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局的分房委員會經過充分的準備,在全局幹部職工的期盼之中按時召開。由於經過了前期分房常委會的討論研究,所以魏公正感覺這次會議一定會很順利地製定出一榜方案,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會議開始,魏公正的開場白照例是先鼓勵打氣:“同誌們,經過前一階段大家的努力工作,工作取得了很大成效,為我們第一榜的出台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特別是童鳳榮同誌,在身患絕症的情況下,圓滿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任務。


    孟學圓一個新同誌,對工作認真負責,為了搞清楚王潔的住房問題,不辭辛苦,先後跑了三趟,終於搞清楚了事實真相。


    賈大生、張建華……等同誌,克服工作中的困難,保質保量地完成了調查任務。劉旭同誌帶領行財處的同誌加班加點,編寫印製出了我們手裏的這些討論材料。


    總之,局黨組對我們的工作非常滿意,要我代表局黨組對分房委員會的全體同誌表示感謝!”


    全局上下都知道了童鳳榮身患癌症的事情,前幾天還在一起共同生活工作的戰友,轉眼之間就被病魔擊倒,而且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當魏公正提起童鳳榮時,大家的心裏都像塞了一塊石頭感覺沉甸甸的。


    特別是和她同一個調查小組的同誌,回想起前些時候大家擠在一個車子裏,東奔西跑,歡聲笑語的場景,而這一切突然間成為了永久的記憶,幾個人的心情更是沉痛。


    當魏公正的話音剛一落地,會議室裏立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掌聲既是對魏公正講話的回應,更多的是對童鳳榮同誌的一種懷念和敬意。魏公正仿佛也感受到了大家此刻的心情,不但沒有示意停止,而是也揮舞著熊掌般厚實的巴掌,和大家一起舞動。


    掌聲停止後,魏公正要劉旭先把常委會的討論情況向全體委員介紹一下。


    劉旭說:“大家手裏都有一個討論稿,這是根據分房常委會討論的結果,製定的一個草案。我事先說明一下,這上麵列出的困難戶、改善戶,都不是最後意見,這隻是給大家提供一個靶子,大家不要受這個討論稿的限製,有什麽意見盡管提,希望把我們這次會議開成一個充分發揮民主的會議。”


    看見有幾個委員舉手想發言,還有幾個委員在下麵交頭接耳地議論,劉旭用手扶了扶眼鏡框,輕咳了幾聲,舉起手裏的材料搖了搖,提高了嗓音:“大家先不要議論,我還沒有講完,聽我繼續說。”


    待會場安靜下來,劉旭用右手把材料舉過頭,左手指點著材料對大家說:“你們一定想問,為什麽材料上有些人的名字前麵畫了一個星號,這是因為常委會在討論的時候,這些人的申報材料與調查組的調查取證有一定的出入,所以,特意標注出來,請大家討論確定這些人員是否可以入圍第一榜。”


    委員們明白了劃星號的意思後,都按照討論稿的內容,認真審核了一遍,那些人是困難戶,那些人是改善戶上麵列的清清楚楚,有些委員認真統計了一下劃星號的共有9個人。按照順序排列,分別是王昊、王潔、李偉、劉瑩瑩、張愛愛、曹寶柱、郝明德、王瑞明、費斯亮等人。


    對王昊的情況,張建華介紹說:已經按照局領導的要求,與他談了,他承認他愛人小付在財政廳分到了房子,申請退出這次分房。委員們沒有異議,一致同意除去他的名字。


    王潔的問題,學圓介紹說:經過他們組先後三次調查,找到了房管局最初負責辦理此事的專管員,據專管員講,這套房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過戶到了王潔愛人的名下,而且連房契也改成了王潔愛人的名字,現在突然又出現了王潔姨媽名字的房契,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們也找過王潔詢問過此事,她還是堅持說房子是姨媽的。


    我們調查小組的意見,房屋管理部門是政府對房屋進行管理的專業部門,而且又出具了證明,因此應該尊重房管局的意見,視同此房為王潔的住房,取消她這次的要房資格。委員們也表示同意。


    李偉的問題,第二次常委會會議討論的時候就發生了較大的分歧,魏公正和賈大生爭論不休,最後讓調查小組再次取證調查,然後再研究。


    結果取證的結果更有利於李偉,導致在常委會討論的時候,賈大生更認定自己的觀點正確,說話氣更粗了,而魏公正死活不同意把李偉列為困難戶,他心裏甚至認為:這些主意搞不好是賈大生出的,有可能前腳散會後腳他就把消息告訴了李偉,但是,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所以懷疑歸懷疑,不能擺到桌麵上來說。


    無奈之下,魏公正隻好建議由全體分房委員會討論決定。李偉是由檢查分局的張瑞英她們核查的。張瑞英把再次調查的情況向全體委員做了詳細匯報。


    調查組這次找的是供銷社辦公室柯主任,據柯主任講:李偉的父親在單位勤勤懇懇、辛辛苦苦工作了幾十年,一輩子廉潔奉公,不謀私利,現在老書記即將退休了,為了感謝他幾十年對供銷社所做的貢獻,按照全體員工的意願,特意分給老經理這套三居室讓老經理安享晚年。這位辦公室主任給調查組親自出具了證明。


    張瑞英當眾把證明材料念了一遍:“茲證明位於三環路麵積為130平米的三居室,是為了照顧即將退休的李愛國書記,經供銷社黨組研究後分配的。


    李愛國書記原居住的兩居室住房,日後應退回我社。特此證明。”下麵蓋著省供銷社的鮮紅大印。


    張瑞英她們又到房管局調查了解情況,現在這套房子的戶主確實是李偉的父親李愛國的名字,而且現在的供暖費、物業管理費也是李偉他父親的單位繳納。


    張瑞英介紹完了情況,魏公正問:“你們的意見是什麽,也和委員們講一講。”


    張瑞英苦笑了一聲,無奈的地說:“單位的分房條件上,隻是講明了如果夫妻一方有房的,應視為是自己的住房,住在父母房子裏的,我們單位給安裝了防盜鐵門或者出了供暖費用的,也可以視為是自己的住房,可是李偉的房子我們單位既沒有出供暖費用,也沒有安裝防盜鐵門,所以我們也不好判斷他是屬於無房還是有房。”


    肖天虎突然舉起bp機高聲說:“前幾天,不知道是誰又呼了我的bp機,說李偉他爸爸現在住的那套兩居室已經申請參加供銷社的住房改革了,這個情況不知道你們調查的時候是否了解了。”立即有好幾個委員都說也收到了這條信息。


    “不僅你們收到了,吳局長和我也收到了。不知道是誰,成天價亂呼。我們不是設了舉報箱嗎,有什麽意見可以當麵提,也可以往舉報箱裏麵投信,不要老是瞎呼。”


    魏公正氣呼呼地接了一句,然後又問張瑞英:“瑞英,你們去單位了解的時候,問這個問題了嗎?”


    “我們問了,他們辦公室的柯主任說,國家的房改政策目前還沒有出台,所以,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他們單位隻是進行一次調查摸底,為以後的房改收集資料,離真正的房改還差十萬八千裏。退一萬步說,就是真的房改了,也不影響退房呀。”


    這時候檢查分局的分房委員薑和平插了話:“我們前些時候去檢查他們供銷社的生產資料公司,聽他們生產資料公司的人講:省供銷社把過去的一些庫房都蓋了房子,但分給職工的很少,大部分都讓各級領導分走了。


    說李偉他爸爸一個人就占了兩套房子,很多職工幹了一輩子也分不上房子,對他爸爸反映很大。”


    “剛才不是說分給他房是全體員工的意願嗎?怎麽又反映很大了?”


    “是啊,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薑和平聽見了幾個委員的質疑聲,他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給委員們講述了在生產資料公司檢查工作時,公司領導給他們講述的發生在生產資料公司的一個真實故事。


    生產資料公司有個老職工,是五十年代支援北方建設從上海來到我省的。這個老職工很老實、本分,幾十年了,一直住在兩間小平房裏,而且其中一間平房還是私房。


    現在老人臨近退休,三個女兒也長大了,一個女兒已經結婚占了一間平房,另外兩個女兒沒有地方住,老兩口隻好搭個棚子棲身。


    後來國家落實私房政策,私房的主人天天上門逼他們搬家。上次省供銷社分房的時候,開始把老工人排進了分房名單。


    結果到分房的時候,省供銷社卻說:這次房子太緊了,讓他們一家子先搬到工棚裏去住,把私房騰出來,等以後再有了房子,再給他們調換。結果這個老工人被逼的心梗犯了,險些出人命。


    後來,生產資料公司的黨委書記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對老職工說:你為公司做了幾十年的貢獻,全家四口人擠住在一間10多米的私房裏,分套房子還不應該嗎?更何況還是落實黨的私房政策,你那裏也不要搬,就等著分新房,我去給你找!


    還是這個黨委書記找到省供銷社大吵了一頓,省供銷社也覺得理虧,不得已分了老工人一套兩居室。雖然還是比較擠,但是,老工人已經心滿意足了,因為搬進新樓的人基本上不是頭頭腦腦就是和領導有關係的人。


    薑和平借這個故事,正麵回應了省供銷社的廣大職工對李偉爸爸多占房子的行為是不滿意的,間接表明了自己不同意把李偉定為困難戶。


    魏公正馬上借題發揮:“小薑講的這件事很有意義,也從一個側麵說明了李偉他爸爸確實占著兩套房,不然下麵職工不會有這麽大的意見。我們要引以為戒,把我們單位的房子分好,不要叫我們局的幹部職工在我們的背後戳我們的脊梁骨,罵我們以權謀私。”


    魏公正的這些話引導大家不能相信供銷社的證明,而是要尊重事實。


    賈大生當然明白魏公正話中的含意,他也借這個事情把大家的思路往另一個方麵引:“我愛人在省供銷社,他們單位由於職工對領導多占住房有意見,已經向省紀檢委反映了,小薑的話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所以,省供銷社明確要求李偉的爸爸分了三居室要把兩居室退出來。我估計迫於群眾的壓力,退房是肯定的,他爸爸也不能為了一套房子丟掉自己頭上的烏紗呀。”


    委員們覺得兩種意見似乎都有道理,大家議論了一會,都認為把李偉定為困難戶,似乎有些滑稽,說李偉住房困難,他們一家子三口現住在130平方米的有雙氣、位於市中心的樓房,這樣的困難戶“困難”的讓人羨慕,恐怕打著燈籠也難找。


    而且許多委員心裏明白,他爸爸肯定不會退回那套兩居室,真要把他定為困難戶,恐怕難以服眾,不定他為困難戶,他又一口咬定這是父母的房子,他們一家人馬上要被父母踢到馬路上來了,一家三口流離失所,符合困難戶的標準。


    “既然他的情況分房辦法不明確,我們就修改分房辦法,把住父母房子的情況再補充進去一些內容。”肖天虎見大家沒有什麽好主意,就提了一條新建議。


    “那不行,分房辦法已經黨組討論通過,不能再動了。”魏公正斷然否定了這個建議。


    “任何規則都有漏洞,我們再修改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問題都涵蓋進去,出個問題就修改一次辦法,也根本不現實。”劉旭引用一句名言,也否定了肖天虎的建議。


    “學圓,你是常委,又是新來的同誌,俗話說:旁觀者清,你說說你的意見。”學圓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態被劉旭看了出來,所以劉旭點名讓學圓發言。


    學圓見大家的目光突然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感覺有些不自在,臉紅了紅,遲鈍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劉處長說的對,規則再完善,也不能涵蓋所有的問題。


    既然有了分房辦法,還是按照分房辦法來決定比較好,這樣大家就不會有意見了。再說了九種困難戶的條件他全不符合,至於他說他父母要把他轟出來,我們分房辦法上有截止日期,在這個日期前沒有把他轟出來就不算。


    但是可以把他定為改善戶,讓他按照分數排隊,排到什麽房就是什麽房。按照他的分數現在來看也分不到一手房,可能其他人也不會有大意見。另外,我們讓他也簽訂協議,這次分房屬於到位了,以後就不再分了。”


    委員們見沒完沒了地議論這個話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聽了學圓的意見,下麵響起一片“可以、我同意、沒意見”的讚同之聲,魏公正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劉旭特意問賈大生:“你看大家的意見如何?”賈大生一時沒有醞釀出新的動議,見委員們大都同意按照辦法確定,也不好再堅持己見,但嘴上不能服軟:“按照辦法來,我也同意,隻是要全部按照辦法走,不能有的人按照辦法走,有的人不按辦法走。”


    魏公正聽了有些不悅,反問了一句:“你認為誰沒有按照辦法走?”


    賈大生含糊其詞:“我沒有指具體人,我是說希望所有的人全按照辦法走。”


    魏公正也不甘示弱地回應了一句:“也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我們接著往下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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