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蠢貨。”


    “真當朕看不出他們的小心思?”


    “自己屁股底下的那攤子爛事都還沒整明白,就吃著碗裏還惦記著鍋裏的,錦衣衛自太祖之時,便是天子手中的一柄快刀,人事調動,天子可一口決之,又何須去六部走流程?”


    “還說什麽德不配位,無能之輩。”


    “他們能,給朕把鹽商剿了看看?”


    紅樓一界。


    皇宮內。


    景仁宮裏。


    崇平帝臉色鐵青的宣泄著情緒。


    雍美端麗的宋皇後就坐在一旁。


    盈盈如水的眸子裏隻有崇平帝。


    不過,與這位還敢勸崇平帝息怒的佳人不同,夏守忠與戴權這兩個在外界威風凜凜的太監,此刻,卻是乖的像兩隻貓,一個守大門,一個侍奉於身側,皇後宮寢內靜的落針可聞,任誰都清楚此刻的崇平帝究竟有多危險。


    暴怒之下的帝王,生殺予奪,那可就真是他一句話都事,古往今來被廢掉的皇後都不止一個,就更別說地位堪比家奴的大小太監了。


    是秉筆太監又能怎樣?


    是掌印太監又能怎樣?


    帝王憤怒之下,殺你不用第二句話。


    這便是趙高為啥敢在始皇帝去世後進行奪權,卻不敢在始皇帝活著的時候動手,哪怕始皇帝垂垂老矣,病入膏肓,也能輕易殺掉他。


    故此,沒那個關係,就別想著勸一位暴怒的帝王了。


    指不定勸不好,再把自己搭上。


    宋皇後自是敢勸的。


    她與崇平帝起於微末。


    當年,崇平帝還隻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時,她就嫁給了崇平帝,幫崇平帝打理著皇子府的內外之事,都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如果說這三千後宮佳麗是崇平帝本性的證明,因為是個人都好色,那麽,宋皇後就是崇平帝唯一的歸宿,一個可供崇平帝像正常人一樣的情緒化,聊聊開心和不開心的事,吐槽吐槽這個,再吐槽吐槽那個,完全信任,並能袒露心扉的人,也是這三千後宮之首。


    她與崇平帝之間,或許比不上朱元璋與馬皇後那般不分你我,畢竟崇平帝再落魄也是一位皇子,她的父親也曾是六部侍郎,可用李世民與長孫皇後來形容,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從夏守忠手裏接過一碗蓮子羹。


    看著眼底帶著血絲的崇平帝。


    柔柔弱弱的語氣充滿了令人狠狠欺負的衝動,尤其是這位皇後的容貌並不差,身上還隱約散發著母性的光輝:“陛下,少吃一口吧。”


    “朕……行。”


    崇平帝本想拒絕。


    主要是被氣的實在沒胃口。


    可是,一看自己的發妻如此為難,想拒絕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自詡頂天立地的男人又何必因自己的煩惱為難妻子,這不是沒種嘛!


    也就臨時改口。


    接過了蓮子羹。


    嚐了一口微甜的湯,就像尋常家庭裏的丈夫與妻子一樣,沒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嘮嘮叨叨的接著說道:“其實,如果隻有這點事,倒也算不上什麽,太上皇那邊不插手,這點小風波,朕隨隨便便就能把它平息掉,可是,黨爭再起,這才是令朕最頭疼的事!”


    黨爭!


    宋皇後的臉色也微微一變。


    任何黨爭都是不利於朝政的,因為黨爭是沒有正確可言的,說白了,黨爭就是你堅持的我反對,伱反對的我堅持,對錯先扔到一邊,用自己唇槍舌劍把對麵駁倒才是唯一目的!


    隻是……


    “沒有矛盾,何來黨爭?”


    “矛盾又是從何而起的?”


    宋皇後的膽子不小。


    也是仗著崇平帝的寵愛。


    她的這兩個問題要是上綱上線,那可是有後宮幹政的嫌疑,落到外界人口中免不了議論。


    不過,在這景仁宮內,都是自己人。


    夏守忠是宋皇後的家仆。


    從宋皇後嫁入皇子府。


    就一直跟在宋皇後身邊。


    戴權則是太上皇身邊的老人,太上皇這一放權,就把他打發到崇平帝這邊了,目前是秉筆太監,平日裏會跟著崇平帝上朝的那種,位高權重,也算是度過了這次政權更迭的檻。


    在每一次政權更迭中。


    下場最慘的往往是太監。


    就好比崇平帝與太上皇這對父子,別看往日裏掐的你死我活,一放權,太上皇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不受影響,也沒人敢給其臉色看,可是,對太監而言,像他這種位高權重的如果不能成功跳槽,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他的位置太關鍵了。


    而像這種關鍵位置上的人,不是自己人不行。


    檢驗忠心也太麻煩了。


    再說了,背叛過主人的家奴,誰會二次相信?


    今日你怎麽出賣我父皇的。


    來日就會怎麽對我兒子出賣我。


    所以,也就隻有死了。


    故此,太上皇給戴權活路,還真不是一廂情願,更不是自以為是,而是真的給戴權找了一條活路,就算不能讓戴權後半輩子和前半輩子一樣風光,也能讓他安安穩穩活到老死。


    崇平帝也是個敢用人的。


    沒提拔戴權。


    可是,沒提拔也意味著沒貶。


    而跳槽沒貶,就是高升。


    戴權原先管什麽,現在還管什麽,隻是把對內這邊的權力交給了夏守忠,也算是交給了宋皇後,對外,司禮、禦用、禦馬、神宮、尚寶、印綬等監還歸他管,盡管他名義上是司禮監的,可這些監裏的掌印太監都是他的幹兒子幹孫子,他的話在這些監裏依舊好使。


    這便是崇平帝的容人之量。


    也是跟太上皇表示。


    您看,我把您交代給我的戴權都安排的妥當了,沒有苛刻您的意思,您也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咱們爺倆相安無事,你別在私底下搞什麽扶持皇子的小動作,我就不會對你咋樣。


    這裏麵都是有內幕的。


    朝廷內外,一向如此。


    所以,也別怪崇平帝喜歡宋皇後,發妻加成一分,患難與共一分,識進退一分,管理後宮一分,知曉彼此秘密一分,生三個皇子包括嫡長子一分,從不讓他操心一分,緩和他與母後、太上皇的關係一分,或許還要加上姊妹花一分,因為宋皇後的妹妹也在宮中,還被封了貴妃,加起來一算,距離滿分也就差了那麽一分,又如何不算自己的貼心人呢?


    喝完蓮子羹,拿起手絹擦擦嘴。


    躺在床上,平靜的語氣裏,壓抑著驚濤駭浪:“無非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文官那邊不想讓如海擔任吏部尚書,主管天下官吏考核,再加上如海閣老的身份,確實是一柄大殺器,可是,文官那邊一攻訐,勳貴這邊可就不幹了,你也知道,如海他是賈家的女婿,四王八公是太上皇的人,太上皇那邊一鬆口,我這邊一開,他們自是要急切與我這邊的基本盤融為一體的,這就把一場明明是文官的內鬥,變成了勳爵與文官兩個大勢力的碰撞,文官那邊地域感太強,勳爵這邊一動,立馬刺激到了那些人,連內閣都被迫牽連進其中,風波多大,不必多言,可我也不能太慣著這批文官,四王八公手裏,八公還好說,四王那是真握著邊疆軍權的,太上皇放棄了他們,我要是再表示拒絕,很容易讓人多心的,而這場矛盾的激化點,就是這次和親。”


    “所以,陛下為什麽要讓如海兼任吏部尚書?”


    宋皇後眨巴著大眼睛。


    一下子問到了重點上。


    “因為……朕要培養一批能臣幹將!”


    “你看,周邊各國都在變法。”


    “強則強,弱則亡。”


    “聽說北邊已經組建了一隻一千人有餘的精銳輕騎,這隻輕騎,全部是由三流高手組成。”


    “可想而知。”


    “放到戰場上,會是何等強大。”


    “朕不想做那亡國之君。”


    “更別提朕本就有開疆拓土之誌。”


    “變法之事,迫在眉睫。”


    崇平帝說著。


    宋皇後已是偷偷伸手。


    按住了他的嘴唇。


    有些話說的不用太明白,史書上記載了所有變法的過程,這與皇室內鬥還不同,是皇權與相權的對立,崇平帝這邊,別管是林如海還是林朝辭,哪怕就是一個小官員,也會被文官那邊視為敵人,且,崇平帝也要考慮武將這邊的意見,不是說文官反對,武將這邊就是友軍了,在戰勝文官一脈時,還要適當虛弱將門的力量,因為這場變法的前期是對文官下刀子,可等文官敗了,就要處理各個將門了,將門中,不可能沒人看到這一步棋。


    故此。


    “說黨爭,是為了讓臣妾放心吧?”


    宋皇後笑眯眯的酸了一句。


    惹得崇平帝訕訕一笑。


    這可不是什麽黨爭。


    而是比黨爭更危險的變法。


    一種在史書中,讓吳起在變法失敗後跑到楚王的屍體前,都沒能在舊貴族的亂箭下活命,幾乎就是你死我活的一種極端的政治運動!


    求收藏,求評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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