻牧奇道。


    李元道:“能換臉,換體型,換性別,還能.獲得化妝之人的力量。


    譬如我若是化妝化作大外甥你的臉,我.就能用你的部分力量。”


    閻牧直接驚呆了:“行骸居然有如此手段?那我們的人裏豈不是”


    他不敢想象。


    行骸能直接換臉,那還打個屁啊。


    自家人裏說不定已經被滲透成篩子了。


    李元道:“也沒那麽嚴重,功能越多,價格越貴,不過最近行骸賺了不少錢”


    旋即,他又把鬼街、春風坊,還有那諸多失蹤案的事說了一遍。


    閻牧知道真相後,不禁冷汗直流,旋即又怒發衝冠,攥緊拳頭,低聲道:“這幫畜生!居然引人墮落,然後賣人!這些狗東西,真是萬死莫恕!”


    李元給他倒了杯酒,道:“消消氣,行骸賺的本來就是鬼錢,有了錢,他們才能變強。”


    閻牧怒道:“這些狗東西,就不該存在世上。”


    說罷,他又醒悟過來,忙道:“我不是說表妹啊”


    李元歎了口氣,道:“行骸其實有不少可憐人,他們都是在夾縫裏求生,所為的無非就是活下去。


    而鬼街其實本是正常運轉的,誤入鬼街的也都是本身有罪業的人,說句實話,那些人死不足惜。


    隻是現在,被人利用了而已。


    能利用這一點的,一定是個恐怖的大人物。


    我甚至懷疑.是某個惡鬼與某個人融合在了一起,否則想不出這麽花的方法。”


    說著,他也不瞞這位大外甥,又把各處細節說了一遍。


    閻牧越聽越是驚懼。


    隨後,他也把武者和行骸這邊的情況與李元分說了一番。


    半個月前,以朱長老為首,木華,原宗紫,山白首,還有他,帶著當地武者決定一戰定成敗,於是直接闖入了作為北江府核心之縣的——新陽縣,然後殺掉了府主。


    但可惜這府主是假的。


    數日後.


    武者們又去殺了第二次,但第二次還是假的。


    而在這過程裏,武者之中有不少七品直接死了,要知道這些七品可都是當地勢力中的大人物,平素江湖經驗也老道的很,可以說都是老江湖,滑的很。


    除此之外,神木殿的木華,山字堂的山白首也都受了傷。


    顯然,行骸的戰術非常簡單,那就是:防守反擊,然後斬首。


    嚴格來說,相比起武者的暴力,以及一殺一大片而言,行骸的殺傷力真的是微不足道。


    但行骸的特點是攻擊方式詭譎,攻擊手段致命。


    這些七品老江湖裏有好幾人都是上一秒還在吃著火鍋唱著歌,下一秒就掛了完全是連準備都沒有。


    武者們每次出擊,都好像重拳打在棉花上,難受的很。


    如今不得已,才退到東泉縣,再圖他法。


    閻牧鬱悶道:“朱長老幾乎是橫掃整個北江府,便是有行骸的攻擊落在他身上,也直接被他護體影血所化,可即便如此.卻也沒用。”


    “行骸攻擊,能被護體影血所化?”李元露出好奇之色,“怎麽化?”


    閻牧道:“朱長老無需繪製祖籙,每一滴血卻都蘊藏了祖籙力量,受到行骸攻擊,他的血自會調動起來,防禦行骸的攻擊,故而能夠化解。”


    李元:.


    這個護體影血,好熟啊。


    他有機會可以試試自己的。


    然後又順口問:“五品,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境界?”


    閻牧搖搖頭道:“小姨父,我這是真不知道”


    李元奇道:“你都是內門弟子了,還不知?”


    閻牧道:“除非達到六品圓滿了,然後進入幫派禁地,才會被告知如何突破五品,此乃一派絕密。


    不過,在北江府,朱長老幾乎無敵,行骸的攻擊對他幾乎無效。而且他還能飛。”


    李元心頭一動,閻牧的話佐證了他自己的猜測。


    想入五品,那得養蠱啊


    朱長老這麽猛,也就不奇怪了。


    閻牧道:“小姨父,你來這裏做什麽?”


    李元道:“看看有沒有賺血金的路子。”


    閻牧道:“有倒是有,現在在大肆招收我們在大肆招收野供奉,九品來便以九品妖獸肉或是白銀作酬勞,八品,七品一樣。


    而六品,則血金作酬勞。


    隻不過.六品極其稀少,收到今天也才收了一個,而且還神神秘秘的。


    不過,我們不管身份,隻管辦事。”


    李元問:“怎麽個給錢法?我若是幫你們殺行骸,能按人頭給錢嗎?”


    他已經想好了,


    妖鳥盤旋,提供視線;


    手握鬼弓,增加射程;


    以血為箭,一箭一殺。


    便是有什麽惡鬼道具,隻要不是什麽太稀奇的,都得被他射穿.


    到時候,他行走一處,就看些信息裏有“裝備欄”的,但凡有的,他就一箭殺之。


    在這周邊晃蕩的,總不至於殺錯人。


    “按人頭給錢?”閻牧愣了愣,然後搖頭道,“不是的,這行骸身份莫測,就算殺了,我們隻看著個人頭,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行骸”


    李元無語道:“那?”


    閻牧道:“我們是按出勤次數給錢,常規出勤一次給20兩血金,進攻隨行一次給50兩血金。除此之外,還能直接用血金購買門中物資。”


    李元“哦”了聲,他恍然了。


    這就很讓人難受了。


    不過,再想一想,似乎也還行。


    多勞多得。


    李元道:“那便有勞閻上使給介紹一下,我就去做個野供奉好了。”


    閻牧應了聲,想了想又道:“你不若做我神木殿供奉,我為你擔保.對了,小姨父,你實戰能力如何?”


    李元掃了一眼大外甥的“615~645”,再看了看自己的“1140~1890”,道:“打你應該沒問題。”


    閻牧一愣,頓時擼起袖子,橫眉道:“比劃比劃。”


    李元道:“不用比,你略勝一籌。”


    閻牧看他這樣子,知道他必有奇遇和機緣,而實力定然也很不凡,再加上他去年在山寶縣待了小半年自也知道這位小姨父的些故事。


    可李元想了想,又問:“做你神木殿供奉,出勤多不多?”


    閻牧搖搖頭道:“野供奉,是三家出錢,目的也就是為了北江府這事,自然需要多出勤,但風險也大;而做我神木殿供奉,隻是我神木殿一家出錢.出勤雖少,但勝在安全。”


    李元掃了眼裝備欄裏的“15枚【銅製令牌】”,以及自身這似乎和朱長老“護體影血”同效的血,道:“我還是做野供奉吧。”


    次日。


    有閻牧擔保,李元再稍稍展示力量,便獲得了野供奉的身份,也來到了野供奉臨時落腳的地方————山中小閣。


    這“山中小閣”,是一片建在東泉縣方寸山上的閣樓,間距很大,本是周邊權貴登山遊玩所用。此時被征收了,而供供奉居住。


    因為行骸的存在,武者們彼此不敢靠的太近,所以這種間隔較大的屋子再好不過了。


    同時,李元也見到了另一位野供奉。


    那是個住在他隔壁,同樣戴著鬥笠、把自己用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的野供奉。


    這野供奉在見到他的時候,憋著嗓子道了句:“常天利。”


    李元掃了一眼對方頭上的“500~520”,稍稍愣了下,心底信心更足,然後同樣啞著聲音道:“木二。”


    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又火速分開,各回各屋。


    而不一會兒,又有些七品前來拜會他,李元也不多見,而那些七品吃了幾次閉門羹後,便不再前來了。


    黃昏時分,方寸山山腳有加鞭快馬,一騎絕塵而來。


    登山弟子急匆匆地跑上山裏,給李元帶來了第一次出勤的消息。


    東泉縣最西的四處街坊開始有人發瘋了,需要有人去看看,聖火宮的原宗紫、神木殿的閻牧都已經出發去了一處,而剩下兩處則需要李元和周卿前去。


    而每一處,除了六品供奉之外,還會安排兩位七品,以及若幹下屬幫眾隨行。


    李元隨意挑了個“魚腸坊”,就帶著一百餘名幫眾出發了。


    這魚腸坊說是坊,其實也就是大號的小墨坊。


    隻不過人多點,住的地方狹窄點。


    噠噠噠.


    馬蹄響亮。


    從東泉縣出發。


    隻不過,馬還未至魚腸坊,兩隻變色雀卻已趕到了,隱藏身形,躲在坊間,默默看著其下的一幕幕畫麵。


    變色妖雀卻比普通白雀好了許多,各種偷聽偷看,也很難被人發現了。


    而坊間的畫麵,大多尋常,除了有幾家人正在哭之外,便沒別的了。


    李元一邊策馬,一邊繼續盯著。


    忽地,黑暗的泥土巷子裏傳來聲音。


    “這裏鬼街賣的東西,偽裝性卻很不錯。”


    “是啊.如此偽裝,任誰都看不出來。不過攻擊性就差了


    那銅製發釵,攻擊力雖強,可發動條件太苛刻了,要搜集到目標的頭發,這太難了。


    還是我們那邊鬼街的東西好,門一關,隻要環境處於幽閉之態,那就可以發動詛咒了。”


    “門把手我會提前換好,這一次可是從那鬼店鋪裏買的四分錢的門把手隻要成功觸發,足以殺死普通六品了。


    等六品死了,其他的七品武者也不足為懼。


    那五品手下無人可用,也不足為懼。”


    “那位國師真有辦法幫我們鎮壓詛咒,讓我們可以不必永遠躲在鬼街?”


    “應該可以,畢竟有些行骸成功了。”


    “你親眼見了?”


    “見了。


    那位玉京城雪月樓的上任花魁,誰都知道中了必死詛咒,隻要敢離開鬼街,那就是必死無疑。


    可是,我親眼看到她走出來了,活得好好兒的。


    國師自有妙法,這等引道鬼街的法門,完全可以說是神通了。”


    兩人如此說著,絲毫沒察覺到頭頂的變色雀。


    而另一隻變色雀則是展翅在別處飛著,查著。


    零零碎碎的線索,畫麵,聲音,很快拚湊出了一個真相。


    遠方,正騎著馬的李元也是無語地揉了揉腦袋。


    “真沒想到第一次出勤,就是去衝陷阱。”


    “這裏發瘋的人,其實也和之前春風坊無關,而隻是中了毒。”


    “目的,就是引來六品供奉,然後再擊殺。”


    “擊殺方式,則是讓供奉入屋,然後關上屋門便可。”


    “然後.屋裏所有人都會受到一次可怕的襲擊。”


    李元還未抵達魚腸坊,就已經洞悉了對方的埋伏。


    一炷香後,上百匹快馬停在了村坊間。


    月光朦朧,將村坊裏一座座矮屋的影子、籬笆的影子投落在地。


    李元一下馬,就直接帶人往出事的一處農戶家趕去。


    待到入口,李元掃了眼帶路的那位“身上有著裝備,戰力隻是八品”的行骸


    那行骸還在假扮農家婦女,此刻哭哭啼啼,抬袖擦淚道:“大人,我家那口子早上還好好的,後來突然就發了瘋,還拿刀要殺我.”


    她一邊哭,目光一邊鎖定在門把手上,心中暗暗得意。


    隻要這位大人進了門,她關上門,她的刺殺任務就完成了。


    瞧,行骸殺人,就是這麽簡單。


    李元神色微凝,掃了眼周邊,他身後的幫眾弟子紛紛低頭,誰也不敢上前。


    李元也不強求,那三家招了六品供奉,本就是幹這個的


    於是,他大步上前,一腳直接踹向大門。


    嘭!!


    重響聲裏,那大門直接飛了,然後又在半空炸了。


    李元衝入門,吼道:“誰瘋了?!”


    旁邊等著關門的行骸默然抬頭,看著沒了的大門,雙目圓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狀態.


    而屋裏,李元起落間,抓起床上那正在又笑又哭的男人,看了看,道:“是中毒了!”


    “來人!”


    “將這婦人拿下,待到獄中候審!明明是中毒,卻說發瘋,其心可誅!”


    那行骸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元。


    她假設過各種劇本,可唯獨沒有眼前這個。


    她急忙跪下,可憐兮兮地哭道:“大人,民女民女沒有下毒啊.民女真的沒有下毒啊.”


    一群弟子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然而沒有人會傻到去頂撞一位六品,哪怕這位六品的操作讓人很是匪夷所思。


    於是,頓時有兩名弟子出列,要去抓這婦人。


    那婦人急忙哭著跪下,道:“大人,大人,民女.民女真的沒有啊.”


    李元道:“有沒有,得審了再說。”


    隨後,他不再理這行骸,而是又去看了其他幾家出現瘋子的情況,同時為了掩人耳目,又抓了幾人一同回去審訊。


    這些瘋子,確都和之前春風坊不同,完全是中毒。


    隨行弟子裏也有精通毒素的,稍一探查,便也證實了李元的話。


    那弟子開了幾劑藥方,算是了盡人事,然後便隨著李元一同離去了。


    李元這一行人來的快,走的也快。


    而那位前來刺殺的行骸,則直接被丟入了東泉縣的大獄,等候審訊。


    這一下那行骸慌張了。


    監獄裏根本沒有窄門,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鬼街的。


    可她因為身中詛咒,是無法長時間待在外麵的


    當晚,這位行骸便大聲呼救起來。


    然無人搭理她。


    李元旋即回了山中小閣。


    旁邊那位叫“常天利”的鄰居還未回來。


    他出去轉了轉,然後將【千裏一線】纏在了不遠處的一位七品鄰居身上,便直接返回了百花莊園。


    次日,早。


    李元回到了山中小閣。


    他從林中走出,打了個哈欠,忽地看到了那名叫“常天利”的鄰居。


    這位鄰居斷了一隻胳膊,此時雙目布滿血絲,卻又暗藏痛苦地眺望遠處。


    在見到李元後,他目光震驚,嘶啞著聲音問了句:“你沒事?”


    李元搖搖頭。


    常天利道:“這供奉,我不幹了.”


    李元道:“常兄,遇到了何事?”


    常天利沒回答,而是道:“木兄,既做一日鄰居,便當結個善緣。


    我勸你.這供奉,最好別做了。


    你若繼續做下去,遲早遲早把命給送了!我這樣已經算好的了。”


    “多謝常兄提醒。”李元客氣地行了行禮。


    當天下午,這常天利就離去了,而一名弟子則是送來了“二十兩血金”,這算是出勤的錢。


    李元掂量著那血金,喃喃道:“錢不好賺啊”


    沒多久,第二次出勤又到了。


    李元熟門熟路地讓變色妖雀去偵查,然後自己又一眼看出了誰是行骸,繼而演了場戲.二十兩血金到手。


    時間一天天過去


    轉眼,便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裏,李元足足出勤十三次,合計收獲兩百六十兩血金。


    拿著這許多血金,他以供奉的身份索要了三家提供的物資圖,然後花費一百五十兩血金采買了“六品傀儡的製作材料”。


    三家的商品顯然和某些大商會聯通,所以提供的物資是五花八門,相當豐富。


    至於作為傀儡動力的六品妖獸心髒,他則不用購買,因為唐年有魔心。


    魔心,完全可以驅動六品傀儡。


    而且魔心和六品妖獸心髒不同。


    六品妖獸心髒撞入傀儡,必須一次成功,否則再取出來便會無用。


    而魔心,卻可以反複嚐試。


    李元打算讓唐年先試試手,等到熟練了,再給她買六品妖獸心髒。


    當晚,李元來到武廬,敲開了自家義女的大門。


    看著一襲白衣,剪了短發,不複嫵媚的義女,李元露出笑容,道:“該回家了。”


    唐年剜了老父親一眼道:“大半夜的,義父就來和我說這個?”


    “給你個驚喜。”李元笑道。


    隨後,他就把唐年拉上了馬車,回到了百花莊園。


    唐年回到熟悉的屋子,推開記憶裏的門扉,然後便看到了屋子裏堆放的金屬材料。


    她頓時撲過去,用手愛撫著這些材料,然後轉身,甜甜道:“謝謝義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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