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蹊從桌子上撐起身體,“這和信不信有什麽關係?”


    她翻了個白眼,手指壓著魔方一角,讓它在桌麵上轉圈圈,“處理莊清時這種小角色,讓我男人上場都算我欺負她。”


    說完,她菱唇微翹,嘴角浮現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


    傅靖笙原本也是個不知心慈手軟為何物的主,卻不知怎麽,看到她這一抹笑,竟有點心驚膽戰。


    “你想幹什麽?”


    “不幹什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唐言蹊把玩著魔方往屋裏去,留下傅靖笙一個人在花園裏,滿臉費解。


    ……


    第二天,莊清時剛到經紀公司,就被經紀人amanda叫住,“清時,有你的通告。”


    莊清時皺了下眉,不悅道:“我不是說了這兩周我所有的通告都推掉嗎?我下周就要舉行婚禮了,哪有什麽時間……”


    amanda非常無奈,“也不是公司想接,實在是沒辦法。喏,你自己看看郵件吧。”


    莊清時困惑地走到電腦旁邊,草草讀完兩行字,震驚地眼睛都睜大了,“u家?”


    “是了。”amanda輕聲道,“米董事長控股的製片公司,橫跨國內外,背後有傅家撐腰,所以從來隻和國外的一線大牌與國內口碑最好的老戲骨們合作。據說連影後蘇嫵也都隻在u家出品的片子裏演過一個女二號。”


    莊清時原本麵色呆滯,對前麵半句反應還不是很大,可聽到後半句時,眸光卻忽然閃了下。


    “你說的是蘇嫵拿影後的那部電影?《傾城》?”


    “是。”amanda知道,那部電影一直是莊清時過不去的坎。


    那年她也出了不少作品,甚至還參演了一部好萊塢大片,雖然是十八線開外的小角色,但也為她吸粉無數。


    可是她仍舊敗給了蘇嫵演的一部偶像劇,《傾城》。


    據說那部電影是u家的米董事長與傅三爺的定情之作,因為當年出了些意外,所以沒能拍攝成功。


    幾年前,米董事長五十歲生日,傅三爺便一擲千金,重拍《傾城》,蘇嫵也不知是怎麽被選中做了女主角。


    後來,《傾城》在國內收視奪魁,蘇嫵一躍從無人問津的孔雀花瓶成為了飽受關注的國民花旦。


    並且,摘得了影後的桂冠。


    有人曾爆料說,蘇嫵憑借這個姓氏,就注定不會屈居人下。


    因為國內的娛樂圈,半壁江山姓傅,半壁江山姓白。


    而蘇嫵,演了傅家的電影,還和白公子的愛妻蘇妲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娛樂圈裏誰敢不賣她的麵子?


    就算是為了討好傅三爺和白公子,影後二字,也非蘇嫵莫屬。


    這段經曆在莊清時心裏打了個死結。


    每每提到蘇嫵,她都恨得咬牙切齒。


    偏偏人家蘇嫵還是個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角色,一開口就溫軟嬌媚、綿裏藏針,叫人無力招架。


    這次u家發了邀請函給她,的確,是個她不願意錯失的良機。


    莊清時攥緊了手指,指甲扣進微微發熱的掌心,“u家為什麽會突然發合作的邀請函給我?核實過消息的可靠性了嗎?”


    amanda道:“核實過了,發郵件的郵箱是u家官方微博上發布的企業郵箱!我剛才也給那邊去過電話了,他們說確實在籌備這部電影,也已經給試鏡演員發過郵件了。”


    “哎呀清時,你怎麽開始擔心這麽無厘頭的事情了?相信你自己的實力,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米董事長確實看上了你的演技和口碑,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


    莊清時也動了心,但轉念一想,又不免覺得為難,“可是我婆家那邊……不好交代……”


    上次去看婚紗時,陸遠菱就明裏暗裏地警告過她遲到的事。


    莊清時常年在娛樂圈裏混,自然明白對方的言外之意。


    作為陸家的媳婦,她以後就要把重心放在家裏,絕對不能為了工作耽誤了婚姻、家庭。


    但是和u家合作,是她這半生的夙願。


    這意味著她已經擁有了和蘇嫵那個女人相同的資源。


    她們站在了同樣高的舞台上,終於可以一較高下了。


    莊清時咬著牙,道:“電影什麽時候試鏡?”


    amanda仔細查閱了一遍郵件,“明天,很急。”


    莊清時在國內不大不小是個腕兒,還沒人敢這麽催她。


    她閉著眼仔細思索了下,明天布置教堂和婚禮現場的事情應該用不著她出麵,於是應道:“好,你給她們回個消息,明天我會過去。把試鏡劇本的詳細資料發給我,我今晚回去好好準備。”


    ……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唐言蹊又一次踏進了陸家的大院。


    陸相思正坐在花園裏玩電腦,冷不丁地被人披了件外套。


    她不高興道:“我說了多少次我不冷,多事!”


    身後傳來的卻不是熟悉的宋秘書的聲音,而是一道女性嗓音,大大咧咧的透著慵懶散漫,“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


    陸相思怔了下,沉著臉回頭,“又是你。”


    唐言蹊開心地一擊掌,伸手就在她臉上捏了下,“bingo,猜對了!”


    見她又要把外套扔在地上,唐言蹊趕忙按住了她,“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又欠揍了不是?”


    陸相思更不高興了,“你很煩。”


    “哎對,這點算你說對了,我就是很煩。”唐言蹊在她對麵坐下,臉皮厚得秋風都吹不動,“那你想不想我?”


    “不想。”陸相思抓住外套,扔回她身上,“拿著你的東西走開!”


    唐言蹊笑眯眯地,“沒關係,你媽我明天就有事來不了了,今天能多煩你一會兒是一會兒。”


    陸相思乍聽她這句話竟然愣了一下。


    心裏湧起一股自己也不懂的情緒,很快反映在了她精致嬌嫩的臉龐上,“你才不是我媽!走走走!不來最好了,以後都別來!”


    唐言蹊托著腮,含笑望著她,“是不是剛才有一瞬間覺得非常失落?”


    陸相思瞪著她。


    “媽教你啊,這個叫巴普洛夫把妹法。”唐言蹊煞有介事,“巴普洛夫知道吧?就是德國那個科學家。”


    陸相思麵無表情,目光裏透出三分鄙夷,“你下次能不能搞清楚再出來賣弄?巴普洛夫是前蘇聯人!”


    “不錯呀,小家夥。”唐言蹊笑著又捏了她的臉一把,笑得痞裏痞氣,壞得十分明顯,“但是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你聽沒聽說過在心理學上有個定理——當一個人同時聽到兩個她想否認的命題時,下意識最先否認的,總是自認為錯得最離譜的那個。”


    陸相思葡萄般的大眼睛頓時睜得更大了。


    “你隻否認了巴普洛夫先生的國籍,沒有否認我是你媽哦。”唐言蹊揉了揉她的頭發,很是欣慰,“乖小孩,媽真是越來越喜歡你這傻裏傻氣的樣子了,比你爹好騙多了。”


    陸相思,“……”


    她氣得五官都要變形了。


    誰能把這個女人扔出去?!?!


    “好了,媽來給你講講巴普洛夫把妹法。”唐言蹊心情大好,開始滔滔不絕,“巴普洛夫先生開創了條件反射理論的先河,這都源於他曾經拿他的狗做了個實驗,實驗裏他每天搖鈴,然後把狗食喂給他的狗,後來狗就習慣了吃飯和搖鈴的搭配,腦子裏形成了搖鈴等於有飯吃的意識,所以他每次再一搖鈴,狗的口腔裏就會分泌唾液,以為要吃飯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如果要把妹呢,就要先成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習慣。”


    唐言蹊總結完以後,神秘兮兮道:“你習慣了我每天來煩你,突然有一天我不來了,你就很失落了對不對?”


    陸相思簡直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你再多說一句我就動手了!”


    宋井在一旁聽得都無語了。


    這位唐小姐滿腦子都是些什麽啊……


    哪裏有用泡妹的方法討女兒歡心的?


    親媽,真是親媽。


    不過……


    他暗戳戳地想,這招好像還挺有效果。


    至少失魂落魄、情緒詭異的大小姐在短短幾分鍾之內就和她打成了一片。


    宋井的眼神不自覺也跟著柔和下來,就著屋裏的光線,染了幾分溫暖的笑意。


    怪不得弱水三千,陸總就隻對著一瓢泥石流念念不忘呢。


    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可是有趣的靈魂,當真萬裏挑一。


    兩人很快扭打得躺在了草坪上。


    陸相思背對著她,突然悶悶道:“你走吧。”


    唐言蹊喘著氣,聞言一愣,給她披上外套,苦笑,“又趕我走?”


    “我爸爸要回來了。”陸相思惡狠狠地回頭,“你要是不想被他撕成渣渣,最好有多遠跑多遠。”


    唐言蹊輕笑,“原來是擔心我。”


    陸相思還待反駁,卻驀地聽見屋外傳來轎車熄火的聲音。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唐言蹊也聽見了,眯了下眼睛,“成了,那我走了,明天要想我。”


    “想你妹。”陸相思別過臉,嘀咕了句。


    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女孩臉上親了一口,飛快地閃人了。


    陸仰止一踏進家門就瞧見自家小公主滿身雜草地坐在草坪上,滿臉嫌棄地用袖子擦著臉。


    黑眸間深沉的色澤裏析出幾分寒意,“怎麽坐在地上?”


    陸相思拉聳著小臉起身,“摔了一跤。”


    男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的表情,忽而視線停在了她肩膀披著的外套上,“今天這麽聽話,還穿了外套?知道冷了?”


    陸相思下意識反駁,“才不是,爸爸你不知道有一種冷叫——”


    言語到了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麽,後半句話戛然而止。


    男人眯起狹長的鳳眸,“叫什麽?”


    陸相思懨懨道:“叫多管閑事的人覺得你冷。”


    宋井忍著笑,心道,唐小姐還真是會給人洗腦啊。


    如她一般有趣的人,這世界上會有人不喜歡嗎?


    男人俯下身子,把陸相思抱起來,女孩身上有股不屬於她的氣息竄入他的鼻尖,他的眉峰微不可察地鬆動了下。


    落日沉入海平線,天邊最後一縷餘暉也散了。


    男人冷峻寡淡的臉上看不出波瀾,餘光掃向宋井,“你可以下班了,把門口那輛車開走吧,明早來接我。”


    宋井皺了下眉,還是低聲應下,依言去了。


    別墅外麵是一條不怎麽明亮的小徑,這裏山好水好景色好,唯獨招唐言蹊不待見的就是夜裏光線暗得讓人想投訴。


    她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亦步亦趨地往主路上走,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就打出一大片耀眼的光。


    她捂著眼睛回頭,車子剛好趁這兩秒停在了她身邊。


    宋井放下窗戶,一笑道:“好巧啊,唐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唐言蹊怔了怔,“是你,今天下班這麽早嗎?”


    說著,也不扭捏,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說起來宋井也是一頭霧水,平常這個時間陸總都還要交代他一些晚上要加班做的公司的事,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二話不說直接讓他離開了,還賞了他一輛代步的車。


    奇也,怪哉。


    車子一路駛向她住的地方,臨下車前唐言蹊才淡淡開口說了句:“宋秘書,我女兒任性,但她心不壞,請你多擔待。”


    也說不上她的語氣有什麽起伏,可卻莫名叫人覺得誠懇和震撼。


    大概是他沒怎麽見過她正兒八經講話的樣子,所以偶爾一次,便讓人刻骨銘心。


    宋井微笑,“唐小姐說的哪裏話,照顧大小姐是我的本分。何況大小姐平時對我們還是不錯的,而且她聰敏好學,很招人喜歡。”


    “是嗎?”唐言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


    心頭美滋滋的,是從未體驗過的、身為人母的驕傲。


    “那是當然,我女兒怎麽可能不招人喜歡。”


    宋井,“……”


    其實他就是客套一句啊?


    “我先回去了。”唐言蹊收好東西下車,“謝謝你。”


    宋井望著她,到底還是問:“明天真的不來了?”


    唐言蹊“唔”了一聲,“明天,有明天的事。”


    宋井看到了難得的陰霾籠罩了女人細軟幹淨的眉眼,不過他左右掂量了一番,還是沒問出口。


    ……


    翌日一早,莊清時便如約來到了郊外的某個拍攝基地。


    為了顯示自己的低調不端架子,她特意早到了半個小時,可劇組的人卻比她還早,連導演都已經坐在監控畫麵後麵給前來試鏡的演員說戲了。


    莊清時走上前,原以為導演好歹會賣她個麵子,站起來與她寒暄幾句。


    可導演卻看都不看她,手裏拿著劇本狠狠敲了下女演員的頭,活活將麵前的小姑娘罵哭了。


    莊清時忍不住側頭問amanda:“那位導演,沒怎麽見過,是什麽人?”


    “據說是今年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新人,有背景的,也是u家要捧的。脾氣可大了,但你還是忍一忍為好,和他好好合作,別錯過良機。”


    莊清時了然了,“知道。”


    於是端莊大氣地走上去,莞爾一笑,“導演,我是前來試鏡的——”


    “莊清時?”導演摘下墨鏡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名氣大得很。”


    莊清時微訝,卻客氣地笑道:“是演過幾部小作品,也不算太出名,勞您多關照了。”


    “嗯,作品是不怎麽出名。”導演翻了翻她的簡曆,隨手丟在旁邊的凳子上,“你要嫁入豪門的事這兩天倒是刷爆了微博。”


    莊清時臉色一變,有些掛不住。


    她身為一個演員,被人記住不是因為作品,而是因為緋聞?!


    “提前恭喜你美夢成真了。”導演也不知是不會說話還是故意寒磣她,吐出來的字眼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暫時忘記你那些榮光啊背景的,踏踏實實演戲。別像某些女明星一樣,出了名就開始耍大牌。”


    “您說的是。”莊清時麵上帶笑,心中卻很不痛快。


    “哼,前天來的那個誰,蘇五蘇六還是蘇七的?那譜大的都可以上天了,我直接就給刷掉了。”導演道,“希望你別再讓我失望了。”


    莊清時一驚,“你們已經請過蘇嫵了?”


    導演嗤笑,“她也沒什麽能耐。”


    莊清時瞬間換了張真摯的笑臉,“您放心,我肯定比她做得好。”


    “嗯,放心。”導演道,“她那個妖嬈的氣質就演不了這個角色,還是莊小姐合適。對了,試鏡的劇本臨時換了,你看看你行不行吧。”


    說完,又拿起兩三頁紙遞給她。


    莊清時一看,柳眉就蹙了起來,“導演……”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挨巴掌這種戲,確實沒幾個女明星願意演。”導演很平靜地打斷她,“如果你演不了,現在也可以離開,我們再找其他不耍大牌的明星就是了。”


    amanda瞥了眼劇本,亦是驚呼:“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而且這哪裏是挨巴掌,這明明就是虐待啊!”


    跪在地上被人揪著頭發扇巴掌……這、這什麽劇本?


    “宮鬥戲嘛。”導演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女主逆襲之前都要慘一慘的,這場戲是你剛入宮還是個婢女的時候被皇後刁難,你要演出女主的自尊自愛、自強自信,眼神要楚楚可憐、又要堅強不屈。緊接著皇帝就來了。這可以算是這部劇裏最有看點的一幕了,觀眾肯定會熱血沸騰的。”


    amanda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問題是……


    清時是什麽身價?


    放眼娛樂圈裏,誰還敢這麽扇她巴掌啊?


    見莊清時麵露難色,導演的語調冷了好幾個度,又伸手抽走了她手裏的劇本,“就知道你演不了,這麽為難就算了。你回去吧。”


    說完又感歎,“現在娛樂圈裏的風氣啊,真是,全都在作秀,用心拍戲的越來越少了。還有那個什麽蘇嫵,跟你一樣一樣的……”


    莊清時腦海裏還在天人交戰,一聽他提到“蘇嫵”,猛地回過神來,咬牙道:“我拍。”


    amanda震驚地看著她,“清時……”


    “沒事。”莊清時深吸一口氣。


    蘇嫵做不到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你想好了?”導演把墨鏡帶了回去,隔著鏡片,看不清眼裏究竟是何種神色。


    “想好了。”莊清時冷靜地回答。


    “痛快。”導演勾唇一笑,“試鏡的話,也不用換戲服。”


    他指了指麵前的空地,懶洋洋道:“攝像機已經找好角度了,你就在前麵圈出的空場裏,找個喜歡的位置,自己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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