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顧汐而言,這一天是生命中注意黑暗的一天。


    接到了醫院這邊的來電時,她正在樓上婦產科,肖瀟不知為何動了胎氣,導致早產,偏偏這個時候,唐延其還不知蹤影,聯係不上。


    顧汐隻能作為家屬陪同著肖瀟,看著她剛被推進產房,電話裏又傳來了一個噩耗。


    顧欣悅在傅氏集團門口出了車禍,突如其來的重型貨車直接將顧欣悅撞飛,當場死亡。


    送來隻是為了做個事故鑒定,通知顧汐下樓認領屍體。


    聞訊,顧汐手中的電話‘啪嗒’醫生掉落在地。


    她好不容易才和顧欣悅母女相認,還沒在一起生活過幾天,怎麽就突然……


    一瞬間,她顧不上其他,快步下樓。


    傅柏琛遠遠的就看到了她,他淺色的西裝上沾了些血,臉色不太好的看著顧汐,走到近前,剛想動了動唇,卻看到顧汐匆忙的從自己身旁錯過。


    她直接找醫生,顧欣悅的屍體被單獨放在了一邊的病房裏,有人正準備抬去做法醫鑒定,顧汐看著躺在床上被白布遮蓋的母親,恍若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無數的鮮紅染滿了顧欣悅的全身,浸透了上麵遮蓋的白布,一滴滴落在地上,妖豔如花。


    悲傷猶如無措的滔天巨浪,頃刻間朝著她撲來,叫顧汐眼前一黑,情緒驟起,淚水在眼眶中爭相湧動,她不得不咬住牙,強壓著心下的劇痛,她想要走到母親身邊,握住她的手,看她最後一眼,但奈何身體就像僵住了一般,怎麽都動彈不得。


    傅柏琛疾步走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臂,“顧汐,很抱歉……”


    他當時明明就在現場,眼睜睜的看著顧欣悅被車子撞飛,卻無能為力。


    很多意外發生時,旁觀者雖然沒有任何責任,但那種複雜的心情,也摻雜著些許的愧疚和負罪。


    畢竟人人都有感情,尤其想到顧欣悅還是顧汐的親生母親。


    顧汐努力咬著牙,讓自己盡量冷靜,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她撥開了傅柏琛的手,冷道,“我沒事,請你出去!”


    “別這樣,我知道你現在……”


    都不讓他話說完,顧汐就再度下了逐客令,“傅柏琛,我現在真的不想和你說話,拜托了,如果你還有一點點為了我好,就請離開!”


    她話已至此,他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再刺激她什麽,隻能默許的低了低頭,轉身向外。


    顧汐緩了很久,才步伐踉蹌的走到床邊,卻沒有十足的勇氣掀起白布。


    她不是害怕什麽,也不是擔心驚恐的一幕嚇住自己,更不是畏懼鮮血淋漓。


    隻是她記憶中的母親是最漂亮的女人,雖然童年中母親的印象已經沒有多少了,但她仍舊記得,母親的樣子,不想讓這一幕,永遠定格在腦海,破壞了母親的形象。


    但不管怎樣,她都要再看母親最後一眼的……


    她顫抖的手覆上了白布,正要揭開的一瞬間,卻被一隻大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季洺止站在她身側,攔下了她的舉動。


    “別看了,最起碼現在別看。”季洺止柔聲輕道,握著她的手,“你知道的,車禍造成的一瞬間,不管是任何人,樣子都不太好看,我希望姑姑在世的話,也不希望讓你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吧!”


    顧汐的手停下了,漸漸的,沒了力氣,直接癱軟的垂在身側,季洺止卻拉著她的手,長臂一撈,將她拽入懷中,緊緊的抱著,“我知道你心裏很不好受,顧汐,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愣愣的看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到底要表達什麽感情,隻是很複雜的看著他,眼瞳呆滯,空洞。


    季洺止也沒說什麽,隻是抱著她,盡量用自己的胸膛安撫著她的悲涼。


    但一瞬間,顧汐突然覺得天旋地轉,縱使用力遏製的情緒沒崩潰,但身體還是經不住悲傷的席卷,癱軟的倒在了季洺止懷中。


    “顧汐!”他抱著她,突然餘光瞥到了地上的些許鮮紅,當即一怔,注意到她褲腿裏涓涓湧出的鮮血,季洺止瞳孔一緊,連忙將她橫抱而起,快步衝向了樓上婦產科!


    傅柏琛看到季洺止抱著顧汐匆忙跑出來,而她的身下,那刺目的鮮紅,生生的灼傷了他的眼睛。


    “顧汐……”他大步走了過來,季洺止卻直接避開他,冷道了句,“讓開!”


    傅柏琛不等說什麽,護士已經跑了過來,季洺止將顧汐小心翼翼的放在推床上,然後跟著護士往樓上跑去。


    婦產科的醫生檢查了下,就慌忙道,“馬上送搶救室!大出血,孕婦懷孕三個月,抽血化驗,通知血庫……”


    同時,林主任轉身又對季洺止和傅柏琛掃了一眼,道了句,“你們都是家屬吧?孕婦這次大出血,很可能胎兒不保,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傅柏琛看著醫生,聽著她剛剛匆忙的發號施令,每一句話都讓他心髒驟然緊縮。


    他注視著急診室的方向,看著那流在地上的鮮紅,臉色瞬間一片蒼白。


    季洺止剛剛抱著顧汐的手也開始顫抖,好像剛剛抱著的視如珍寶的,突然就消失了。


    他的手上沾滿了她的血,竟然出了這麽多血,顧汐她……


    兩個人在急診室外等候,醫生和護士匆忙的進進出出,不停的送血漿進去,還有麻醉醫生也匆忙趕來,事態發展的似乎很緊急。


    徹底的結果出來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了,顧汐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好不容易再度懷孕,結果又因為母親的去世,難以承受這麽大的打擊,還是發生了意外。


    醫生從裏麵出來時,摘下了口罩歎了口氣,“流產了,孩子沒有保住,但建議家屬等孕婦醒了後,聯係下精神科……”


    傅柏琛眼眸一驚,“什麽意思?”


    “患者的情緒似乎不太好,而且近期的壓力極大,本來就是孕婦,身體竟然還會貧血……”


    貧血?!


    現在還會有人貧血,而且還是孕婦!


    季洺止呼吸窒住,他無法想象,顧汐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麽撐過來的,竟然將自己熬成了這樣子!


    她忘了自己也是個孕婦嗎?


    傅柏琛憤然的咬牙,發狠的一拳砸向了走廊牆壁,確定顧汐無礙後,他便離開了。


    亦如季洺止所說的,他此時已經沒有再守在她身邊的資格了,繼續留在這裏,等她醒了也不會有好處的。


    一邊下樓,傅柏琛電話聯係著何舟,“馬上調查這場車禍,給我詳細的徹查,一點蛛絲馬跡都不可以放過!”


    “是的!”


    傅柏琛掛了電話,眸光更顯深邃,他眼睜睜的而看著顧欣悅被大貨車撞飛,時間精準的剛剛好,真的會是巧合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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