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已放晴,千山萬嶺皆白首。


    山河本就如此,老而不死,觀而不言,無情方見得紅塵種種生老病死,怨會愛離;有情,最後剩下的隻有孤獨和悲傷。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少年發出聲感慨,再想到自己“長生不老”的天賦,一時間也有些稍稍的觸動。


    他穿越至此才兩載,可今後還要活兩百載,兩千載,兩萬載,兩萬萬載,直至最終.


    而隨著時間流逝,他會不會也變得如山河一般,無情而不老?


    “想屁吃啊.這世道,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是一說。”


    少年笑了笑,又看定眼前山路,深一步淺一步在白蟒背脊般的雪道上走起來。


    少年自是李元。


    今天,他起了個早。


    上小墨山尋鳥。


    小墨山有鬼域,但鬼域其實藏在山的深處,隻要不靠近便沒問題,這一點在中市已經被驗證過了。


    他記得當時是前一天早上出發,結果第二天偏中午見到那鬼域的。


    所以,他隻要控製在半日路程,那就沒問題。


    舊地重回,他依稀還記得那名叫小黃的老虎模樣。


    默然了下,他還是壓下去找找小黃的念頭。


    今天,他隻找鳥。


    李元曾經勘測過小墨山,知道哪邊鳥多,此時輕車熟路地踏過了二重山的入口,然後又穿過了逼仄的峽穀,直往後山而去。


    後山叢林荒莽,多是鳥類棲息之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日頭偏移。


    李元依靠著對動物的親和力,在這林中挑挑揀揀。


    傍晚時分,他總算挑選到了中意的鳥兒。


    那是一種白色的小鳥,巴掌大小,飛行很高,速度不慢,羽毛堅硬,且身側還飄著“2~3”的綜合實力。


    “2~3”的數據已經和狼差不多了,這也說明了這種白雀的特殊性。


    而隻有這種特殊性,才能夠支撐李元所希望的“遠行”。


    他要讓鳥兒飛去遠去,讓他看看整個山寶縣,乃至周圍環境。


    但這年頭,鳥想要飛出山寶縣就不容易,再想要在穿到下一個縣子便更不容易,能夠遠行的鳥和能夠遠行的人一樣,都必然是佼佼者。


    這白雀,合適。


    雖然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但周邊卻是可以了。


    隨後,李元找了半天,卻一共隻找了兩隻這樣的鳥。


    小墨山終究不是妖獸棲息之地,這裏的獸都是凡獸。


    “兩隻就兩隻吧,再加家裏那隻在銀溪打轉兒也夠了。”


    李元“啾”了一聲,兩隻白雀就親昵地跳到了他肩頭。


    李元從懷裏抓了些米粒,攤開手,白雀又毫不怕生地躍到了他巴掌心,低頭啄吃起來。


    少年自己也拍了拍腰間的葫蘆,拇指“啵”一聲挑開軟木塞子,飲了口酒。


    烈酒,入口似細膩冰沙,進腹如刀子熔火。


    這是自家樓裏釀的酒,每出新酒,薛姐總會貼心地給他備好。而容易方便攜帶的也就之中老葫蘆了。


    這葫蘆不大不小,能裝一斤酒。


    “又是雪醅釀,但改進了不少,更純了。”


    少年擦擦嘴角酒漬,開始下山。


    回到家,他喂飽了兩隻白雀,然後打開窗戶,本著多試試的想法,雙手一捧,將兩隻白雀和之前那隻珠頸小雀放了出去。


    三隻鳥兒“撲棱棱”地飛了出去,又在凜冬的冷月下飛旋。


    珠頸小雀飛不高,也不敢飛高,就在9號宅院附近打轉。


    而兩隻白雀卻快活地衝入高空,去到了普通人怎麽看也看不到的高處,繼而一南一北,往遠飛去。


    李元打了個哈欠,躺在搖椅上,蓋了張毛毯,烈酒微醺。


    搖椅搖搖晃晃,他閉上眼,而視線卻在天空張開,看著這覆雪的山寶縣。


    銀溪坊還好,這地凍天寒的夜晚要麽去酒樓喝酒吃肉,要麽開始歸家。


    而再往外,卻是這山寶縣最真實的模樣,破橋洞下不知多少餓殍,爛水溝前不知多少嚎哭,荒野黃埃裏不知多少薄葬,冰霜雪地不知多少人縮著袖子、蜷著身子坐在酒樓遠處眼巴巴地看著燈紅酒綠,隻在期待幾分殘羹冷炙的施舍


    蒼生如蟻,房屋如豆.


    亂世情景,李元看的不是很舒服,他知道若不是“大戶們最終同意了降低農戶上繳糧食”,這縣子還要更慘。


    但,此時他隻是在測試熟練飛鳥視角而已。


    白雀俯衝,清冷地劃過一道道痕跡。


    鳥瞳具有人性地靜靜俯瞰著。


    暖屋火爐側,李元舒服地躺著,搖著,看著


    這感覺奇妙極了。


    他沉浸其中,直到屋外傳來輕輕的交談時,他才被稍稍驚醒。


    “閻奶奶,薛奶奶,老爺今天一大早就上山了,剛回來沒多久,身上有不少酒味,正點了暖爐在睡覺呢。”這是王嬸的聲音。


    “有沒有拿毛毯給他蓋?”這是閻玉的聲音。


    “回閻奶奶話,拿了。”


    “看來今年的新雪釀,當家的很喜歡呢,嘻嘻”這是老板娘的聲音。


    “薛姐姐,從前也不見相公喝了酒睡覺的,這酒.”


    “原釀,醇的很,也烈的很,後勁大的不得了。


    不過當家的肯定沒醉,隻是在享受這醉的感覺罷了。


    當家的說蒸餾,我們這是把酒坊改進了造出的二次蒸餾酒。”


    “小心晚上相公發酒瘋。”


    “嘻嘻.發就發,誰怕誰?”


    兩女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緊接著門縫輕輕推開,閻娘子往裏張望了眼,見李元躺的正舒服,身上蓋著毛毯,空氣裏彌漫著火焰溫暖的氣息,上等的爐碳還散發出淡淡的鬆香味兒。


    她又悄悄把門關上,輕聲道了句:“王嬸,別讓人打擾老爺。對了,再去煮點醒酒湯.”


    這些小小的對話,讓李元心裏多了些溫暖,他也不起身,繼續地觀察著山寶縣。


    山寶縣縣子很大,依山傍水,十二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


    原本的血刀門、魏家、孫家呈現三足之勢。


    大同坊、紫崇坊、南屏坊,三坊相接,在之前也是這三家紛爭最多的地方。


    如今山寶縣一統,都歸了血刀門,那與外交壤的就變成了外城城門。


    這北城城門在梧桐坊,這西城城門在茂昌坊,這南城城門在容光坊,而東門是沒有的,因為東邊便是小墨山,以及小墨山連接著的荒山野嶺。


    除了三門之外,還有一條銀溪從北而來穿入銀溪坊,所以說黑市其實又是第四道大門。


    看著看著,驟然間,他隻覺視線更加清晰了一點,同時心中產生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念頭一動,他通過白雀看到的縣子果然產生了某種變化。


    一道道細密如螞蟻的數字浮現了出現。


    李元心中有所預感,快速地讓一隻白雀停到了一家酒樓上,樓外還有些人。


    這一看,他看清了一行行數字:“0~1”、“1~2”、“0~1”.


    李元:???


    “這是.”


    “我居然也可以通過鳥雀的視線,來看到別人的實力。”


    “原因應該是頻繁的使用,從而適應了這種神魂聯係而構成的視線吧?”


    李元直接坐起,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更好地防範危險的靠近,可以更清晰地界定危險的邊界,更準確地掌控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不可以做,從而守住自己這個小家。


    次日白天


    熊哥趕到了縣外,跟著難民從山寶縣北門混入了縣子,然後快速往小墨坊方向而去。


    午後,他終於到了村坊。


    村坊裏人見了他,剛開始還沒認出來,待到認出來後都是驚詫不已,還有不少扒拉著上來問信息。


    畢竟,村子裏不少家都被拉了壯丁,在外生死未卜,如今熊哥回來了,他們自然要問。


    熊哥早編好了謊言,說他在大戰中昏死過去,等醒來大戰已經結束了,他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也不知自己在哪兒。在外飄零良久,運氣好跟了個商人,賺了些錢,然後在商隊經過附近時,他才跑了回來。至於其他人,怕是都凶多吉少了。


    隨後,熊哥又問了問情況。


    “你家婆娘沒撐過這個冬天,病死了,村裏人刨了個坑,把她葬了。”一位村裏的老人歎息著道。


    “是嘛.”熊哥想起自家那黃臉婆,心裏實在沒什麽悲傷,死了就死了吧,大丈夫何患無妻?他如今跟著清香將軍,隻要立了功,何愁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然後他又忙問:“鳳兒呢?”


    問罷,他麵作悲苦道:“我本想帶她們過好日子,可我家婆娘沒福氣失去了她,我不能再失去鳳兒了。”


    這話一落,村裏不少人麵色都古怪起來,尤其是一些原本留守的年輕人更是古怪,畢竟他們裏有不少都品嚐過鳳兒的味道。


    “鳳兒怎麽了?”熊哥故作擔心地問。


    村裏一名老者道:“她在自家裏,但有些瘋瘋癲癲的.你要看,便去看吧。”


    熊哥道:“怎麽會呢?鳳兒和閻玉關係那麽好,閻玉現在可是李長老的夫人”


    那老者不說了,另一個人跑出來又各種緣由說了一遍。


    熊哥愣了愣,但還是咬咬牙,跑去鳳兒家,敲開大門。


    待到門開,屋裏卻是個頭發披散、麵容白皙、小模樣兒依舊可人卻神色漠然的少女。


    熊哥依稀能辨出她就是鳳兒,隻不過看起來很是憔悴。


    鳳兒看到熊哥也愣了下,她還記得那天,她和這男人躺在塌上,而這男人卻被拉走的情景。


    “我死了麽?”鳳兒問。


    熊哥眼珠咕嚕嚕轉了轉,道:“鳳兒,鳳兒!!”


    他跑過去,就要抱女人。


    女人麻木地任由他抱住。


    “我對不起你啊,鳳兒。”熊哥深情地道,“從今往後,我會好好對伱。我賺了些錢,我們去城裏過好日子。”


    鳳兒咬著唇,良久又良久,她問了句:“你為什麽還回來?”


    “我想你啊,我在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熊哥越發深情。


    土匪窩裏男人多,女人幾乎沒有,每次撈幾個上來都是珍稀品,輪到熊哥時已經快是個破爛麻袋般的屍體了。


    鳳兒雖然披頭散發,但終究年輕,模樣兒還行,胴體柔軟,熊哥這兩年沒怎麽沾腥,此時碰到了這腥,再加上武者氣血的激蕩和平日裏的壓抑,頓時就來了感覺。


    他關上門,軟磨硬泡,甜言蜜語,好一番哄騙,於是又把鳳兒的衣裳扒了,褲子褪了,摟著到了塌上,好好兒歡喜了番,從午後直到傍晚,這才消停。


    “你可不許再負我。”鳳兒躺在男人懷裏,她心裏那重重疊疊的深沉怨氣暫時被壓了下去,眼裏又有了些光。


    “不會不會。”熊哥連聲道,“明天我們就搬到銀溪去。我打聽好了,隻要捐些錢,再說是去當地辦產業的,就可以了”


    “我們辦什麽產業?”鳳兒茫然地問。


    熊哥道:“實話和你說,我家那大商人想來此處開張,所以讓我先來探路.產業麽?酒樓,對,開酒樓!”


    “酒樓.”鳳兒喃喃著,她再怎麽足不出戶,也聽過蘅蕪酒樓的名頭,畢竟現在村坊裏還有人跑去打零工,而且那錢四錢五還隔三岔五地推一車野味兒去。


    不僅如此,她自己也曾經端著碗去銀溪坊外排過隊,領過蘅蕪酒樓的粥。


    蘅蕪酒樓,已經是山寶縣最大的酒樓了,原本的壹蟬居也完全比不上它。


    幾乎每個酒樓想要酒,都會跑去蘅蕪酒樓提前采買。


    “熊哥,你要開酒樓,就繞不開蘅蕪酒樓。


    他們家是正店,酒最好,權勢最大.


    外來的大商人再有錢也隻能從腳店辦起,拿酒肯定得拿蘅蕪酒樓的。


    隻不過,這家的酒緊俏的很,怕是拿不到呢”鳳兒開始為男人考慮,打算。


    熊哥忽道:“我在回來的路上,都聽說了.蘅蕪酒樓是李長老的二老婆開的。”


    鳳兒愣了下,明白了什麽,她別過頭道:“我沒臉去見閻姐姐,我就算腆著臉,閻姐姐也不會見我。”


    熊哥湊在鳳兒耳邊柔聲道:“我回村坊時,聽人說了.你閻姐姐不是還給你個荷包麽?”


    鳳兒冷臉道:“那是閻姐姐善良,她荷包給了我,從今往後便是再無關係。”


    熊哥眼珠轉了轉,忽道:“鳳兒,你自己想想。


    真的再無關係麽?


    若是再無關係,她何必把荷包丟給你?


    直接不管你不就好了麽?


    她是心裏有你,怕你死了,這才把錢給你。”


    鳳兒道:“我不可能去找她,我沒有臉見她。而且我也不配。”


    屋子裏沉默了會兒,熊哥忽地嚎啕大哭,一口一個地說著“大商人好不容易給他這機會,若是他搞砸了,那今後就什麽都沒了”、“今後他還要和鳳兒在這裏成家立業,生下娃娃,如果沒有錢,那無論是他還是鳳兒還是娃娃都會過苦日子,現在世道一年比一年差,說不定都得餓死”.


    熊哥哭的很傷心。


    他哭了一夜.


    待到天亮,鳳兒和熊哥收拾了一番。


    鳳兒對鏡梳妝打扮,抓著紅紙,雙唇輕抿,又取了塵封的胭脂微抹雙頰,繼而換了幹淨衣襖,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兩人離開了小墨坊,近午間時到達了銀溪坊外。


    銀溪坊外熱鬧的很,五個大粥鋪前排著長隊。


    而今日許是巧了,閻娘子竟在粥鋪前親自掌勺,一個個難民經過,又一個個接過滿滿實實的碗,再支吾著道一聲“謝謝閻菩薩”。


    閻娘子則是道著:“別喊呀,我不是什麽菩薩。”


    旁邊有難民道:“大夥兒都聽說了,是您和薛菩薩挑的頭兒,勸說了李長老,大戶們這才減了例糧,您不是菩薩,誰是菩薩?”


    閻娘子臉上紅紅的,這稱呼她也是第一次聽,覺得配不上,便一邊盛粥一邊道著“別喊了啊”.


    而另一邊,正往坊裏走的熊哥和鳳兒則是靜靜站在路邊。


    熊哥捏了捏鳳兒的手,壓低聲音道:“李長老管銀溪,我們能不能落戶也得看他隻要你去表現得和閻玉有丁點兒親近,我們就肯定能成。”


    鳳兒看著遠處那美婦的麵容,看著她麵帶微笑地給難民們盛粥,她好像也變成了那些難民中的一員.


    她走到閻玉麵前,閻玉給她盛了粥,還笑著道:“不夠一會兒再來。”


    鳳兒忽覺身子顫了下,魂兒飛了回來。


    她隻感自己的心都化了,閻玉整個兒在發著溫暖的光芒,而她周身卻散發著黑暗的、邪惡的、卑鄙的惡臭氣息


    熊哥推了推她,哀求道:“去呀,鳳兒.”


    鳳兒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後加快速度往前走,卻不往閻玉那邊去。


    熊哥急了,他低聲下氣地求這娘們,就是想通過她搭上李元那條線,從而進行探查。他的未來可都落在這兒呢。


    於是,他匆忙上前,抓住鳳兒的手。


    鳳兒叫道:“放開我。”


    熊哥不放,壓著怒火道:“都到這一步了,你去見見她,她吃人嗎她?”


    說著,熊哥就要拉著她往閻玉那邊走。


    鳳兒被強行拖拽了兩步,她狠狠甩手,怒道:“放開我!放開我!!”


    這邊的爭吵很快引起了粥鋪那邊的注意,閻玉轉過頭,卻一下子定住了。


    隔著並不遙遠的距離,她看到了鳳兒,鳳兒也看到了她。


    一瞬間,時間好像停止了流動。


    鳳兒急忙低下頭,轉身就要往回走,卻又被熊哥狠狠拉著。


    “鳳兒?”


    閻玉喊了聲。


    鳳兒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有著怔怔的、痛苦的、羞愧的、難以麵對的


    “你是來盛粥的嗎?”


    閻玉溫柔的聲音響起。


    鳳兒忽地眼睛紅了,淚水直接就流了出來。


    熊哥一看有戲,急忙拿了碗道:“是是是,我們來盛粥。”


    說著,他就拉著鳳兒跑了過去。


    閻玉看了眼熊哥,沒說什麽,而是給那碗盛了盛滿,又道:“鳳兒,你們兩個人,應該兩個碗吧?”


    熊哥忙道:“是是是,兩個碗,兩個碗。”


    旋即,他又摸出一個遞了過去。


    閻玉再度盛滿,然後笑著道:“不夠一會兒再來。”


    鳳兒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大滴大滴地落下,她輕聲呢喃著喊道:“閻姐姐,對不起”


    閻玉溫柔地笑了笑,卻沒接話,然後又轉向下一個人,喊道:“後麵的來。”


    銀溪坊的坊牌上,猶然覆雪。


    雪上站著一隻不顯眼的雪白小雀。


    小雀雙目似有人性,正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而隨著熊哥與鳳兒吃完粥,走入銀溪坊,那白雀也振翅飛起,入了高空,靜靜地跟了過去。


    不一會兒,熊哥來到了縣衙,他要通過捐錢、以及那位莫須有的大商人置辦酒樓的計劃而留在銀溪。


    “是是是,我們從小墨坊來的。


    真的是小墨坊的,剛剛閻大奶奶叫了我家婆娘名字呢,好多人都看到了。


    我們過去都熟的。


    說句大膽的話,過去.我和李長老還一起打過獵呢。”


    熊哥絮絮叨叨,攀扯著關係。


    而近日值守於縣衙的血刀門弟子一時也沒決定,道了聲:“等消息吧。”


    當天傍晚,心急如焚的熊哥又跑來了。


    那血刀門弟子丟出個牌子,道:“行了,去棚區買房吧。”


    熊哥欣喜若狂,道:“這這是不是李長老或閻大奶奶關照了?”


    血刀門弟子冷笑一聲:“李長老怎麽可能管這事兒?這是最近門中最近鼓勵置辦產業.你運氣好。”


    熊哥又行了一禮,拉著鳳兒跑遠了。


    當晚,他們就去棚區買了套房子。


    鳳兒開心地道:“我們有家了我想在後院種花。”


    她轉著看著,明明是小小的屋子,可她的眼力有未來。


    熊哥卻根本沒管她說什麽,而是道:“我出去一下,買點東西。”


    “注意安全呀”鳳兒關切地道。


    很快,熊哥跑到一處幽暗巷角,掃了掃四周,見沒人,便抓著磚頭往地裏插去,插出了個形狀,這是清香將軍營地的暗號:兩天後,此處一見。


    他是留給另一個來銀溪之人的。


    至於地點,因為那人對銀溪熟悉,所以提前約好的。


    做完這些,熊哥匆匆離去。


    深巷的老磚瓦上空,


    白雀於天風裏飛落,靜靜看著那插入泥土的磚頭,


    數息後.又拍打著羽翼飛遠。


    第二天,傍晚,熊哥跑來一看。


    對方也用暗號給了回信。


    熊哥大喜,這說明那個兄弟也已經到銀溪了。


    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啊!


    第三天晚。


    熊哥跑來和對方碰頭了。


    那人是個九品,熊哥還不是,但大家都是清香將軍麾下的十夫長,也都知道這一次調查關係極大,此時也顧不得內鬥,而想著精誠合作。


    兩人互相交換了下信息。


    淺表信息,兩人都查到了。


    那就是這山寶縣原本第一高手是血刀門門主鐵殺,第二高手是孫家家主孫劍罡,第三高手是魏家家主,第四高手是血刀門副門主魚朝瑾.


    但現在卻有一位血刀老祖橫空出世,這血刀老祖輕易地秒殺了孫劍罡和公輸羊,覆滅了孫魏聯軍攻入內城的精銳。


    可這消息,兩人來之前其實就已經知道了,畢竟當初清香將軍本來都準備攻城了,之所以臨時叫停,就是因為這位血刀老祖。


    原本血刀門和孫魏即將大戰,從而帶來“趁火打劫”的好環境,可血刀老祖卻直接將這混亂給鎮了下來。


    “這消息可交不了差。”那名九品十夫長道。


    “是啊.”


    熊哥讚同,“我們得弄清楚血刀老祖究竟還在不在山寶縣,或者在不在山寶縣附近。”


    那九品十夫長一拍大腿道:“這怎麽查?”


    說罷,他又笑笑著看著熊哥道:“你不是說你婆娘能搭上李長老那條線嘛,不如讓她去內城看看?


    將軍都說了,那位李長老可不簡單,說不定能聽到點兒什麽呢?”


    見著熊哥為難的模樣,那九品十夫長湊過來陰陽怪氣道:“熊哥,不會是吹牛的吧?這可是在大家麵前,在將軍麵前說下的話你若做不到,我必據實匯報。”


    熊哥臉色一變,道:“放你糧的屁,我怎麽會吹牛?”


    說罷,他沉默了下,道:“我試試。”


    兩人匆匆見麵,又匆匆散去


    不遠處的屋簷上,有白雀振翅飛遠。


    當晚,李元抱著那份“有形無魂”的“吐魄功生命圖錄”,在搖椅上反複看著。


    他用了一切辦法,甚至連前世“狗哥參悟太玄經的法子”都試過了,可那些漫無目的的線條並不是氣血流轉的方向。


    雜亂無序,沒有半點規律。


    良久,少年放下書冊。


    門外還傳來練功的聲音,那是三個孩子在練功。


    隻不過,小剩和妞妞練的不再是回柳功,而是血刀門的入門功法。


    年年練的是她父親老唐的功法。


    老唐那功法,李元其實去問過,也弄明白了老唐走的是傀儡路子。


    他請教了老唐,老唐也教了他。


    結果,老唐教的他都懂了,可也就是懂了。


    李元後來又花費了不少時間去鑽研那個,以期入門,但傀儡法門顯然偏向數學,而且要求很精確,想要入門不僅要練,還得做題目。


    李元做了幾天題目,隻覺腦子發暈,夢回高三晚自習的題海之中。


    然後,他暫時放棄了。


    忽地,門外有多出了腳步聲,嬌小玲瓏的美婦推開門,笑道:“相公,吃晚飯了。”


    李元招招手。


    閻娘子湊近,卻被李元一把拉入了懷裏。


    閻娘子嬌軀發熱,輕聲道:“孩子們還在外麵呢。”


    李元一揮手,勁氣將門帶的關上。


    閻娘子提起長裙,跨騎如上馬,隨著搖椅搖搖晃晃


    這姿勢也隻有她能做,換老板娘便顯得不和諧了。


    片刻後.


    “好了吧?


    開心了吧?


    我的好相公。”


    美婦臉兒通紅,如桃花,如晚霞,不知是羞的還是累的,然後又嗔了句,“看你晚上怎麽辦?”


    李元將她一拉,讓她撲倒在自己身上,然後忽道:“這兩天,如果鳳兒來找你,你帶她來內城,然後留她在廂房過一晚。不要讓別人知道。”


    閻娘子俏臉顯出錯愕之色,她輕聲道:“我和她已經恩斷義絕了,她若以難民身份去盛粥,我會叫她一聲,可若是私下裏我.”


    李元輕聲說著他所知道的事,以及之後的打算。


    閻娘子愣愣地聽著,美目逐漸兒瞪圓,她又猛地坐起身,震驚地看著胯下的相公,“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這一天你也沒出門吧?”


    李元又把她拉了回來,湊她耳邊道:“你家相公天人合一,開了天眼呢。”


    “哪兒呢,哪兒呢”閻娘子支肘,趴在他胸前,俏皮地用手撫著他額頭。


    開天眼一般都是眉間之上開第三隻眼


    摸了會兒,閻娘子嘻嘻笑了聲:“吹牛。”


    然後翻身下馬,道:“我會照辦的。”


    李元笑道:“人家土匪都要攻城了,你怎麽還笑的出來?”


    閻娘子湊近了輕聲道:“這還不是因為.我家相公是血刀老祖嘛?”


    說罷,她比了個手勢,雙手剁剁剁地砍著,麵色肅然道:“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血流成河,庇護一方!”


    李元自喃一聲:“我可不是為了庇護一方。”


    閻娘子笑道:“都一樣!”


    第四天,沒動靜。


    第五天,鳳兒腆著臉來到了蘅蕪酒樓,說找閻大奶奶,而閻玉剛好在,便直接從樓上走下。


    鳳兒臉頰通紅,不敢看她。


    她以為閻玉也會無視她。


    可她的以為出了錯,閻玉牽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坐到桌邊,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都是些過去的往事。


    鳳兒隻覺如在夢中。


    而這美夢還未結束,在傍晚的時候,閻玉直接拉著她去內城做客。


    鳳兒本來還想著回家和熊哥說“人家不可能帶她去內城”,可現在她還沒開口就已經完成了目標。


    馬車上.


    鳳兒忽地道:“閻姐姐,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害你!


    我.我真的錯了。”


    黑暗裏,閻娘子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晚風吹開了馬車的車簾,光明落入車裏,照在閻娘子的臉上,而鳳兒卻整個兒沉浸在黑暗裏。


    兩人都帶著笑,彼此看著。


    閻娘子牽起她的手,終於輕聲地道出一句:“我原諒你了。”


    這一刻,鳳兒隻覺神魂顫搖,目中所見.惟有光明,心底那重重疊疊的怨氣也被落入了一絲純淨的明亮。


    她張開嘴,紅著眼,如發誓般虔誠道:“無論是我活著,還是我死了,無論是這一世,下一世,再或者下下世,我永遠都不會再害你。”


    閻娘子笑了笑,道:“我相信你。”


    當晚,鳳兒見到了李元,可李元並不理睬她,其他人也不理,隻有閻玉在和她說著話,又給她夾著菜,再後給她安排了房間,讓她住入了暖暖的廂房。


    可對鳳兒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其實熊哥讓她進來是打探信息的,但鳳兒並不想打探,等明天回去她就說她打探了,但什麽消息都沒有。


    半夜


    廂房裏忽地刮入一陣冷風,鳳兒被凍醒,她哆哆嗦嗦地起身要去關窗子,卻驟地聽到窗外不遠處傳來對話的聲音,那聲音很輕,卻剛好能被她聽到。


    隱隱約約間,鳳兒隻聽到“血刀老祖在內城閉關,一應人等不得打擾”、“需以血試刀”之類的話.


    鳳兒不敢動,而門外聲音很快平息,她這才悄悄關了窗,在塌上久久無法平靜。


    熊哥要她打聽的就是血刀老祖的事,而她竟聽到了。


    鳳兒看著天花板,皺眉想了起來。


    第六天,早。


    閻娘子拉著鳳兒吃了早餐,便帶著鳳兒回了銀溪。


    鳳兒一到家,熊哥就焦急地拉著她問:“有沒有打聽到?”


    鳳兒輕歎一聲,然後說了一番昨晚她悄悄外出,然後在某處聽到對話,隱約說是“血刀老祖在內城閉關,一應人等不得打擾”、“需以血試刀”.


    當天下午,熊哥就以去見大商人為名,直接買了快馬,帶著鳳兒離開了銀溪,又從梧桐坊的北城門離開了山寶縣。


    天空中,一隻白雀飛呀飛,從高處跟著兩人


    在跟著一個晚上加半個白天後,終於來到了一處荒山。


    荒山山路攀援而上,可見在風裏矗立的簡陋山門,以及旗子上寫著的“清香”兩字。


    白雀盤旋兩圈,也不進入,隻是落足在高處的一根樹枝上,藏身在常青林葉中,靜靜觀望。


    然後


    白雀見到了一個身披鎧甲的男子。


    見到了眾人對那男子行禮,口呼“清香將軍”。


    白雀眼中映出清香將軍身側的數據:220~240。


    暖屋裏,少年睜開眼,喃喃道:“居然比鐵門主強了5點綜合實力,不錯不錯。”


    旋即,他就舒了口氣。


    他的心.安了。


    既然能一刀一個清香將軍,那清香將軍也不足為慮了。


    更何況有了這個消息,清香將軍應該也不會再進攻山寶縣了。


    而山裏,屋中,燈火通明,酒水橫流,再裏則是傳來淒厲的聲音.


    熊哥正勾肩搭背,對周圍山匪道:“老子說話算數吧?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說帶回來給你們玩玩,就帶回來了,哈哈哈。”


    “熊哥仗義!”


    “不,不能再叫熊哥了,百夫長,百夫長仗義,哈哈!”


    有個山匪不合時宜道:“熊哥,你家婆娘啊,你怎麽舍得的?”


    熊哥冷笑一聲:“呸!早打聽清楚了,老子外出,這賤貨就勾三搭四。老子以後要婆娘多得是,不缺這一個賤貨。”


    屋裏,笑聲和怨毒的慘叫交織一處,可這山匪們早司空見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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