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大都點頭讚同大生的觀點,隻有肖天虎不以為然:“爭來爭去的有什麽意思,即便爭上了又有什麽好處,天天累死累活的,加班加點,陪吃陪喝。平常陷在文山會海中,自己有真實想法也不敢說,天天看領導的眼色行事,活的太不自我了。


    還不如我這個普通一兵,該吃吃,該喝喝,遇事不往心裏擱,痛痛快快多舒服。”


    胡建設揭肖天虎的瘡疤說:“你就是一個典型的吃不上葡萄的狐狸,我聽說去年你們競聘中層領導,你哭著喊著要上,給石岩磕頭作揖,恨不得叫爺爺,轉眼就不認帳了。”


    肖天虎惱羞成怒地罵道:“放你臭胡的狗臭屁,我姓肖的什麽時候低三下四的求過人,你別把你在老魏麵前當哈巴的醜事安到我頭上。


    你問問我在分房大會上,什麽時候買過老魏的帳,我那就叫骨氣!你沒有吧。”


    提起分房,檢查分局的王昊突然問了學圓一個問題:“聽說你們常委會研究的時候,因為寧靜出國,要把她房子扣下,那你們辛處長也要走了,房子還給不給?是不是也應該扣下。”


    肖天虎搶過話頭,嗬斥王昊不懂政策:“你小子一看就沒有認真學習分房政策,上麵寫的清清楚楚,因工作需要調離的,房子可以不繳,而且可以參加分房,他們和寧靜不是同一個情況。”


    “可是寧靜也是響應國家改革開放的號召,走出國門,去學習外國的先進經驗,回來為祖國效力的,而且不花國家一分錢,更應該鼓勵呀。”王昊還在狡辯。


    肖天虎一語戳破了王昊的謊言:“你小子就編故事吧,誰不知道寧靜是因私出國,而且一家三口一起走,你老給寧靜捧臭腳,是不是給你什麽好處了。”


    賈大生又站出來炫耀他未卜先知的才能,“你們信不信,這次老辛要兩處房的要求,肯定能滿足。他去國家局當副廳長,也是局級領導了,要四間房符合政策了。”


    “可是他不是我們局的局長呀,享受待遇應該去國家局去享受,犯不上拿咱們局的房子給國家局拍馬屁。”王昊有些憤憤不平。


    “你這就不懂了吧,國家局是咱們的上級領導,又有錢又有勢,以後許多事情還要求他們辦,別人想找機會巴結還巴結不上那,何況這送上門的機會。再說了房子又不是他老魏的,慷國家之慨,做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


    “大生的話有道理,我表哥在中央部委,去年春節前我去北京給我姑姑拜年,一進北京,道路堵的水泄不通,淨是外地牌照的。開出租車的師傅說,這些車都是節前給中央各個部門上供的,年年如此。到了我表哥家,樓下還有許多外地牌照的車。


    我一問我表哥才知道,原來他們單位紀檢部門規定,送禮的一律不允許進大門,所以,送禮的不是送到機關周圍的酒店就是送家裏。規定不錯,最後還是一張廢紙。”宋有誌對當前的社會風氣感慨萬千。


    “你別長籲短歎的了,這也不是你能夠改變的,眼紅別人幹嘛,有本事你小子也進中央部委去。來來來,喝酒。”


    肖天虎端起杯子勸酒。王昊還是為寧靜的事情打抱不平,他又問賈大生一個問題:“賈處您說辛處房子解決了,那假馬列王清廉的房子怎麽辦?”


    賈大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他的房子也一定能解決。”


    “為什麽?”


    “你想呀,他們兩個都是處長,一條繩上拴的兩隻螞蚱,不可能解決一個再遺留一個。再說了,我聽說王清廉要辦退休手續,就是得罪領導也不要緊,以後不吃咱們局的這碗飯了。”


    “他不夠退休的年齡,放著好好的處長不當,提前退休可惜了。”王昊覺得有些惋惜。


    肖天虎冷冷地說:“你真以為假馬列那麽傻?他提前退休是因為他有一個戰友開了一個公司,想利用他在咱們局的關係,請他去當公司副經理,他是撈完房子就去撈錢了。”


    王昊突然又想起一個人來:“你們說,老梅最後能怎麽解決?舉報上說他和辛處長都分過房子,他們兩人按照賈處說的,也是一條繩上的兩螞蚱。”


    “此螞蚱非彼螞蚱,老梅沒戲,人家去西藏都是三年,他才去了一年因為生病就跑回來了,再說了他的根基在咱們局也沒有老辛和假馬列硬。你們信不信,這次老梅肯定要不到兩處房子。”


    “哎,那他舉報自己和老辛不就白舉報了。”肖天虎搖搖頭,為老梅難過。


    肖天虎的話讓在座的人大吃一驚,“你怎麽知道是他自己舉報自己的?真的嗎?”學圓無法想象老梅一個老實巴交的人會做出這種事。


    “我和大生一樣,也是推理出來的,你們想:老梅無權無勢的,他要想解決自己的問題,隻有拉上一個和自己情況相仿,有點權勢的,去西藏和局長比,分房的事和處長比,萬一能掛上勾連在一起,不也是一條路嗎?”


    “推理?”胡建設用疑惑的目光問:“八成是你這個狗頭軍師給出的餿主意吧。”


    “我狗頭軍師也比你給老魏溜須拍馬強,聽說就差管老魏叫幹爹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他管我叫幹爹還差不多,再說了,就是叫還得看我希罕不希罕那。”


    看幾個人借酒撒風,互相攻擊,學圓覺得很滑稽,也很可笑,他悄悄地對小宋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互相之間揭老底兒,多容易傷感情呀。”


    小宋搖搖頭,不介意地說:“他們是狗咬狗,一嘴毛,酒勁過去了,就全忘了,沒關係,你甭為他們操心。”


    小宋突然問了學圓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你們處升官的升官了,調走的調走了,你不跟著動一動?”


    學圓覺得小宋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他們升官和我什麽關係?”


    “咦,你們潘全貴調走了,你和他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關係一直不錯,他沒說把你帶走?”


    “誰說潘全貴調走了,剛才說的是辛處長調走了,潘全貴沒聽說要走啊。”


    小宋一臉驚詫,“你不知道潘全貴也要走啊?”


    “不知道,你聽誰說的?可靠嗎?”


    “當然可靠,我是聽局長告訴我的,具體哪個局長我就不說了。”


    看見小宋的神色不像是開玩笑,學圓大吃一驚,他聯想到那天在五星酒店李經理講的話,心裏豁然開朗,看來潘全貴的調動也是早有預謀的,隻不過潘全貴瞞天過海,讓自己毫無察覺。


    一種受愚弄的感覺油然而生,他追問小宋:“那你知道他去哪裏嗎?”


    “聽說去外地一個縣級市當市委副書記。”


    學圓內心泛起一種說不清楚的苦澀,有關係沒關係差別太大了,有關係的人轉瞬間就平步青雲,沒有關係隻能老老實實地在一個地方苦熬時光,消耗青春和才華。


    看見學圓發呆的樣子,胡建設一聲斷喝:“嗨,學圓你發什麽呆,又想媳婦那。剛我問你三榜的會議什麽時間開,你怎麽不說話呀。”


    學圓滿腦子都是潘全貴調動工作的事兒,耳邊隻聽見了胡建設和賈大生劃拳的喧鬧聲,確實沒聽見胡建設的問話,他馬上回複胡建設三個字:“不知道!”


    胡建設喝的兩隻小眼發紅,酒一多粗話就出口了,“操,你們這些分房委員幹什麽吃的,一點不關心群眾疾苦,這麽長時間了,要是等你們的房子娶媳婦,孩子都生出來了,房子也分不下來。”


    肖天虎不愛聽了,立即和胡建設叫板,“嫌我們分房慢,就這速度。你要是等不及,就把孩子再塞回你媳婦肚子裏去。”


    “那麽多媳婦可千萬別塞錯了,回頭塞錯地方,生出個豬八戒來。”賈大生繞著彎兒罵人。


    “大生你在部隊養過豬,尤其喜歡養母豬,這活讓你幹最合適。”胡建設嘴上一點也不肯吃虧。


    學圓覺得他們說的太庸俗了,連忙打斷他們的話頭,認真地告訴胡建設:“胡局,其實什麽時候分,我們幾個說了也不算,我們隻是討論提出方案,最終還是由黨組作決定。”


    “那你們三個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光站茅坑不拉屎。你們得為我們人民群眾呼籲呀,老是該說不說,什麽都聽領導的,逼得我們老百姓自殺的自殺,自殘的自殘,妻離子散的,你們就無動於衷啊。”


    肖天虎不認可胡建設的指責,“那也不是我們逼的,別跟我們撒氣。你要真的路見不平,就把自己的房子讓出來,給他們住,當一回活雷鋒,讓我們也佩服一把。”


    小宋在一邊感慨地說:“在分房的問題上沒有活雷鋒,都是利己主義者。我這個話可能有點說的絕對,但是你看從分房辦法的製定到住房的標準,還有到最後要房的數量,實際上就是一次權利的角逐。”


    學圓覺得胡建設的指責完全是信口開河,他為自己申辯說:“我們也盡力了,沒有樂強、天虎我們為老黃和高陽他們說話,他們連上榜的資格都沒有,更不用說分房了。”


    對學圓的功勞,胡建設也沒有否定,“老黃和高陽都上榜了,我知道你們出力了,但你以為是你們的功勞嗎?錯!主要是為了照顧劉瑩瑩,所以不得不擴大照顧的範圍,在某種意義上講老黃和高陽是沾了劉瑩瑩的光。這點你承認嗎?”


    學圓自己寬慰自己說:“我隻是該說的話自己一定要說,我不管別人怎麽說。


    我也不管老黃和高陽是沾了誰的光,反正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我隻要問心無愧就行了,當今後回憶我這一段分房委員的曆程,我可以自豪地說我盡了我的心,盡了我的力,我無愧於委員的稱號。至於結果是什麽我到認為不是那麽重要了。”


    學圓的父親是個教師,在做人上從小就教學圓背曾子的“與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等儒家的一些格言。


    潘全貴看見他為老黃和高陽等人的住房和領導頂牛,曾善意地勸他說:“你剛從學校出來,對社會的認識理想的東西太多,可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太大,所以你也要現實一些。不是人來改造環境,而是環境改造人。不要光憑著一股熱情辦事,還要順勢而為。在工作中如此,在分房上也是如此。”


    雖然潘全貴的勸告符合現實情況,但學圓從思想上並不認同。他五一回家過節的時候,和家人說起了分房的事情,當時哥哥和媽媽還批評他,說他太缺乏社會經驗,對現實太理想化了。


    學圓不服氣,和家人還分辨了半天。最後還是父親告訴他,不管別人怎麽樣怎麽說,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自己。


    認準了自己的目標就要堅持,不輕易改變。當然也要講究方式方法,懂得策略,一味地蠻幹也是不可取的。


    他聽取了父親的建議,因此,雖然為老黃和高陽他們去爭,但是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要求自己隻要盡心盡力就行了,他也清楚老黃和高陽問題的解決,確實和劉瑩瑩有關聯,可是如果沒有自己的堅持,恐怕也不會有最終的結果。


    看見幾個人還要爭論下去,大生發話了:“你們都是聽評書掉眼淚——替古人擔憂。咱們今天幹嘛來了,是給小宋捧場來了,不是開分房會議來了。臭胡,來,再劃一拳,誰輸了幹一大杯。”


    “來就來,還怕你不成。碩鼠給我倒酒。”


    “咱倆都不用自己的杯子,中間放個空杯,現喝現倒,省得你又搗鬼。”


    “也就你假大空長這賊心眼,我從來不幹這弄虛作假的事。”


    王昊跟服務員要了一個紅酒杯,倒滿了酒,放在兩個人的中間,兩個人瞪著眼,咧開嘴,“倆好啊!五魁首啊!”又開始叫起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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