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雖在三樓,心裏卻一直掛念著樓下的威。時不時豎起耳朵聽,生怕樓下的牧父親和威又起衝突,大動幹戈。


    樓下似乎很靜,偶有說話聲。爾後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由遠到近,還來不及反應,腳步聲已經停了下來,燦站在了牧房間門口。


    折騰了一個晚上,疲憊不堪的燦,此時的表情顯得平靜了不少。


    而我想到了樓下隻剩下牧父母和威三人時,心卻突然緊張了起來,我站起來,不安的問:“你爸媽和我哥他們三人在下麵,安……安全嗎?”


    燦輕笑一聲:“塵兒姐,你哥哥人高馬大的,我都不擔心我父母的安全,你就更不用擔心你哥的安全了。“


    “燦,我不是這個意思……“想到威暴抽茶具的畫麵,我不由得心慌。


    燦搖搖頭,露出一絲苦澀卻溫柔的笑容:“塵兒姐,有你哥哥在樓下坐鎮,氣場大到可以反客為主,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爸吃硬不吃軟,我媽吃軟不吃硬,而你哥軟硬兼施,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治得住這個爆老頭,放心吧。“


    我淺淺一笑,心也放下了。


    燦走進房間,抱了抱軒兒和敏涵:“老婆,辛苦你了,帶軒兒去睡吧,我和塵兒姐再聊幾句。”


    軒兒臨走時,摸著我的傷口,稚嫩而體貼的童音讓我百感交集:


    “塵兒阿姨,你記得睡覺的時候,不要壓到傷口了,會很疼的,要側著睡。忍兩天,傷口就好了,要堅強點哦。“小嘴朝著我傷口的位置,輕輕吹了兩下。


    我摸摸他的小臉,笑著點了點頭。


    走到門口,軒兒又折回來,拉著我的手,仰著頭,一臉老成的天真:“塵兒阿姨,下次你和伯父一起回來好嗎?這樣他就不用老看你的照片了,家裏也不會再因為你吵架了,而且我也還想再看到你。“


    過了幾秒,軒兒臉上卻露出迷惑的神情,低下頭,看著他爸爸:“現在伯父和丹丹阿姨在一起,那塵兒阿姨怎麽辦呢?”


    我的心突然被軒兒的一句話紮痛,燦和敏涵也同時把眼光都投向了我,我竟木訥,找不出一句話回應軒兒。


    燦眼中閃過一絲歉意,卻什麽也沒說。拉著軒兒的手交給敏涵:“軒兒,跟媽媽去睡吧!”


    軒兒走後,我和燦靜默了很久,燦雙手不安的搓著,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不知如何開口。


    我深知他的難以開口,我也是。我拍了拍沙發,示意燦坐下。


    燦尷尬而不失溫柔的笑了笑,開口道:“塵兒姐,沒想到十年後,我們是這樣見麵,第一次在韶關,第二次在醫院吵架,第三次在家裏吵架,每次的場合都這麽特殊,千言萬語不知如何開口?”


    我輕歎一口氣,眼中澀澀:“是呀,千言萬語不知從哪兒說起?我雖隻大了你幾個月,那年我離開時,你還是一青澀學生的模樣,現在已經是6歲孩子的爸爸了。而我和牧……”


    抬眼環視牧的房間,我突然陷入深深的痛苦中,不想言語。


    燦隨著我的目光,重新打量著房間的擺設,神情也漸漸暗淡:“我和敏涵結婚的時候,房子重新裝修了。唯獨哥哥的房子,他不讓動,保持著原樣。因為裝修的事情,他和我爸都吵翻好幾回。媽媽想把被套、枕套換掉,哥哥回來都要大發脾氣。後來媽媽也就不動了,隻是每個月洗洗曬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些都是你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樣子吧,我想,這也是哥哥為你保留的。”


    愛情說不清道不明,唯有記憶可以不消失。這房間的一物一景,早已入了骨。可我們命運卻不知會飄向何處?


    我緊緊的閉上雙眼,心裏有說不出的痛楚:“燦,那你說,當初在醫院,你哥哥說的那些所謂報複我的話,是不是都是假的?是故意刺激我的?”


    “哥哥性格孤傲,做事不按常理,我很難摸準他的想法。但你走後的十年,他沒有放下你,這是事實。你看看紅樹西岸的房子,惠州江邊的房子,裏麵的擺設和你們原來在深圳住在一起的房子是不是很相似,一個大老爺們的房子裏,到處是暖光、夜燈和hellokitty,這些都是你的影子。”燦側過頭,看著我,不徐不疾的說道。


    我睜開眼,抬頭看著燦,還未來得及開口,燦繼續說道:“塵兒姐,說句挺自私的話,我很希望你能嫁入到我們薑家。從小到大,我和哥哥都在這種高要求高標準的家庭裏長大,別人羨慕我們富貴,我們卻羨慕別人自由。特別是這十年,我覺得我們薑家就是個痛苦的旋渦,這種窒息爭吵的氛圍壓得每個人都很辛苦,喘不上氣來。這種局麵像一潭死水一樣周而複始,惡性循環,如果你來了,或許就打破了。”


    “要是我來了,我可能會攪動更大的旋渦,薑家更是終日不得安寧,或許丹嫁入你們薑家,才會平息這一切吧。”我抿嘴苦笑。


    “不會的,隻要我哥娶的不是你,他都無法和爸爸媽媽共處,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丹無論怎麽討好我爸媽和他,可我哥的心門都還是關著的,他無法原諒爸媽當年的行為毀掉了你們的感情,還有你們的孩子。自從你出國後,他除了過年在家呆兩天,基本都不在家住。他越這樣,我父母就越嫉恨你,你人是走了,把他大兒子的魂魄也帶走了。這些年我們的家庭關係很糟糕。我父親心情不好時,就拿其他人出氣。所以大家過得都很壓抑和痛苦。如果哥哥不是顧慮到我媽媽,怕是早就斷了父子關係了。”燦越說越低沉,眼神盡是痛楚。


    “塵兒姐,如果你和我哥在一起了。我哥為了你,他一定會主動化解你和我爸媽的關係。隻要他願意去改變,就一定可以改變我們家的氛圍。過去的十年,他是心如死灰,不願改變也不想改變。這十年,在家裏,我幾乎沒見他笑過。他過得很苦。”燦看著我,我回避著他的目光,心中隱隱作痛。


    燦突然向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拉起我的手,真誠而急切的說:“塵兒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求求你,別放棄我哥,好嗎?我不想他這樣痛苦無望的過一輩子。我和哥哥一起長大,我知道他就是這麽一個執拗的人,我不想他把無法和你在一起的遺憾和痛苦帶到墳墓去。”


    我的眼淚一顆一顆滾落下來,心裏浮現絲絲的痛苦,仰首望著他:“燦,謝謝你還能接受我。我會盡力,但你哥哥好像已經放棄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努力是否還有用?”


    燦聽了我說的話,輕鬆的笑了笑:“隻要你願意努力,哥哥他就一定不會放棄的。他現在是以退為進,我相信他,一定舍不得放手的。我了解他,他未娶你未嫁,你心裏有他,他也一直有你,他不會浪費老天給的機會,你給我哥多點時間,好嗎?”


    燦繼續道:“我父母這邊,你也不用擔心,經過今晚,他們已經見識你哥哥的厲害,他們應該不會也不敢去招惹你了。就算他們要折騰,隻會折騰我哥,況且丹也不是省油的燈,你還是要小心點。”


    我剛想細問下丹和牧的事情,卻聽到樓下威的聲音“塵兒,下來啦,回深圳了!”。向來溫文爾雅的威,到了這,反而釋放了天性似的,嗓門大得驚人,直衝屋頂。


    燦搖了搖頭,苦笑,似乎也明了我的心思:“塵兒姐,我們約個時間再細聊。你這個哥哥好生厲害,不僅強勢而且還有手段,不怕事也不怕惹事。今晚好像是為你保駕護航的,又好像是來報仇示威的。你回國後,我哥哥一路披荊斬棘,你才重新接受了他。現在又遇到你哥哥這麽強的對手,也不知後麵會發生什麽?但我相信,隻要塵兒姐不放棄,我哥一定會衝破層層阻擾和你在一起的。”


    燦越說越堅定,仿佛是為我打氣:“如果實在是理不清這麽多頭緒,你和我哥遠走高飛,到國外去生活。你瞧見我父母的樣子了,能吵架能打架,其實身體還很硬朗,我也在國內可以照顧他們。你們可以在國外結婚生子,等一切成定局了再回國。”


    我訝異於向來溫順的燦竟然有如此大膽的想法,淚水在眼眶中蕩漾,回以燦一個溫暖的微笑。


    我和燦下到一樓,見到客廳裏,牧父母正兒八經的在沙發上坐著,威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在廳裏悠哉的踱著步。


    我走到威的麵前,威上前擁著我,看著牧父母,語氣堅決,口氣篤定,不溫不火的說:“今天的話我說得夠明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百倍千倍的返還給他,不打擾了,撤了。”


    威擁著我,轉身要離開。燦在後麵輕喊:“威哥,我哥他還好吧,需不需要,我過去一趟巴黎。”


    威唇角一勾:“放心,死不了。他糾纏塵兒這麽久,總要為自己的魯莽行為付出些代價吧。調養一個禮拜,差不多可以恢複了。”


    燦送我們出來,牧父母麵無表情,一句話也沒有說。剛要踏出薑家大院時,威卻大踏步的折回客廳,拿起茶幾上的長尺,揚了揚,亮了亮嗓子,眼神盡是譏諷的寒意:“這把尺子我帶走了,棍棒之下未必有孝子。用大人的體力去抽打一個孩子,隻是大人情緒的發泄,是無能的表現。下次想打孩子之前,先抽自己幾個耳光,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做孩子的長輩。”


    說罷,威舉著尺子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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