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睜開眼睛,孟學圓顧不上洗漱就趕緊提著暖水瓶先到地下室水房打開水,去的早,人比較少,省得排隊。


    學圓在水房裏常常遇見的幾個熟麵孔,除了幾個住單位的人,還有賈大生。


    賈大生每天早到單位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每天他要送孩子去學校上早自習,學校離單位隻有一站地,送完孩子沒處去,索性就早點上班吧。


    所以,在他們處,每天都是他第一個到單位,進了門先收拾屋子,打水掃地,做好各項準備工作。由於長年如一日,所以每年選先進工作者的時候,賈大生經常當選。


    孟學圓像往常一樣,拎著四個暖壺剛進鍋爐房,就看見賈大生和打字員裴麗麗,在低聲議論什麽。麗麗所在的打字室也是局裏的機要部門,賈大生經常從麗麗這裏打探一些消息,開水間無形之中成為他們幾個早晨打開水的人進行信息交流的一個重要場所。


    看見孟學圓進門,賈大生衝他點了點頭,又扭頭繼續和麗麗說話:“聽說孩子給了劉瑩瑩了?”


    “是的,我們昨天聽劉瑩瑩的媽媽說,孩子現在她給帶著。”


    “簡直太突然了。”賈大生帶著惋惜的口氣長歎了一聲。


    “我聽劉瑩瑩的媽媽說,他們一直關係不好,也鬧過離婚,最近鬧的更厲害了。前些日子,徐剛還動手打了劉瑩瑩,所以劉瑩瑩這次堅持要求離婚。”


    “水滿了!”孟學圓見麗麗的暖水瓶中的熱水溢出瓶口,濺了一地,忙大聲提醒了一句。


    麗麗見熱水飛濺,手忙腳亂地去關龍頭,心慌意亂,結果擰錯了方向,熱水濺的更厲害,麗麗尖叫著跳著腳往後退,學圓忙一個健步衝上前幫她擰住了龍頭。麗麗向學圓道過謝,拎著暖壺走了。


    孟學圓見開水間沒有別人,忙問了一句:“賈處,你們說劉瑩瑩怎麽了?”


    賈大生兩隻手拎著四個暖水瓶,站在門口探頭看看外麵沒人,回頭對孟學圓說:“劉瑩瑩離婚了,剛才我和麗麗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他們為什麽離婚呀?”


    “咳,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年頭什麽事情都不新鮮,離婚也是趕時髦。”


    孟學圓對劉瑩瑩不太熟悉,沒有追問下去,又隨口問賈大生:“您說第二次分房會也沒有什麽新東西呀,不會又是走個形式吧。”


    賈大生見還沒有人來打水,就把暖水瓶放在地下,告訴孟學圓說:“可能局齡分要適當增加一些。”


    “真的?可靠嗎?”


    “當然可靠,我什麽時候騙過人。我告訴你,你先不要對別人說。”


    “您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賈大生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番。


    第二次全體分房委員會剛結束,第二天剛上班魏公正就給賈大生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馬上去一下。一進門魏公正劈頭就問:“上次分房委員會散了後,讓你召集老幹部開會,他們在會上都說了些什麽?”


    “我早就把會議記錄送到行財處了,您沒有看到?”


    “我不看那些紀錄,我是問記錄之外他們都說了些什麽?我聽說還挺熱鬧的。”賈大生沉吟了一下,把老金他們又哭又鬧,而且要向老秦匯報的事情告訴了魏公正。


    聽到大生描述他們哭哭啼啼、老淚縱橫的樣子,魏公正生氣地一拍桌子:“還又哭又鬧,真的有那麽傷心嗎?我聽說老金他爸爸死的時候,他一滴眼淚都沒掉,演戲給誰看?”


    等賈大生匯報完整個事情的經過,魏公正突然自言自語冒出一句:“這就對了,和我們猜想的一樣。”


    賈大生忙問:“魏局長,出什麽事情了?”


    “今天上午省領導來了一個電話,要求我們在分房的時候,要充分考慮黨的老幹部政策,尊重老幹部的切身利益,在具體政策的製定上要仔細斟酌。


    我猜想可能是老幹部們告的狀,而且肯定會上有什麽不滿的意見,聽你這麽一說,果不其然。”


    “魏局長,開會的時候我可沒有說什麽,隻是把他們的意見給記錄了下來,當時絕對沒有說什麽過激的話。”


    “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我隻是了解一下情況,你先回去忙吧。”


    賈大生講完事情的始末,又很神秘地告訴學圓:“為驗證此事,我還給省領導的秘書打電話問了問情況,老秦確實給省委領導打過電話。省領導接完電話說,唉!這個秦老倚老賣老,真拿他沒辦法。”


    大生本來還要繼續往下說,聽見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忙打住話頭,又一再叮囑孟學圓先別把這件事講出去,孟學圓信誓旦旦作了保證,賈大生才拎著水瓶上樓。


    學圓對賈大生提供的這個消息是半信半疑,並沒有完全當真。因為賈大生是個吹牛能刮起龍卷風的人,東邊說話西邊聽,人送外號“假大空”。


    他這個人一旦吹起來,雲山霧罩,嘴上就沒有把門的,前500年,後500年,古今中外的事情,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科學技術等,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即使吹過了頭,還要恬不知恥強詞奪理,決不輸嘴。


    一次老幹部聚會,大家提出:眼下國學熱方興未艾,應該去山東曲阜孔孟之鄉參觀考察。座中有人不懷好意地給賈大生設套:“大生,你走南闖北的,孔廟一定去過吧。”


    大生一本正經地回答:“當然去過!我去的時候,廟裏的主持,一個白胡子老頭,穿著大紅袈裟親自出來接我。幾十個小和尚站兩邊歡迎,場麵非常隆重。”


    老幹部們哄堂大笑:“孔廟裏怎麽會有和尚,大生你做夢夢見的吧。”


    大生臉不紅,嘴不軟,脖子一梗,急扯白臉地狡辯:“你們不懂,中國古代的宗教是儒、釋、道三教合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孔廟裏有和尚不奇怪,有老道也正常。你們學學中國曆史就明白了。”


    賈大生不但不認輸,反而倒打老幹部們一耙子。


    賈大生吹牛的另一個特點就是他認識的領導和名人特別多,人脈關係非常廣,上至中央國務院領導,中至省委省政府領導,下至區縣領導,沒有他不認識,沒有他不熟悉的,隻要你提的出名,喚的出姓,他肯定認識,而且基本上都有過一段難忘的交情。當然人家認不認得他那是另外一碼事兒了。


    賈大生這個人還特別貪杯,別人求他辦事兒,隻要奉承他幾句好話,再請他喝上幾杯好酒,酒勁一上來,承諾來的風快,不管什麽事,他都會把胸脯拍的山響,滿應滿許,大有“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的氣魄。


    怕人家不相信,他會當場拉出一大串與這件事有關聯的重要人物的名字,而且和他們交情非淺,讓你感覺這件事在他那裏,簡直就是舉手投足的小菜一碟,不過,酒勁一下去,熱情也就隨之消失了。


    事情真的辦起來,一連串意料之外的事情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聽他的口氣,總是在即將勝利的關鍵時刻,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把事情攪黃了。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他食言而肥的特點,也很少再找他辦事了。


    大生的這些特點,學圓是通過局內的民間傳說和自己的接觸逐步了解到的,所以,這件事他認為大生虛構的可能性很大,不必太認真,即使大生不囑咐他,他也不會拿這種和網絡信息差不多的消息去傳播,怕人家說自己弱智,連賈大生的話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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