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京的雪格外的多,從入冬開始,十天半月就紛紛揚揚一夜雪。早上拉開窗簾,大地銀裝素裹,人也隻想裹在被子裏不上班才好。


    冒著風雪,工作狂杜蘅還是掙紮著爬起來,拎著箱子去煙台出差。好在她有先見之明,選擇了高鐵,未預報晚點,還可以按時啟程。


    沈家旭與杜蘅一同出差,去做山東的兩個擬出售項目的盡調。


    之前,山東公司送過來的材料,賬目混亂,各種材料一塌糊塗,他們自己的負責人都是一知半解,這種情況下沒辦法走正常的出售。經過斟酌,杜蘅與沈家旭出差山東,先自己一方對公司做盡調估值等等,然後再進行後續的步驟。


    路上都是雪,車胎打滑,沈家旭緊握方向盤,車開的很是小心。車裏暖氣很足,沈家旭額頭上滲出了汗。


    眼瞅著,拐彎處一輛車蹭了護欄。沈家旭緩緩的踩住刹車,緩緩蹭了過去。他長出了一口氣,自己也不由得笑了。


    “sorry,我的技術,非常之不理想……”


    “沒有啊,你很小心。開的很好了。我覺得沒問題啊……”杜蘅由衷的說道。“我開車,也很膽小……”


    杜蘅補充道。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很是理解彼此。


    雖然一路上車開的很慢,但是好在他們出發很早,時間充裕。車停在了南站停車場,兩人順利的坐上了開往煙台的高鐵。


    “乘著新年的鍾聲,坐上了出差的高鐵……”


    杜蘅饒有興致的照了幾張照片,白雪覆蓋的火車站,黑白畫麵,有著詩意的美。杜蘅順手發了一張朋友圈。


    杜蘅拍照的時候,沈家旭也拿起手機拍照,取景框裏,是專注拍照的杜蘅。


    杜蘅穿著軍綠色過膝的柔軟膨脹的羽絨服,圍著灰色的厚厚的圍巾,越發顯得人都嬌小了許多,少了淩厲與幹練,多了幾分女士的嬌俏柔美。


    ————


    八點半,幾次拉扯也沒有能拽起來趙雯之後,陳清穎一個人出門上班。


    昨天下午,有一位女士打電話谘詢離婚的事宜,約好今天九點半在律所麵談。天氣不好,陳清穎原想電話那位女士是否需要改期,然而,對方電話無法接通。陳清穎略是思慮,還是決定趕到律所的。


    也許是直覺,陳清穎認為那位女士是真的需要幫助,也會如約而至的。


    果不其然,九點二十,這位女士電話陳清穎,已經到世和律師事務所,由前台暫時接待,在3號會議室等候。


    3號會議室,隻有一位等候的女士。


    “您好劉女士,我是陳清穎……”陳清穎敲門,緩步而入,主動與對方握手。


    對麵的劉女士緩緩站起來,勉強的擠出來一個笑容,才伸出手。


    陳清穎多看了一下對麵的劉女士。


    褐色的羽絨服脫下搭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劉女士身穿一身暗灰色的毛衣,很正規的休閑西褲,她長發挽著馬尾,淡妝,帶著眼睛,不算是格外美麗的人,但是很耐看,渾身上下透著文氣和知性。


    略是慌張和緊張,有些不安與不自在,劉女士一直緊緊的握著手裏的紙杯,以至於紙杯有些變形。


    陳清穎淺笑著,不動聲色的又倒了兩杯水,一杯給對方,一杯給自己。


    似乎是這個善意的舉動讓對方的緊張情緒略是緩和了一些,劉女士衝陳清穎點點頭,表示感激。


    不必劉女士多說,從她的身體語言,陳清穎仿佛是看到了自己從前的樣子。不安與惶恐,怯懦,不自信與慌亂。陳清穎的目光更是溫和了一些。


    “今兒外頭真冷,你從哪兒過來呀?我還說給你打個電話,叫你晚點過來也沒關係呢。你電話沒通……”


    “啊,可能我在地鐵裏手機沒信號吧。我從大興過來的,是,是挺遠的……不過,地鐵上人倒不是很多的。我們放寒假了,也沒什麽事兒。跟陳律師約好了時間,也不用改的。”劉女士道。


    “您是老師啊?您教什麽課啊?老師還有寒假,這個職業真是挺好的。”陳清穎道。


    “是,我是清源一小的老師。教語文的……老師們壓力也挺大的,現在是教育局要求素質教育,家長要求全麵發展,還要成績……就是有個寒假,還好點……”劉女士道,說起自己的職業,她情緒略是放鬆了些,就如家常寒暄著。


    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職業很是認真的。


    “公立學校的老師,工作很體麵,社會還是普遍尊重老師的。做老師,也能顧家。這可是宜室宜家的好工作……”陳清穎道。


    “嗯……”劉女士點點頭,話題提到了家庭,她的神色還是有些暗淡。


    “您的家庭遇到什麽問題了嗎?”陳清穎道。


    “是……遇到很大的問題。我得離婚……”這幾個字,說得尤其的重。


    陳清穎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著,然而,劉女士又低下頭,繼續沉默著。


    “怎麽樣的問題?是先生有什麽惡劣的行為麽?出軌?家暴?”陳清穎緩緩的說著。


    大凡是要離婚的大問題,也莫過如是。


    離婚律師,雖然見識到了各種各樣的婚姻悲劇,見識到了人在親密關係中,是怎麽樣的可以無底線的自私,惡毒,醜陋,不顧一切的互相傷害,可是,究其原因,歸納總結也不過這幾類。


    感情危機,一方出軌,愛另有所屬,婚姻自然是難以為繼。有些浪子回頭,至少一時金不換;有些心意堅定,一心離婚,死纏爛打也難以有好結尾。


    家暴等等則是更極端的問題了。所有涉及人身傷害的問題,在律師眼中,是更不能接受的問題。律師所受法律教育中,從憲法始,對人身權利的保護遠勝於其他。


    然而,劉女士還是搖了搖頭。


    “是財務狀況出現問題了麽?”


    劉女士不說話,陳清穎隻要再度發問。


    “沒有,他的經濟條件很好,我的收入穩定,沒有問題……”劉女士道。


    陳清穎都有些迷惑了。


    在她的認知裏,婚姻關係的中的大問題,也莫過如是吧。


    “隻是感情問題麽?還是婆媳問題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考慮離婚還是要慎重的……”陳清穎道。


    劉女士的反應,其實是有些反常的。


    大多數求助於律師的人,多是非常激烈的表達著自己的訴求與憤怒,傾訴著難過受傷乃至於怨恨的情緒,即便理智上是多麽的不在理,也可以說得義正詞嚴。


    然而,劉女士的表現正好相反。


    陳清穎沒有再追問,而是選擇了等待。陳清穎猜測著,她的心裏一定壓抑了許多事,負擔太過於沉重,以至於連脫口而出都艱難。


    陳清穎仿佛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隱忍著所有的不堪與痛苦,努力的在人前表現出幸福的樣子,那些苦楚,反倒是很難用合適的語句去羅列。


    “我和先生是兩年前經人介紹認識的。我們算是同鄉,老家是一個縣的。我們認識那會兒我28,先生31了,都覺得歲數大了,該結婚了,彼此條件還合適……我大學畢業,就考了大興的老師,有戶口;他研究生畢業的,在經濟開發區一個公司做it,收入也不錯,有個五十平米的一居室,還有輛十幾萬的代步車。算是外地人在北京,普通生活的那種吧。他性格很溫和,特別內向,話不多,也不跟人爭,我們那會兒從來都沒有吵過……他追我的那段時間,總說工作很忙,於是我們見麵很少。不過他表現的特別殷勤,經常從網上訂花,買禮物給我,都是挺用心的禮物,很精致,價值不菲,也沒計較過多少錢。所有的人,都說他那麽好,那麽合適做老公……我恨嫁,又覺得挑不出他什麽毛病來,就嫁了……”


    陳清穎耐心的聽著,似乎聽不出端倪。


    “是吧,這麽看,我們結婚也不錯的。別人看著我們都挺好的。我也沒有覺得不好……結婚的事兒,他也都聽我的。很完美的先生對不對?”劉女士咬著嘴唇,壓抑著情緒,已經是紅了眼圈。


    “可是,他是同性戀,他不需要妻子的……”


    一句話,劉女士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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