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東莞。


    張義仁在街頭上漫無目的的走著,他一邊走,一邊不停的用目光掃視著地麵上的一切,希望能從地麵上發現一元錢,哪怕是五毛也好,五毛錢夠買一個小包子,最少能讓他填填肚子,如果能撿到一塊錢,他就會有兩個包子吃。


    此時的張義仁像一頭走投無路的餓狼,他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填飽肚子靠的是在公園裏那個澆花的水龍頭上喝了一肚子冷水。


    他是一個剛畢業的應屆畢業生,從學校畢業之後,來東莞這邊找工作,前兩天去虎門那邊的工廠應聘時,在回來的車子上睡著了,結果錢包被小偷割走了,順帶被割爛的還有他那條用來麵試充門麵的西褲。


    從南城汽車站下車的時候,他連坐公交的錢都沒有,隻好步行走回靠近智通人才市場的求職公寓,等到走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一點多了,兩隻腳的腳底都磨破了,鞋子一脫,火辣辣的疼。


    但是他的黴運還沒有結束,求職公寓一個床位一天十塊錢,他已經身無分文,第二天就被趕了出來。他隻能露宿街頭,等著市區的用人單位打電話給他——他的手機沒有丟,可是一分錢都沒有的情況下,下麵鄉鎮的麵試機會,他根本就沒辦法去。


    人家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話絕對不假,像張義仁這樣正經的重點大學畢業生,在沒有錢的情況下,已經淪落到了想要在街頭撿錢買吃的這種地步,如果再餓上幾天,他恐怕就會去翻垃圾箱了。


    他想起最早來廣東的時候,從廣州火車站出來,看到的那些睡在天橋下的流浪漢,有些流浪漢看起來那麽的年輕,還戴著眼鏡,他當時就在想,這些人幹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去當流浪漢?


    現在他明白了,如果這種情形再沒有轉機的話,他也要變成跟那些流浪漢一樣的人了。


    他試著去路邊的飯店求職,想要當洗碗工,可是人家一聽他是外地口音,又沒有身份證,就把他拒之門外——他的身份證在錢包裏一起被小偷割走了。


    外地人來廣東打工,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就算你想隨隨便便找個街邊的工作,人家都要求你會說粵語,他的粵語就會一句“老母雞”(我不知道的意思),別的一竅不通,就算想給小店當導購人家都不要。


    張義仁想起了家裏的老母親和還在上學的妹妹,不由得悲從中來,如果他倒下了,這個家就完了,母親已經幹不動了,妹妹上學的學費還要靠自己,他當初揣著家裏最後的一千元存款,來東莞找工作,卻不曾想會落入這般的田地。


    一個渾身脂粉香的妙齡女子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她穿著超短褲,雪白而豐腴的大腿在清晨的陽光下晃得人眼花,張義仁在跟她錯身而過的時候,下意識的掃了她一眼,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隻不過看起來好像十分疲憊,眼神有些空洞。


    說起來男人的劣性根還真是一種本能,都餓到了這種程度,他還有心思打量女人,張義仁的心裏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大像話。


    不過就這麽一瞬間的眼神接觸,張義仁已經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這是十分具有東莞特色的一種職業,委婉的說法是小姐,直白一點的說是雞,而官方的稱謂是失足女性。


    張義仁在大學時聽說過東莞的故事,這些小姐最大的特色就是跟正常人的作息是反過來的,她們是日落而作,日升而息,因為長時間不接觸太陽,這些女孩子的皮膚會比普通人顯得蒼白,而且她們早上下班的時候,眼神大多是空洞的。


    這些小姐的價位張義仁也聽過,東莞最有名的就是四六八結構,除了站街女,在酒店工作的女孩子,一個鍾的價錢會按身材和麵容的較好程度分為四百、六百、八百,再往上就屬於高檔級別的。


    張義仁想到這些的時候,肚子裏又傳來了一聲腸鳴,他餓得肚子直疼。他的心裏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甘,自己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生,如今淪落到要流浪街頭,而那些女孩子隻需要叉開腿跟男人上床,一晚上就能掙到好幾千,這他媽的是什麽世道?


    正當張義仁憤憤不平的時候,身後啪的一聲輕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過頭,原來那個女孩塞在屁股後麵口袋裏的錢包掉了下來,而她根本就沒有發現,還在木然的往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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