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被送到醫院急診室時,整個人就徹底陷入了昏迷狀態。


    但在路途中時,似乎有兩次意識格外清新,一次是在不斷搖晃的車裏,一次在一個溫熱的臂彎裏,很顛簸,也感覺到身旁人的焦急和急迫。


    還有人不停的在她耳邊呢喃,嗓音溫厚,很熟悉,熟悉到了曾經多少個日日夜夜,無數次的在她耳邊呢喃縈繞,熟悉到了她曾將這個聲音銘記於心,刻骨難忘壞。


    顧汐費盡全力的用手抓著他的衣襟,思維的卻在浮浮沉沉,像吞沒的海浪,一浪浪的翻卷,帶著壓力的襲擊,將她生生吞沒,再吞沒……


    看著她被醫生推進了搶救室,醫生不斷的發號施令,每一道命令,都讓傅柏琛莫名的緊張。


    他低頭看著自己襯衫上染著的血跡,看著地上蔓延點滴的血紅,高大的身形,踉蹌的晃動,他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心裏最後一點氣力被抽走,他鬼使神差的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從未有過的茫然和失控,又再度上演。


    上一次有過類似的感覺,還是十年前,母親車禍去世,父親墜樓的時候。


    典獄長和獄警慌忙的趕了過來,要在搶救室外戒備,防止犯人越獄或者行為不軌。


    這樣的舉動,影響了進出的護士和醫生工作。


    顧汐情況異常危險,醫生不得不下病危通知書,一出搶救室門就說,“請問誰是病人家屬?”


    傅柏琛大步上前,“我是。”


    “丈夫?”


    他愣住了。


    兩人的離婚協議,在數月前經由律師,就已簽訂,離婚證還在他辦公室的抽屜裏放著。


    片刻的走神後,他剛點了點頭,“我是……”


    話音未等落完,就被後方傳來的聲音截住——


    “前夫!”


    幾人回首,看到風風火火趕來的唐延其和肖瀟。


    兩人不知道收到了誰的通知,竟然及時的趕來了醫院,唐延其態度凜然的上前,直接說,“他不過隻是前夫,算什麽家屬?”


    醫生怔了下,就說,“病人情況特殊,現在很危急,沒時間考慮那麽多,到底誰簽字?”


    唐延其首當其衝,“我簽字!她出任何事,我負責!”


    “你怎麽負責?”傅柏琛攔下他。


    唐延其冷然掃了他一眼,話音篤定,一字一頓,“我娶她,讓她做我的太太,這就是我負責的方式,你可以嗎?”


    傅柏琛沉默了!


    “看吧!要不你怎麽能成為前夫呢?嗬嗬……”


    唐延其露出鄙夷的嗤笑,那笑聲過冷,導致傅柏琛怒意瞬間被點燃,火冒三丈的黑眸燒成了一片猩紅。


    他一把抓住了唐延其的衣領,“前夫怎麽了?前夫也是夫,我也曾是她丈夫!”


    “那也是曾經了!”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肖瀟眼疾手快,接過醫生的病危通知書,快速在家屬欄裏簽了字。


    交還給醫生時說,“保大人,不管發生任何危險,都要保大人!”


    醫生點點頭,又說,“還有一點,現在產婦的情況不是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而是……”


    這邊話沒等說完,傅柏琛和唐延其也馬上停止了爭議,紛紛湊過來,神色專注的看向醫生,都不想錯過一分一秒。


    醫生隻好重新說,“產婦因涉入海洛因過量,引發早產,但自身情況無法自然生產,又本身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身體狀況極差,血小板過低,根本沒辦法剖腹產,所以……”


    傅柏琛怔住,感覺大腦轟鳴,像猛地一下要被炸開般,他快步上前,抓住醫生的手,“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保住大人!絕對不能讓她出事!”


    “可是……”醫生有些為難,這種事情,也不是醫生可以說了算的。


    “我告訴你,如果顧汐出了任何事,我讓你,不對,我讓你們全院所有人都給她償命!”唐延其暴虐的怒道。


    同時,眼角餘光掃到了一側的典獄長,唐延其怒火高漲,衝過去,扯住了典獄長的衣領,“你怎麽對待犯人的?她一個孕婦,你竟然讓她營養不良,還攝入了海洛因?不管顧汐有沒有事,你這身警服,都等著脫吧!”


    醫生被威嚇,無奈的再度返回搶救室。


    外麵,唐延其冷然的又看向了傅柏琛,“都是你做得好事!這回你滿意了嗎?如果她怎樣了,都是你一手害的!”


    肖瀟也氣的渾身發抖,指著傅柏琛大吼,“你知不知道,顧汐到底有多愛你啊!她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隻有你了!你還這樣對她……”


    無法想象,一個女人,明知道自己身染毒癮,想要徹底擺脫毒癮束縛,最好的辦法就是打胎,配合藥物戒毒。


    但顧汐拒絕了。


    如果打胎,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生下他孩子的機會了。


    “就因為她愛你,才拚死拚活的想要生下你的孩子啊!可你呢?竟然不調查,就誣陷她殺了你兒子,麥克是你兒子,那顧汐肚子裏的,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嗎?”


    肖瀟淚流滿麵,控訴的聲音,悲切的在走廊裏回蕩,像一把把鋼刀,狠戳著傅柏琛的內心。


    此時此刻,他多想求一顆後悔藥,可以回到數月前,停止對她的所作所為。


    他唯一想要的,隻是她不離開,永遠的留在他身邊!


    但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搶救室裏,婦產科的主任都來了,顧汐的情況過於危險,腹內的孩子如果不及時生產,也會導致窒息而死。


    左右為難時,顧汐也略微恢複了些許的意識,她隻是用綿薄的力氣,盡可能的抓著主任的手,氣若遊絲的聲音,從唇邊道出——


    “剖,剖吧!”


    主任臉色嘩然,“你知不知道現在剖腹產話,對你來說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


    “剖!”顧汐隻說這一個字,態度極其堅定。


    主任搖搖頭,表示如果強行剖腹產,必須要經過家屬同意,不然絕對不可以!


    一旦剖腹產,傷口無法愈合,孩子是活了,但產婦必死無疑!


    這個結果太大,任何人都承擔不起!


    “我……我沒有家人……聽我的!剖!”顧汐抓著醫生的手,緊緊的,怎麽都不肯鬆開。


    醫生有些無奈,臉色凝重,“可是……”


    此時,搶救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顧欣悅早已換了身手術服進來,目光無奈的掃了眼產床上的顧汐,輕微的歎息從唇邊道出,“誰說你沒有家人了?我不是嗎?”


    略微責備的話語,卻帶著滿含關切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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