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仁會有這樣的心態不難理解,其實現實中那些被詐騙分子忽悠了的受害人也是同樣的心態,因為所有人都在看著眼前的那根胡蘿卜,卻看不到在自己背後舉著胡蘿卜誘惑自己的那隻黑手。


    大家一聽到有好處可拿,一門心思的都在想這些好處,想著自己再努力一點點,就可以拿到這些好處了,或者,自己稍微吃點虧,就可以得到了,卻不知道自己就是這樣一點點落入對方提前設計好的陷阱的。


    不得不說,柯總監是個絕對高明的忽悠大師,他為了給自己的情人李若冰洗脫幹係,防止張義仁報複李若冰,編出了這麽一套來忽悠張義仁,張義仁這個菜鳥哪裏是他這個忽悠大師的對手?很快就被忽悠得暈頭轉向,信以為真。


    我們之前也說過,其實到最後張義仁自己也搞不清楚,柯總監在公司的時候是一直在忽悠他,還是某些時候真的是那麽打算的,最後卻沒辦法實現。因為柯總監有些時候表現得真的是情真意切,張義仁即便在後來回憶起來,依然覺得柯總監可能不是騙自己,隻是沒辦法實現。


    不過在職場上,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出發點是什麽真的不重要,因為公司隻看重利益,而職員也隻看自己拿到手的工資。柯總監是真心也好,是假意忽悠也好,這一切都不重要,反正最終的結果是,他所有的承諾都是一場空,即便他當初不是存心忽悠,最後的結果也是一樣的。


    不過這個時候,張義仁還並不了解,他心中無比懊惱,懊惱自己的不堅定,懊惱聽從了朱飛的建議,用小混混的方式在職場上交鋒,這簡直太不可取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在張義仁無比懊惱之中度過,除了工作上的懊惱之外,米婷的表現也更加加重了他心中的失落感。他上午的時候,想要在qq上跟米婷再談一談的時候,打開了qq之後,卻意外的發現,米婷的頭像從他的聯絡人列表中消失了,這就是說,米婷再次把他拉入了黑名單,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交集發生。


    他原本就猜到了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等到這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他的心還是忍不住的感到一陣陣的失落——原本,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他隔著玻璃隔斷的玻璃注視著米婷,米婷在轉過臉拿資料的時候,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但是卻沒有絲毫的表情,既沒有跟張義仁的目光接觸,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像小兔子一樣躲閃他的目光,而是一臉冰霜的樣子,就像對待仇人那樣。


    張義仁知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可能。如此兩次之後,他終於收回了目光,靠在椅子上發呆。


    很快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在食堂裏,他想開口跟朱飛說老柯跟自己聊的那番話,被朱飛阻止了:“趕緊吃,吃完回宿舍說,這裏說不合適。”


    “好!”


    兩個人悶頭把飯菜胡亂的塞下肚子之後,一起回到了宿舍。


    “老柯都跟你怎麽說的?你一個字也不要改的跟我再說一遍。”朱飛的心裏很不高興,自己照顧張義仁這個小兄弟那麽久,回過頭來,卻被他說自己把他給坑了,這算怎麽回事兒?


    張義仁就算再笨,也看得出朱飛很不高興,他此刻也有點後悔了,飛哥從自己一開始進入公司,就給自己指點迷津,幫忙出主意,轉正這件事兒,他給自己出的主意是有點不太好,但是他最開始的本意是好的,自己怎麽可以回過頭埋怨他?這不是往人家心窩子裏潑涼水嗎?


    他一五一十的把柯總監跟自己的對話跟朱飛講了一遍,沒有做任何的修飾和改變。朱飛聽完,一拍大腿道:“兄弟,你又被老柯忽悠了。”


    “啊?!又被忽悠了?”張義仁的心裏頓時一突。


    “老柯這絕對是在忽悠你,這肯定是李若冰昨天被你威脅,嚇得不行,把這事兒跟老柯說了,老柯才會編出這一套,把事兒攬在他的頭上,還拿要晉升你的瞎話出來忽悠你,讓你隻顧著後悔,哪裏還有時間找李若冰和他的茬。”


    “可之前老柯就跟我說過的,到年底的時候,推廣部會分成兩個部門,其中專門做品牌推廣那個部門由我負責,升我當經理。”張義仁當然不肯相信了,成為部門經理可是他最近一段時間最渴望的事情,這相當於他的夢想,現在朱飛跟他說是在忽悠他,他心裏要是能夠接受那才怪了。


    “年底推廣部分成兩個部門?這誰跟你說的?”朱飛反問道。


    “老柯說的呀!他說推廣部的隻能會進行細分,一個部門專門做渠道促銷計劃,另外一個部門專門負責品牌建設,我負責品牌建設這一塊。”


    “這事兒我一點都沒聽說呀?!”朱飛一臉不解的說道。


    “這是推廣部內部的事兒,你怎麽可能提前知道?我估計現在也就沒幾個人知道。”張義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點小小的驕傲:推廣部的大動作,恐怕閆明亮和舒學方他們都不知道呢,因為我是推廣部的重點培養對象,柯總監才會提前告訴我。


    “兄弟,我不是想掃你的興。這樣部門擴充的事兒,要是沒有提前聽到消息,那就是老柯一個人的設想,既沒有跟高太商量,也沒有跟張總知會,可能他跟李若冰商量了,畢竟他們倆經常上床,但是光靠他們倆把這件事兒搞下來,有點不大可能。”朱飛皺著眉頭說道。


    “怎麽不可能了?把推廣部的職能細化,更加高效專業,肯定能做的更好,這種事兒高太肯定會十分支持的,到時候我就可以升經理了。”張義仁還在做著經理夢。


    “兄弟,你太想當然了,我在職場幹了那麽多年,你知道一個部門擴充有多麻煩嗎?”朱飛搖頭說道。


    “擴充部門還有什麽麻煩的?設置崗位,招人進來就行了。”張義仁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真以為那麽簡單?就比如現在推廣部說擴充成兩個部門,設置經理職位,你負責品牌建設的部門,那另外一個部門肯定也要有個經理了。要不然你在這個部門當經理,另外一個部門沒經理,可能嗎?”


    “飛哥你說的沒錯,那就多加經理唄。”


    “聽你說的意思,閆明亮和舒學方肯定是不屬於你這個品牌建設部門的,他們倆要麽是其中一個人到另外一個部門當經理,要麽就是從外麵新招一個經理。這樣一個部門最少要有三個人員編製吧?那你這邊也最少要有兩個兵才行,要不然一個部門隻有你一個經理,那還叫個屁經理?”朱飛說道。


    “嗯,是這樣沒錯,那樣下來兩個部門也就是六個人而已。”張義仁很快給出了結論。


    “那你算過推廣部擴充需要增加的薪資了沒?從現在的三個人,擴充到六個人編製,還要有兩個經理崗位,你知道會多多少錢嗎?”


    “那能多出多少錢來?高太那麽有錢,會在意這點小錢?”張義仁嗤笑道。


    “哎,兄弟,我給你一個建議,到新公司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明白老板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高太的確很有錢,她平時去美容,去購物超級舍得花錢,一個周末都能花上百萬,但是這不一樣,這是公司,這是給員工多發工資,要是她真的不在意,你以為李若冰這樣往後壓員工的轉正時間是為了什麽?她閑著無聊得罪下麵的員工?還不是為了討好高太?高太自己花錢很舍得,但是給員工發工資的時候,多一點都不舍得。”


    “不是吧?”張義仁有點傻眼。


    “我騙你幹什麽?你看,推廣部要多出兩個經理級別的員工,年薪至少要六萬以上吧?這樣下來,一年的支出就要多出十二萬,還要再招三個人,年薪最低也要四萬吧?又是十二萬。合起來多了二十四萬,高太肯定會心疼不舍得的。而且,我看老柯那個樣子,他要是瘋起來,不一定要加多少員工進來,到時候一年的員工工資支出都要多出三四十萬,你覺得高太會答應嗎?”朱飛反問道。


    “可是品牌推廣是必須的,多花這三四十萬,說不定能創造三四千萬的收入呢!”張義仁死鴨子嘴硬。


    “好,那我們就退一步講,高太會同意這個擴充推廣部的計劃,那你有沒有想過,公司裏其他的部門會怎麽想?張總會怎麽想?”


    “張總怎麽了?這是推廣部內部的事情,他不至於這個也插手吧?”


    “現在辦公室裏坐著的,除了銷售部的人多,還有也就屬推廣部的人多,而且大家都知道,推廣部的人整天閑的沒事兒幹,工資拿的還高。你別誤會,這話不是說你,是說閆明亮和舒學方他們兩個。一個部門本來天天都沒做什麽事兒,你覺得還要擴充人員,其他部門的同事就沒有微詞了嗎?年終獎就那麽點,再多出來兩個經理跟著分錢,你當銷售部孫經理是死人?整個優雅也就銷售部幹活兒最多,回頭人家還拉不拉磨了?這事兒隻要提出來,在辦公室裏肯定是反對聲一片,老柯不可能推得下去的。”朱飛分析道。


    “不太可能吧?老柯既然敢這麽說,肯定就有他的計劃,應該是可以搞定的,他要是搞不定這件事情,提前說出來幹嘛?找著給自己丟臉?”


    “那誰會知道?反正我覺得這件事兒不靠譜,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小心回頭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朱飛說道。


    “哦,知道了。”張義仁嘴裏這麽應著,心裏卻不以為然,他覺得朱飛說的也太過絕對了,老柯怎麽敢把沒把握的事情拿出來亂說?他卻忘了,做品牌的人都有這樣的先天不足,思維天馬行空,做事太飄,嘴上的功夫總是走在前麵,行動卻落下很遠。


    其實他不相信朱飛的分析,最重要的原因還是那個經理夢迷住了他的雙眼,讓他聽不進別的。這就跟那些被電話詐騙了的人一樣,隻想著把錢轉給對方,根本聽不進別的,因為他們的眼裏隻有自己卡裏的那些錢,如果不轉過去就是損失,別人的勸說,他們是聽不進去的。


    朱飛也看出了張義仁的言不由衷,歎了一口氣之後,不再說些什麽,他在職場混了那麽多年,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不該說,有些話即便你是懷著好意提醒對方,也會讓兩個人反目成仇,還不如把話憋在心裏,等到對方到頭來吃了虧,才會想起你的好。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朱飛在職場上的認識,要比柯梁源強得多。柯梁源在職場爭鬥方麵其實很不成熟,他是在廣告公司靠忽悠起家的,但是大多數時間是對外忽悠,內部爭鬥這種事情,他幹得很少,他有這方麵的閱曆,但是遠遠比不上張總他們這些老手。他在職場上太想當然了,覺得有些事情靠自己忽悠就能搞定,卻忘了老板最在意的是什麽。


    職場上的一個黃金法則就是:不要去觸碰老板最在意的區域。如果是能給老板帶來好事還好,如果是負麵影響,那麽你離出局也就不太遠了。比如老板最在意的是錢,那麽在錢的這方麵,你最好不要去觸碰,如果老板在意的是權,那麽你在工作時最好不要自作主張,多多請示才是最需要的,如果老板在意的是麵子,那麽該背黑鍋的時候,你就要挺身而出,回過頭你反而可以晉升。


    兩個人都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閑扯了幾句別的之後,就各自衝涼睡覺了。


    下午上班,張義仁又信心滿滿的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他還有一個遠大的經理夢,不是別人一句話兩句話可以動搖的。


    下班之後,回到銀豐路的住處,他再次接到了陳剛的電話:“哥們兒,周末去跟老板談賣盒飯的事情,你可別給忘了。”


    陳剛天天都在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呢,他指望著趕緊重新開始賣盒飯的營生,把淩琳的錢還了之後,再多賺一些錢,有了本金,好投資其他項目,慢慢的成為有錢人,淩琳的父親是個成功的商人,他想要配上淩琳,最少也要身家上百萬,才有跨入門檻的資格。


    “放心吧,我怎麽可能忘記?我明天還要上班,後天咱們一起過去。”


    “好,星期天我可等著你,你要是敢放我鴿子,我就去你們家樓下,拿磚頭砸你家玻璃。”陳剛威脅道。


    “你來砸一下試試,信不信麗麗剝了你的皮?”張義仁故意打趣道。


    “我就說是你打碎的。”


    “你覺得麗麗信我還是信你?”


    “靠!反正你星期天可不能睡過頭了。”


    “知道了。”


    放下電話,張義仁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他也很期待周末跟求職公寓老板談合作的事情,盒飯的生意,隻要陳剛繼續做下去,自己就有一份幹股在,每個月也有月入過萬的分紅,他當然很開心了。當然,那是在還完這些欠款之後的事情,他跟陳剛商量過,等到上次賠款還完,他才會重新參與到分紅中去,要不然,他是不會從陳剛那裏拿錢的。


    其實這些錢看起來挺多,還起來也是很快的,六萬元而已,隻要盒飯的生意好,一個月的純利潤都可以搞定了,到了下個月,他在盒飯生意上,就有一個月一萬二左右的入賬,再加上自己的工資兩千六,一個月出去花銷,也能落個一萬三。


    想一想這些,張義仁就覺得十分開心,隻要進展順利,他就可以在東莞成為小康一族,雖然比不起那些富人,但是比絕大多數的普通打工者要強多了。


    周六幾位領導都不在,辦公室裏又是放羊的節奏,張義仁倒是很聽薑麗的話,看了半天關於品牌推廣方麵的東西之後,打開了自己老早就下載下來的學粵語電子教材,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學那些日常的粵語。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了,下午下班回去,張義仁的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期盼,明天他就要跟陳剛一起去求職公寓再次協商賣盒飯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明天他還有薑麗陪著,哪怕隻是躺在一起睡覺,他也覺得開心無比。


    米婷的事情他已經不再去想了,兩個人注定是沒有緣分的,為什麽還要那麽痛苦的去彼此糾纏?他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薑麗。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薑麗和他在一番雲雨之後,一起下樓吃了早餐。


    “等會兒我陪陳剛去求職公寓那邊看看,你先在家裏睡覺吧,等我中午回來,叫你一起去外麵吃飯。”


    “好,你路上小心點。”


    “放心吧,我們是過去談生意,就那麽遠,步行過去還能出什麽事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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