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乘坐出租車追上沈家旭的時候,沈家旭的車已經側翻在了溝裏。


    車左邊駕駛位的一側在下麵,另一側搭在溝邊。從杜蘅的位置,看不到沈家旭的具體情況。汽車翻滾下來,冒著濃煙,車玻璃碎了,鋼化玻璃斑駁成網,有殷紅的血跡滲出。


    “沈家旭,沈家旭……”杜蘅驚恐的大喊,她跪在車旁邊,努力的看著車裏麵,希望聽到沈家旭的回音,然而,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這我們沒法救啊……”出租車師傅也下來查看。


    杜蘅拿起手機,打120,找救護車;同時打122交通事故救援電話,請求救援。


    “車側翻在溝裏,車門,被壓在下麵,我們打不開車門。氣囊彈出來了,人的情況看不清……”


    杜蘅跪在車旁邊,向交警陳述著車輛的情況。


    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卻依舊思維冷靜,表述清楚。


    警車和救護車來的很快,交警有專業救援的車輛和設備,迅速的施救。車被翻過來平放,車門依舊變形,救援人員有專業設備打開了車門。


    沈家旭頭上身上一身是血,人沉沉昏迷被抬上了救護車。


    “有呼吸,心跳65.血壓80,40……施救……”


    醫護人員將沈家旭抬上救護車,緊急救援。


    ————


    沈家旭在急診室搶救,警察已經開始做筆錄。


    杜蘅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和他一起在醫院看望病人,之後準備去公司……很突然,他決定要去辦事兒,讓我自己去公司。他神色匆忙,走的非常突然,不是平常很正常的樣子,所以,我打了出租跟出去了,然而,我跟上去就看到了這樣的情形,車已經翻在溝裏了。”


    “我沒有看到車禍發生時候的情況……一無所知……”


    杜蘅皺著眉回顧著上午的事情,似乎哪裏都不對,可是,又不知道具體問題在哪兒。


    “根據我們初步查看,車沒有發生碰撞,是他自己開到溝裏的。他有沒有什麽異常,比如吸毒?”警察道。


    “沒有,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況。那條路是雙向四車道,那麽寬,當時車特別少,來來回回就幾輛車……”杜蘅皺眉。


    “車很少,那麽,有沒有注意到有什麽異常的車嗎?你說你是跟著他的車從醫院到郊區,那麽久,有沒有發現異常?”警察道。很認真的警察,發現案件的蹊蹺之處,並沒有隻做一般案件處理。


    “是,有一輛車,一輛黑色奔馳,忽快忽慢的出現了好幾次,車牌號是京gxxxx。從醫院到車禍現場之前,我都有看到它……”


    杜蘅回憶著。


    “很好,請您多回憶一些細節,這些非常有用……”警察鼓勵道。


    “我們從案發現場撿到一個手機,這個手機應該是當事人的手機吧。”一名年輕警察過來,拿著塑料袋子,塑料袋中是沈家旭的手機。


    屏保是雪山的風景,正是沈家旭的手機。


    “是的……”杜蘅思索著:“我能不能拿出來手機看看……”


    杜蘅拿到手機,幾乎是一瞬間的福至心靈,她劃亮屏幕,直接劃過了密保圖案。


    陌生的號碼,點開,提示錄音。


    “沈家旭,你終於還是肯接我電話的啊……”


    “季總,您這是要做什麽?你說什麽明說,別來這套了……您如果不想同歸於盡……”


    電話的末尾是激烈的鳴笛聲,方向盤急轉,滋滋的聲音,然後掛斷的電話。


    在場的警察也立即意識到問題。


    “這是誰?”


    “季朝明,許安集團副董事長……他有嫌疑……”杜蘅篤定的說道。


    昨晚的那通今天,今日的這通錄音,即便是這含混不清的語句,一知半解的內容也足以可以看出來他們曾經陰謀共共事,也依舊分道揚鑣。


    殺人滅口,大抵如是。


    ————


    沈家旭的急救手術持續了七個小時,從正午到華燈初上。


    手術結束,沈家旭被推出手術室,直接推進了icu病房。


    “他的頭部受到重傷,淤血嚴重,我們實施了開顱手術,目前清理了傷口,不過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即便是能夠度過危險期,活下來,日後的智力等等會不會受到影響也有待確定……他的手臂骨折,肋骨骨折,我們也進行了處理。他傷的非常嚴重,如果能活下來,也是奇跡……”


    醫生說的很不客氣。


    杜蘅扶著沈詩詩,點頭應著;沈詩詩哭紅了的眼睛裏滿滿是淚,戚哀的回應著單調的“嗯嗯”的字。


    杜蘅下午的時候給沈詩詩打電話,安排許安集團的司機接沈詩詩過來的。這位憔悴的母親一直目光呆滯,口中念念有詞——最無助無能為力的時候,信佛的沈詩詩一直祈求菩薩保佑。


    icu病房有一麵牆是透明的,從外麵可以看到裏麵的情形。


    沈家旭睡在潔白的床單上,頭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隻漏出口鼻;他吸著氧氣,身上插著各種管子,旁邊是各種監控的儀器。他如安睡一般,對外界一無所知。


    旁邊,沈詩詩靠在icu的窗戶上,滿臉是淚。


    “為什麽要那麽做?”


    杜蘅依舊不得其解。


    ————


    晚上九點多鍾,許樂康匆匆而來。


    在看守所住了兩天,沒有刮胡子,許樂康蓬頭垢麵,一臉的滄桑。不過是兩天,都像瞬間蒼老了數年一般。


    傍晚時候,杜蘅接到了公安局安排辦理取保的電話。杜蘅沒有離開醫院,安排公司行政經理去辦理。許樂康一出看守所,知悉沈家旭受傷,便直奔醫院而來。


    “今天季總開會,批評了財務經理肖雪。後來肖雪還跟季佳熙董秘吵起來了……季總說是沈總監為了財務報告更理想,要求大幅度縮減成本,縮減開支,減少了成本、管理費用的支出,這造成了施工方為了降低成本,所以犧牲施工質量,最後大樓倒塌的……季總還查到沈總監挪用公款的證據……估計是沈總監壓力太大了,這一不小心,就出車禍了。”


    行政經理嘮嘮叨叨。


    “這些事兒,是季朝明開會說的?”許樂康皺眉。沒有確鑿的證據,季朝明說這樣的話,打壓沈家旭,惡意滿滿。


    “是……這是下午的事兒,不過開會那會兒還不知道沈總監出交通事故了……沈總監出交通事故挺不幸的。不過,要真是像季總說的那樣,也真是太過分了。許總,您不要休息一下再去醫院麽?您這樣子,太憔悴了……”


    行政經理道。


    “不,直接去醫院。不管沈總監工作上是不是有疏忽有錯誤,他是我的兄弟……”許樂康道。


    看守所的兩天,他從警察的口中也得到了不少的信息——第三方介入調查,以更中立客觀的態度去看問題,去分析問題,即便是時間倉促,看到的是粗淺表麵,但是,也有另辟蹊徑的地方。


    生產的問題,管理的問題,很多時候是人的問題。


    “一個管理者,在公司出現這麽大事故的時候,不得其解,不該是為此負責任麽?”


    麵對這樣的詰責,許樂康自責,愧疚,亦是陷入深思。


    在看守所,他沒有過多的去想事件會怎麽樣的發展,他會被要求負怎麽樣責任,麵對什麽樣的刑罰。他開始反思,這種情況是如何發生的,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前幾日突然坦誠錯誤的沈家旭,一直興風做浪的季朝明,平庸而冒進的尚超……也許隻是因為疏忽,也許隻是因為冒險,可能千裏之提潰於蟻穴,可能機緣巧合的小問題就釀成大禍。更何況,這裏麵還有人處心積慮的希望會出大事……


    然而,聽到沈家旭在醫院的消息,他依舊隻有滿滿的關心。


    工作的錯誤,他需要為自己工作的錯誤負責,但是,他依舊是他的兄弟。


    ————


    醫院裏,杜蘅與沈家旭見麵緊緊相擁。不顧及此時兩人的狼狽,不顧及眾人的目光,不過分別兩日,所經曆的的心理折磨如兩個世紀。


    杜蘅簡要介紹著這兩日的情況,介紹沈家旭的病情。


    “警察一定會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的。殺人者,背後的黑手都不會被放過……現在已經有證據懷疑季朝明是雇傭殺人,不過,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佐證……”


    杜蘅道。


    杜蘅話音剛落,便有年輕警察走過來。


    “我們找到了京g開頭的黑色奔馳的車主。不過,他不承認對沈家旭有什麽的不利。他說自己去醫院探望朋友,然後去東郊買東西,那隻是必經之路……”


    警察介紹道。


    “他探望的朋友叫什麽名字?住哪一間病床?”杜蘅張口問道。


    “您真的很專業,的確,我們訊問也是這麽問的。他說不出來……幾番審問之下,他心裏崩塌了。他承認,是受雇於季朝明跟蹤沈家旭的。他們是一個犯罪團夥,多人合作,憑借害命以謀財的……”


    警察的語氣如常,顯然是見慣了這些凶殺與陰謀。


    許樂康與杜蘅相視,即便是相信警察所言非虛,也都是格外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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