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醫生的囑咐,沈佳瑜沒有立即回病房,而出去買了點陸子陽喜歡吃又不重口的。


    看著手裏的飯盒,沈佳瑜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走進了病房。


    現在的她還算平靜,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陸子陽冷漠的話語。


    不能承受也得承受。


    畢竟,他現在還看不見了。


    他不知道,今天早上他那麽幾句話,仿佛在她心裏捅了幾十刀。


    沈佳瑜並不是愛哭的人,在認識陸子陽之前,她不管遇到多大的事,都很少哭,然而,遇上他之後,每回眼淚都不受控製一般。


    沒關係的。隻要他好好活著,就算不記得她也沒關係,看不見也沒關係。


    沈佳瑜這麽告訴自己,走進了病房。


    陸子陽正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著前方,眼神漠然,卻又無神。


    之前衝擊太大,沈佳瑜一直沒發現他眼睛不對勁,現在發現了,心又是一痛,但她還是語氣自然地笑道:“子陽,你餓了嗎?我給你買了些吃的。”


    她知道,以陸子陽的性子,絕對不喜歡別人同情他。


    陸子陽有了點反應,朝她這個方向“看”來,眼睛卻沒對準她的臉龐,冷漠地問:“我是個瞎子?”


    沈佳瑜動作一頓,聲音依舊輕快溫柔,“不是啊,隻是你被車撞了,醫生說你腦子裏被血塊堵住了,所以失憶和失明都是暫時性的,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


    陸子陽眉頭一皺,“過一段時間是多久?”


    沈佳瑜一噎。


    這種說不準的事,她哪兒知道多久。


    但為了讓陸子陽放心,她還是扯謊道:“應該也就幾個月吧,不會很久的。”


    說完,她打開了飯盒,拿了勺子,道:“先吃飯吧,你不方便,我喂你。”


    陸子陽抿著嘴唇,沒說話。


    沈佳瑜看著他冷漠的表情,心裏有些失落。


    他這樣的冷漠,讓她想到了從前因為陳心蕊,他也是這麽冷漠的樣子。


    而現在,他們之間沒有陳心蕊了,沒有其他人了,他卻對她毫無感覺。


    失落中,沈佳瑜有些走神,機械般地勺了一勺子湯送到陸子陽唇邊,“先喝湯。”


    陸子陽看不見,直接喝了一大口,下一秒,瞬間噗地噴了出來,手也一抬,動作幅度有些大,沈佳瑜一個沒注意,手被打到,手裏的湯盒也劇烈抖了一下,半碗湯都潑了出來,灑到了她腿上。


    沈佳瑜被燙地驚呼了一聲。


    陸子陽當然不知道這狀況,此時他隻感覺到自己唇舌火辣辣的,想也不想就怒道:“你想燙死我嗎?”


    沈佳瑜才抽了紙,聞言連自己都沒理會,把湯盒放在一邊,伸手就想去給陸子陽擦嘴角,連連道歉,“對不起子陽,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時忘了提醒你……”


    陸子陽不耐煩地皺眉,嫌惡地抬了抬手,推了她一下,“行了,我不用你擦。”


    沈佳瑜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又有些失落,“我是真的不是故意的。”


    陸子陽擦了擦自己的臉,但還是感覺唇舌難受得很,完全都沒有吃東西的欲望了,可肚子餓,又沒辦法。


    “飯給我,我自己吃。”他朝沈佳瑜伸出手。


    沈佳瑜一愣,“可是你不方便的啊……”


    看都看不到,怎麽吃?


    “讓你給我就給我!”陸子陽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沈佳瑜壓下心裏的難受,把餐盒打開,小心翼翼地遞給他,“這是土豆燜雞,還有青菜,你吃的時候小心點……給你勺子。”


    陸子陽動作很笨拙,好幾次都弄倒了。


    沈佳瑜很想幫他,但看他固執的樣子,她還是選擇了在一旁默默看著。


    陸子陽笨拙地吃著,重複了好幾次才能吃到一口,心裏很是惱火,聽不到沈佳瑜的聲音,他又忍不住朝她發泄,“你還站在旁邊?”


    沈佳瑜下意識就以為陸子陽是想讓她幫忙,連忙道:“我在。你需要我……”


    “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麽!”陸子陽冷聲打斷了她的話,“是覺得我看不見,吃飯很好笑,在旁邊欣賞我嗎?”


    沈佳瑜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心下一慌,著急否認,“我沒有!”


    “那麽你是什麽意思?”陸子陽冷笑一聲,“你可以走了。”


    沈佳瑜看著他冷漠的表情,心下一痛,“可是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吃,怕你出什麽狀況,所以才一直守在這兒的。”


    陸子陽卻不想聽她解釋,冷道:“我讓你出去!”


    “子陽……”


    陸子陽將手裏的勺子往地上一摔,聲音更大了一些,“出去!”


    沈佳瑜被嚇了一跳,看了一眼他手裏的飯盒,生怕他氣得把飯也摔了,連忙又把自己的勺子給了他,“你用新的勺子,我出去,我馬上出去。”


    陸子陽聽到她匆匆出去的腳步聲,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更加煩躁了。


    這個女人,什麽事都做不好。


    脾氣還這麽軟弱,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當初到底怎麽看上她的?


    沈佳瑜一出病房,眼淚就忍不住下來了。


    她也覺得很挫敗啊。


    怎麽就這一點點事情都做不好呢?


    第一次喂陸子陽吃飯就出了這種事,之後他還一定願意讓她喂他吃飯了,可他這樣這麽辛苦……


    沈佳瑜又怎麽會感受不到陸子陽對她的態度多麽差,但是……他是因為她才變成的這樣。本來性命都保不住,她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現在……他的冷漠又算得了什麽呢?


    無論如何,她都一定得堅持下去,堅持到他找回記憶,記起他們的曾經,到時候,他們就苦盡甘來了。


    沈佳瑜這麽想著,又有些放心不下,悄悄打開了病房門,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裏麵的陸子陽,他依舊動作笨拙地吃著飯,像一個孩子。


    有幾次都吃不到,他有些惱火,放下了勺子,抬起飯盒就想摔,但可能是太餓了,他到底還是沒摔,又繼續吃了起來。


    吃得下巴和頭發衣服都是,沈佳瑜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狼狽的陸子陽,心痛之餘又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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