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辭並未惱怒。


    張三豐的嘴長在張三豐自己的身上。


    又不是他的嘴,他憑什麽去管?


    再說了,那“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道理也是他先提出來的,沒道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張三豐用類似的哲理反擊很公平。


    且……


    “無國就無國了。”


    “無族就無族了。”


    “無天下也就無天下了。”


    “我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與這個世界也格格不入,對你們而言,本就是一個無國無族無天下的人,這份評價很中肯,甚至還要感謝您。”


    “此外,您非我。”


    “也就不知道我能看到的風景。”


    “您的觀念太老舊了,不至於腐朽,可交友這種事,本就不該被世間的任何東西限製,如果說,我連交個朋友都要先看看他是什麽種族的人,要為民族大義考慮,我想這個朋友就配不上這個稱呼了,因為摻雜了太多思量的友情本就是利益關係,從來就不是什麽朋友。”


    “故此,友情,本就是一種幹淨而又純粹的東西。”


    “而朋友,則是對在一段友情中雙方的確切稱呼。”


    林朝辭笑著拍拍趙敏的肩頭。


    語氣自信,坦坦蕩蕩。


    一句話,說的趙敏心頭一顫,也令張三豐忽而沉默:“如果讓我在世界與朋友中選擇一個,是毀滅世界留下朋友,還是殺死朋友留下世界,我想,我一定會選擇毀滅世界而留下朋友,人生中,知己難得,隻要我的朋友坦誠對我,那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舍棄他們,這世界太大,我的心卻很小,隻能裝下那些對我好的人,所以,請原諒我會舍棄這個世界,哪怕世界孕育了我,可它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憐愛,並非是對我一人的關愛,不是嗎?”


    好有道理。


    盡管是歪理。


    這就像“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惡”的辯證一樣。


    你用哲學來抨擊哲學。


    得到的結果隻能是意見不同。


    絕非正確或不正確。


    如果換個角度想一想,張三豐也挺喜歡和林朝辭這種人做朋友的,一個坦坦蕩蕩不會坑你的朋友,能讓伱在任何時候絕對相信的朋友,想必,不僅僅是正常人喜歡,便是那古往今來的明君雄主,也一樣渴望這種知心的朋友。


    孤家寡人,從不是說說而已。


    那麽,正確嗎?


    據他的觀念,不正確。


    可是,他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也許,他才是錯的呢?


    想到這裏,張三豐沒說話,隻是用沉默這種方式尊重林朝辭的理念,不過,不認同也是真的。


    話鋒一轉,沒跟林朝辭糾纏。


    他們都是思想極其堅定的人。


    他能感覺到林朝辭身上的那股無敵意。


    說一不二,斬釘截鐵。


    沒人能更改他的意願。


    故此,掉轉矛頭,指向了設計此次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趙敏,語氣放緩,收斂起年輕時的熱血,一下子似乎又變成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氣息圓潤如意,看不出任何練武的痕跡:“敏元郡主大費周章,想要的是什麽呢?”


    “一個承諾。”


    趙敏從稀裏嘩啦的感動中回過神。


    深呼吸兩下,才止住那種感動。


    人都是情感動物,就連野獸,其實也都是情感動物,任何情感動物都不可能失去群體,而在群體中,任何情感都是複雜的,一份幹淨純粹的友情不僅對她而言是最珍貴的寶貝,對那些英明的帝王而言,更是萬金難求的寶貝。


    就像是西方那邊,有對樹洞發泄情緒的習慣一樣。


    如果精神上的那根弦一直繃著,終究是會斷掉的。


    而這根弦一但斷掉。


    種種意想不到的麻煩就會接踵而至。


    故此,趙敏很珍惜這份友情,也不自覺的臣服於林朝辭的個人魅力之下,幸好眼下張三豐還在,趙敏的頭腦比較清醒,冷靜了一下就拽回了思緒,不然,怕是連孩子的名都想好了。


    在給出粗糙的回答後。


    繼續解釋道:“武當派,從此刻開始封山一百年,包括張真人在內,任何人不得下武當山,元朝不會動武當山上的任何人,相安無事,這就是我想要的承諾,不知張真人可否應允?”


    武當派隻是名義上沒反元。


    私底下,該殺的元兵也是沒少殺。


    別說武當了,就算是少林,對元兵也是該殺的殺,殺不了的隻是不強求,並不會說什麽出家人慈悲為懷,隻不過在明麵上都沒像明教這般打起明確的反元大旗,盤踞一方正麵開戰。


    故此,要說明教是反元主力,六大派怎麽說也算是個刺頭了,就連華山掌門鮮於通這個善於玩蠱的小人,手裏也是有不少元兵的鮮血,也真做了點實事,在趙敏眼中都不是啥好人。


    不過,趙敏忌憚的並非其餘五大派。


    她忌憚的隻有武當!


    少林底蘊深厚……可它有宗師嗎?


    華山源遠流長……可它有宗師嗎?


    崆峒合擊精妙……可它有宗師嗎?


    峨眉剛正不阿……可它有宗師嗎?


    昆侖……有過宗師,可是卻死了,當年能與張三豐爭高低的“昆侖三聖”何足道已化作白骨。


    說眼下的昆侖沒有宗師坐鎮。


    倒也不算是辱沒昆侖。


    這是事實。


    可是,武當派有啊!


    還特麽是個不知深淺的張三豐!


    活了一百多歲的老神仙,誰知道這位是宗師還是大宗師,就算是宗師,張三豐少說都還有二三十年好活,如果是大宗師,再活一百年還是可以的,這就像是一柄懸在元朝所有權貴腦袋上的利劍,請問,誰能不膽顫心驚的啊?


    元朝可沒有宗師。


    嗯,此刻的元朝沒有。


    故此,如果張三豐執意刺殺,別說是汝陽王府擋不住,就算皇宮裏的那些大內高手也擋不住!


    元朝,迄今,武功最高的自己人就隻是一位先天!


    對上張三豐。


    能撐過一招,都算張三豐輸。


    而同樣的問題扔給張三豐……這是一個選擇題嗎?


    張三豐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林朝辭。


    別看林朝辭隻是個先天。


    直覺告訴他。


    這是一個不弱於他的絕頂高手。


    一紙協議什麽的,封山百年什麽的,都是雙方坐上談判桌的條件互換,就像元朝那邊承諾不動武當一樣,可是,條件交換是不難的,難的點在於如何坐上談判桌,擁有對話的資格!


    有林朝辭在。


    武當山不封也得封。


    沒林朝辭在。


    承諾什麽的,就是一張廢紙。


    嗯,也可能是一句廢話。


    想撕毀就撕毀,想不承認就不承認。


    故此,用一個承諾,免去與林朝辭這等絕頂高手廝殺、救回六大門派等中原武林的有生力量、還能與元朝繼續保持這種相安無事的格局……


    “敏元郡主的話還沒說完吧?”


    “這條件太寬鬆了,不是嗎?”


    張三豐眸光始終如一的平靜,語氣裏滿含深意:“是想借此平息翠山一事,還是岱岩一事呢?”


    趙敏心頭一涼。


    她本以為這兩件事做的很隱蔽了。


    可沒想到,張三豐竟都看出來了。


    那麽,當年,張三豐百歲壽宴,忍而不發,硬生生看著自己的徒弟張翠山與徒媳殷素素死在武當山的一幕,也是料到的元朝做幕後推手?


    你特麽是龜蛇相纏的玄武!


    不是忍氣吞聲的千年王八!


    你特麽如此能忍,讓我怎麽辦?


    趙敏控製著自己的心態,不想與張三豐這隻老狐狸玩下去了,正如張三豐忌憚元朝一樣,她也忌憚著張三豐,且,接下來,她跟林朝辭說好了會有大動作,不易把張三豐逼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點點頭,剛準備答應下來,就見一隻紙鶴從牆頭飛過,飄飄然落到了桌上。


    緊接著,被林朝辭拿起,打開。


    那沒事了。


    趙敏剛提起來的心頓時又放下了。


    對張三豐點點頭。


    算是約定成立。


    不需要一紙文書。


    實力,才是維護約定的根本。


    這便是武林。


    這便是江湖。


    一個強者能列土封疆的大爭之世!


    求收藏,求評論。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天:從鬥羅開始落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丘丘病了二丘丘並收藏諸天:從鬥羅開始落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