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陸子陽的回答毫不遲疑,回答有力。


    他明明看不見,眼睛卻正對著她,眼神似乎都帶了幾分堅決,看得沈佳瑜心裏一抽。


    “我說是,聽清楚了?要我說多少遍才夠?你是真的煩人。”


    頓了頓,他又道:“陸子期已經告訴我,我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誰也不再欠誰,你要的公司我給你了,我也醒了,不需要你照顧。所以,走人吧。”


    他竟然說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沈佳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可是……似乎也並沒有錯。


    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本來算是她欠了他一條命,可是他現在已經醒了,也已經不想挽留她了,所以,她似乎真的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


    畢竟,她曾經隻是他的情婦,就算他要找的人是她,他們也沒有正式確立關係。


    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啊。


    沈佳瑜愣愣看著陸子陽,沒有任何反應。


    陸子陽久久沒聽到回應,皺了皺眉,猜想她應該沒有離開,但也不想再理會她,而是對護工道:“繼續念。”


    護工遲疑地看了一眼沈佳瑜,眼神帶著幾分同情,到底什麽也沒說,繼續念了下去。


    沈佳瑜就一直站在旁邊,靜靜看著,靜靜聽著,又好像什麽也沒聽進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陸子陽也並不是很認真地聽,總忍不住猜測,沈佳瑜到底走沒走。


    要是沒走……這好歹也有個動靜吧,要是哭都沒聲的話,那就真是很呆了。


    哭。


    想到這個字,陸子陽就感覺又聽到了沈佳瑜的哭聲,心裏覺著很煩。


    她哭是真的煩,或許他就是見不得女人哭?


    可有的時候,他也總會情不自禁地想,沈佳瑜哭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想不出來,越想就越煩。


    沈佳瑜確實是哭了,尤其是看到陸子陽直接背對著她,一句話也不說,冷漠至極,她眼淚落得更凶猛。


    但她不敢發出一點點聲音。


    陸子陽本來就已經夠厭煩她了,要是知道她哭了,一定會馬上讓她滾的。


    說心裏沒有掙紮怎麽可能呢?


    事實上,沈佳瑜心裏已經掙紮著離開或不離開許久,但最終,她的腳還是跟紮根了似的,動也動不了。


    她也知道這樣子很沒有自尊,可是一想到陸子陽什麽也不記得,甚至什麽也看不見,她就沒有辦法讓自己狠下心離開。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會愛一個愛到骨子裏都這麽卑微,但真正感受到卑微的時候,心還是會很痛,一次比一次痛。


    陸子陽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任何動靜。這回再也耐不住了,坐了起來,“我要洗澡。”


    護工的聲音停了。


    沈佳瑜抹了抹眼淚,上前,一句話也不說就去扶他。


    護工站在一邊,選擇不說話。


    陸子陽被扶,還沒起來,他就直接抓住了沈佳瑜的手腕。


    沈佳瑜心驟然劇烈一跳,都不敢出一口大氣。


    陸子陽側頭對著她的方向,那眼神,讓她險些以為他眼睛好了。


    “誰讓你過來的?”陸子陽冷聲質問,“不是讓你滾?聽得還不夠清楚?”


    沈佳瑜沒有想到這都能被他認出來,抿了抿唇,語氣帶了幾分懇求道:“我可以一直不說話,不讓你覺得煩。但是,至少讓我照顧你,不然我心裏過不去。就算你真的很想趕我離開,至少也要等到你眼睛好了。不然我真的沒有辦法離開。”


    她的聲音還帶了幾分哭腔,有些沙啞,顯然剛剛還哭過了。


    陸子陽意識到這一點,心裏莫名又煩躁起來,語氣又帶了幾分不耐煩,“沒看到嗎?這裏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你照顧。你一直待在這兒,隻會讓我心煩!”


    沈佳瑜鼻頭一抽,險些又哭出來。


    隨即退後一步,鬆開了他,“那我就靜靜地在這兒看你,不碰你,不和你說話,絕對不打擾你。”


    陸子陽心裏有些憋悶,也不理會她,直接扭頭,道:“還不快來扶我。”


    沈佳瑜下意識以為他是說自己,正想上前,就聽到護工應了一聲好,她頓時頓在了原地,看著護工扶著陸子陽走進了浴室。


    站在原地好半晌,沈佳瑜拿了自己的飯盒,出了病房。


    但她沒離開,而是坐在了外麵,打開了飯盒,開始吃飯。


    本來下午煮好的時候,她覺得這個飯菜的味道相當不錯,但現在,她卻覺得太苦了。


    怎麽會苦呢?


    她也沒有炒苦瓜,也沒有放一些會變苦的配料。幸好陸子陽沒吃啊,不然他一定會很嫌棄的,到時候肯定又會發脾氣。


    現在也挺好的。


    反正比起護工,她沒有她們會照顧人,總是照顧陸子陽照顧得很糟糕,也難怪他嫌棄她啊。


    盡管沈佳瑜還在自我安慰著,可吃著吃著,還是覺得心裏壓抑得很。


    有護士路過,看著她的眼神都帶著怪異。


    “這個女的,怎麽每天都坐在外麵自己吃。”


    “你不知道呢?被人嫌棄了唄。聽說她之前是裏麵那位病人的情婦,現在那位病人醒了,嫌棄她了。”


    “不會吧?那個病人不是瞎了嗎?她不離不棄,這不是應該更加感動嗎?怎麽反倒把拋棄了?


    “你不知道,那病人瞎了之後,脾氣暴躁得很。你說,就算她長得挺好看,那個人看不到了,沒什麽用。”


    “那真是可憐呢。”


    幾個護士討論得小聲,但沈佳瑜還是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心裏更是悲戚,有些難堪。


    原來,這些事情都已經被這麽多人知道了啊。


    此時,沈佳瑜的感覺,就像當初自以為可以揭穿陳心蕊,卻被陸子陽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難堪至極。


    盡管被這麽討論著,沈佳瑜還是沒走,繼續坐在這兒慢慢地吃東西。


    吃飽飯,沈佳瑜又進去看了一眼。


    陸子陽已經洗好出來了,正靜靜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睡覺了。


    沈佳瑜看了一眼時間,開始悄悄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陸子陽既然不希望她在這兒,她在這裏也隻會讓他心煩。


    所以,之後她就悄悄來看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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