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乳白色的液體潑濺一地。


    床上,汨汨的鮮紅流淌一床。


    多麽的刺目,多麽鮮明的對比,比這一切更加濃烈的,是兩顆撕心裂肺的心!


    顧汐受幻覺驅使,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如夢幻影,所以痛覺並不是很真實,反而和內心的蝕骨,也抵不上其中的分毫。


    寒涼的夜晚,豪宅內外燈火通明。


    他焦急的抱著她,開車趕往醫院。


    搶救過後,醫生疾步跑了出來,“幸好送來的及時,所以傅太太並沒有什麽危險,已經沒事了!”


    聽到醫生這句話,傅柏琛恍惚中才鬆下了從剛才就一直懸著的這口氣。


    但轉瞬,醫生又扔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但是,以後可千萬不能這樣了,傅太太都懷孕兩個月了,這樣下去,對胎兒的影響過大,還請傅董三思啊!”


    每個字,醫生都說的很清楚,但傅柏琛卻仿佛瞬間喪失了語言功能,連在一起,怎麽都聽不懂了。


    他錯愕的怔住,反問,“你說什麽?”


    醫生無奈的重複,看了眼四周無人,又壓低聲解釋說,“我們在傅太太的體內檢查出大劑量的海洛因,除此之外,還有天使粉,以及超劑量的安定成分,這些藥物,對胎兒的影響過大,傅董,您真的要考慮清楚了!”


    傅柏琛感覺自己的腦子轟地下炸開了,較好的麵容,輪廓清晰的臉上露出怔鬆的一片慘白。


    她竟然……懷孕了!


    在他打算徹底遺忘一切,鼓足所有氣力恨她的時候,卻又迎來了這個盼望已久的新生命。


    上天還真會開玩笑!


    所以顧汐早就知道了自己懷孕,這段時間才會很配合的留在家裏,每天無所事事的吃飯休息。


    甚至還在他給的‘牛奶’認認真真全部喝完?


    就因為她知道自己懷孕了,想要好好的給孩子營養補充?


    甚至都放棄了去工作?


    可是,他又做了什麽?


    在她全心全意接受孩子的時候,他卻給了她母子致命的毒藥……


    傅柏琛笑了,蒼白的俊臉上,笑的淒然,涼淡。


    這樣失控的他,著實嚇壞了醫生,快步避閃。


    他倚著走廊牆壁,無措的視線凝滯,控製不住的冷笑,依舊在持續。


    隻是那笑聲過於淒涼,笑到最後,漆黑的眼瞳,凝結成一片水霧,揮灑殆盡。


    病房裏,剛剛注射過鎮定劑的顧汐,思緒有著這段時間前所未有的清朗。


    她慢慢的爬了起來,將枕頭墊在身後,倚坐在那裏,看著推門進來的男人。


    想都沒想,直接順手抄起了桌上的水杯,朝著他狠砸了過去。


    到底還是這段時間的藥物控製,讓她的體力,早已大不如前。


    他沒躲沒閃,水杯卻隻墜落在他腳前,玻璃散碎一地。


    傅柏琛長腿邁過,走到床前,淡漠的視線望著窗外的黎明,眸色深沉。


    若是他此時能低下頭,注意她的話,會發現這是一次很好的談判機會,但可惜,傅柏琛錯過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此時的顧汐,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她可以麵對毒癮,麵對他的仇恨,麵對他的所作所為,不為任何,隻為了腹中的這個生命。


    前提是,他說上一句‘對不起’。


    這句話,他並不是沒有說過。


    所有的柔情,溫柔他並不要是不會,隻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膩了,也倦了。


    站在一旁,隻淡淡的說了一句,也是這一句話,將顧汐心底所有的希冀,徹底粉碎。


    仿佛心髒也被很碾成渣,碎的不能再碎。


    他說的是,“把孩子打了吧!”


    顧汐愣了愣,藏在被子裏的手指狠攥,指甲扣進皮肉,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揚起慘白的容顏,倔強的味道依存,她看著他,乖巧的低了低頭,薄唇微動。


    似說了什麽,但因沒有氣力,以至於傅柏琛沒有聽清。


    他不得不俯下了身,顧汐卻勾唇一笑,揚手狠捆了他一巴掌!


    十足的氣力,但傅柏琛卻感覺不到疼。


    他直起身,冷漠的臉上,沒有絲毫纏綿的葳蕤,轉身離去的同時,冷道了句,“我和醫生都說好了,等下護士送你去手術室。”


    麵不改色無若其事的顧汐神色沒變,視線也緩緩的從男人身上離開,用最大氣力緩緩開了口,“你有什麽恨我的理由?”


    “又有什麽理由扼殺我的孩子?”


    “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沒有我,你早就死了!知恩不報,傅柏琛,別逼我!”


    頎長的身形赫然頓住,轉過身時,墨黑色的眼瞳裏,閃爍著顧汐從未見過的光束。


    他大步走回,單手撐在床邊,俯身望著她,涼薄的唇微啟,嗓音低冷難尋,“我父親並不是因為生意失敗,受打擊才自殺的,是因為身染毒癮難以戒除才死的,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父親一手造成的!”


    顧汐愣住。


    “很難想象吧?他們當年可是好兄弟啊,居然教唆我父親吸、食違禁品,還聯合別人,故意陷害,如果不是你父親,我父母都不會死!”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暴虐,憤怒,瘋狂,又接近絕望。


    殷紅的眼底衍生著太多的仇恨,多到了顧汐都難以理解和消化,看著這樣的他,她竟一時間湮滅了所有的怨,不自覺的伸出手,顫抖的扶著他。


    “但是,我愛你啊!”


    眼淚奪眶而出,顧汐也從未像現在這樣,低微,懦弱,卑微的如塵埃,就差跪在地上求著他,不要這樣狠心,上輩的仇恨,真的與她無關!


    “傅柏琛,我愛你,十年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愛著你,心裏一直有你,你才是我最愛的男人,也是我最想嫁的人……”


    雖然,她一直都不願意承認,感覺太丟臉了,和她的氣場不符。


    但這就是事實。


    她愛他,早已勝過一切。


    “老公,我們好好的,難道不可以嗎?”她抱著他,哭得像個孩子,淚水流淌,仿佛劃過的不是麵頰,而是兩個人的心房。


    一字一句,不可否認,每個字都震撼著傅柏琛的心!


    渾身的氣力像被一點點的抽離,心裏被豁開了一個大洞,無盡的空虛源源不絕。


    奈何命運弄人,最愛的人,偏偏和最不能在一起的人,是同一人。


    斂下所有的一切,男人清遠的眼眸毫無波瀾的看著她,冰冷的一把撥開她的手,道出的嗓音,都像染滿了寒霜,又冷又狠的砸向她的心口——


    “既然愛我,那就先把孩子打了吧!”


    顧汐的手,也像逃離了操控的木偶,瞬間無力的垂下,眼神折射出從未有過的哀涼。


    她冷冷的低了低頭,“好,一定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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