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過四點半,餘至明腳步匆匆的趕到了華山醫院至臻樓。


    在六樓的單人貴賓病房,餘至明見到了劉老,劉老孫子劉介鳴,患者謝可可,還有謝可可的一男一女兩位助理。


    臉色有些灰白,安靜躺在病床上的謝可可,看到餘至明,露出了了然表情。


    她有力無力的輕聲道:“餘醫生竟然也來了,看來,我是真的要不行了。”


    劉老批評道:“別胡思亂想,你好的很。餘醫生是我喊來再給你做一次身體檢查,好方便我給你調整用藥。”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要有信心。”


    謝可可淺淺的笑了笑,說:“劉老先生,你就不用再哄我了。”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這樣也好,與紅斑狼瘡抗爭了這麽多年,累了,也倦了,就此結束也好……”


    此時此刻,餘至明正專心致誌的給謝可可做身體檢查,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


    又三四分鍾後,餘至明做完了身體檢查,給劉老使了一個眼色,出了病房。


    他在走廊上等了一分鍾,等來了劉老,還有謝可可名叫覃影的女助理。


    一從病房出來,劉老就忍不住說:“餘醫生,你這樣不加掩飾的把我叫到外麵,很容易讓患者多想啊。”


    下一刻,他又擔憂的問:“謝可可的情況,比我預料的還要更加糟糕?”


    餘至明輕輕點頭,說:“髒腑基本上陷入了半死不活的狀態,活性相當低,給我的感覺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有熄滅可能。”


    “還有,謝女士求生欲望,有些低啊。”後麵這句話,餘至明是看著覃影說的。


    覃影眼圈發紅道:“謝姐長年與紅斑狼瘡抗爭,有一些抑鬱症狀和自毀的傾向。”


    餘至明曉得,多年被疾病折磨的患者,得抑鬱的概率,還是相當大的。


    “謝女士需要一些鼓勵,燃起對生活的渴望,她的父母家人?”


    覃影苦笑道:“謝姐和家人的關係不太好,甚至可以說關係惡劣。”


    “至於家庭,謝姐有過兩次婚姻,不過都沒有孩子,與前夫關係也是一般。”


    餘至明又問:“好朋友有嗎?”


    覃影點頭道:“圈內關係不錯的朋友,還是有幾個的,要請他們過來嗎?”


    餘至明輕歎一聲,說:“讓他們來一趟吧,要是這一關過不去,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了。”


    劉老忍不住打斷說:“餘醫生,就謝可可的身體情況,現在可以說,藥石已經無效。”


    “我們要是沒有更好的法子,也就這兩三天之內了。”


    “餘醫生,你可有想到什麽驚喜法子?”


    來時一路思索,都沒有頭緒的餘至明,被劉老頭催的有些心煩,忍不住發牢騷說:“我身上又沒有哆啦a夢的四次元口袋,哪能要什麽就有什麽啊。”


    他又眉心蹙起道:“之所以如今藥石無效,主要是她的髒腑活性近乎停滯,處於勉強維持狀態,無法給身體提供更多支持了。”


    “除非……”


    “除非什麽?”劉老滿臉的期待。


    餘至明隨口回道:“自然是有提升髒腑活性的法子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餘至明沉吟著說:“曾經有一個很有名的故事,說是漁民為了不讓魚艙裏的活魚死掉,裏麵放了一條鯰魚。”


    劉老所有所悟道:“餘醫生,你的意思是引入外在刺激迫使謝可可的髒腑活躍起來?”


    “但是,就謝可可的身體情況,已經不起折騰了啊。”


    餘至明沉聲道:“這就是置於死地而後生的方法,使勁折騰一下,要麽她的生命戛然而止,要麽就熬過去重獲新生。”


    劉老看著餘至明,說:“餘醫生,我發現你比我還喜歡弄險啊,想出來的法子,都是這種不成功便成仁的要命方法。”


    餘至明翻了一下眼皮,道:“劉老,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冒險啊?這都是因為患者的特殊情況,不得不為之。”


    “你可以想一個能保證安全的方法啊。”


    被噎了一下的劉老,一時沉默。


    他在走廊上來回踱步了幾分鍾,長歎了一聲,緩緩的說:“確實,是我過於苛求了,就謝可可的情況,隻能使用新奇險的方法,再賭一次命了。”


    劉老又關切的問:“餘醫生,你想在謝可可身上放的鯰魚,是什麽?”


    餘至明思慮著說:“能引發她全身性反應,出現體溫升高、代謝循環加速等症狀,卻又不會對身體造成多大的實質性傷害……”


    “我思慮著,也就是疫苗了。”


    餘至明又看向覃影,問:“謝女士對哪種疫苗的反應,比較劇烈?”


    覃影回憶片刻,說:“流感疫苗吧!”


    她又進一步解釋說:“曾經有一年流感嚴重,我們勸說謝姐打流感疫苗。”


    “謝姐對我們說,她早年曾經打過一次,結果是疫苗反應讓她高燒了兩三天,比真正得了流感還要難受。”


    覃影補充說:“這是謝姐親口說過的,但是真假如何,就不確定了。反正謝姐在我記憶裏沒打過流感疫苗。”


    劉老道:“簡單,當麵問一問……”


    病房內,謝可可迎著劉老的目光,輕聲道:“我確實對流感疫苗有很大的反應。”


    劉老見一旁的餘至明沒有開口的意思,隻得繼續說:“餘醫生根據你的身體情況,想到了一個治療方法,就是注射流感疫苗,引發全身高熱應激反應,提升你的髒腑活性。”


    “這期間,對你進行大劑量元氣補充。”


    停頓一下,劉老一臉嚴肅的說:“這相當於重病用猛藥,甚至超過了猛藥的範疇。”


    “結果自然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又是一次賭命的治療。”


    聽到這的謝可可,倒是表現的相當平靜,問:“如果不做這個治療,我應該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吧?”


    劉老沉默片刻,坦言說:“兩三天吧。”


    謝可可輕哦一聲,說:“餘醫生的這個治療方法,實質不是賭命,是救命。”


    她目光轉向餘至明,“餘醫生,我百分之百相信你,你說怎麽治就怎麽治。”


    “失敗了,也是我命該如此了。”


    餘至明提醒說:“一旦治療開始,就你的身體情況,大概率就會陷入高燒昏迷中。”


    “謝女士,趁著現在還清醒,一些交待,或是想要見的人?”


    謝可可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上次做治療之前,我已經把身後事都安排妥當了。”


    “治療,可以隨時開始……”


    治療,也不是說開始就能開始的,餘至明、劉老幾人用了近一個小時,才把相關治療工作準備好。


    元氣大補藥是從腫瘤科取來的一顆人參續命丸,已經用溫水化開。


    多日沒有好好進食的謝可可,也強忍著身心的不適灌下了一碗小米粥。


    胃腸有了食物,會促使蠕動加劇,等下就能加速對藥物的吸收。


    再接下來,餘至明親自給謝可可注射了流感疫苗。


    不出五分鍾,謝可可的體溫,就出現了明顯的提升。


    見流感疫苗確實有了預料中的效果,餘至明趁著謝可可還清醒,有自製力,就把藥劑給她喂了下去……


    十幾分鍾後,謝可可陷入了昏迷。


    餘至明看向身旁的劉老,說:“接下來就是聽天由命了,我已經無能為力。”


    “我走了。”


    劉老看著餘至明幹脆利索的轉身就離開,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開口留人。


    這算是這小子的一貫作風了,隻負責出主意和開頭的治療。


    至於後麵的事情,就不管不問了。


    這也不說餘至明不負責任,是他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份內工作。


    至於後續漫長的跟蹤治療,無須再占用他的寶貴時間……


    餘至明在孫林、馮思思的陪同下,走出至臻樓,正迎頭碰上趙山和段怡兩人。


    “餘醫生,哈哈,正好逮住你!”


    趙山一臉的歡喜,迫不及待的說:“餘醫生,跟你商量一件事,把小段讓給我們門急診,我這邊的人和物,你看中啥給啥。”


    話語間,段怡已經躲在了餘至明的身後,露出半張臉,說:“趙主任,我都一而再的說了,我不會留在門急診。”


    餘至明忍不住問:“怎麽回事?”


    段怡趕緊解釋說:“餘醫生,今天我在急救區練習你教導我們的腹腔主要動脈聽診定位,內出血辨別,還有緊急止血。”


    餘至明關心的問:“練習結果如何?”


    段怡苦著臉,說:“不太好,要不是趙主任幾次及時出手,說不定我就鑄成大錯了。”


    趙山卻一臉讚賞道:“瑕不掩瑜,真正的瑕不掩瑜,小段醫生出問題,主要是不夠熟悉,出手猶豫所致,好好鍛煉一番,在內出血緊急止血這一塊,至少能達到餘醫生你兩三分功力的程度。”


    他又一臉懇切道:“餘醫生,我們都清楚,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遠離急救這一塊,我們雖然特別遺憾,也能理解。”


    “小段醫生表現出來的能力,正是我們現場急救急需急缺……”


    餘至明打斷道:“趙主任,我之所以教導段怡他們幾個腹腔主要動脈聽診定位相關的知識,就是考慮到了現場急救這一塊。”


    “不過,段怡不能給你們。”


    他又緊接著說:“你們門急診有那麽多人,總能培養出來一兩人吧?”


    趙山雖然心有猜測,但餘至明這一番話,仍然讓他是止不住的驚喜,狂喜。


    “餘醫生,你願意……培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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