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咯噔!


    咯噔!


    枯燥乏味的聲音,在這條格外漫長的小路上響起。


    如果是生活經驗豐富的人。


    亦或是常年在江湖上奔波的人。


    一定可以聽出來,這是車輪壓過鄉間小路的聲音。


    牛車也好,馬車也罷。


    甚至是人力拉車,都無所謂。


    車輪的頻率也許會變。


    可聲音的頻率卻始終不會變。


    而且,一但車輪發出這種聲音,有經驗的老車夫立馬就可以聽出來,這輛車上到底有沒有重物,如果有,根據每一次車輪轉動時發出的聲音,還有車輪緩震係統回彈時發出的動靜,甚至可以估算出這輛車上重物的大致分量。


    這就是所謂的唯手熟爾。


    長年累月幹這行的人,往往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而如今這個頻率和動靜。


    不出所料,應該是裝滿了重物。


    分量大抵在千斤左右。


    上下浮動不會超過一百斤。


    事實也的確如此。


    尖嘴猴腮的老道士坐在馬車前麵,手裏的竹竿不輕不重的戳著駑馬的屁股,長著一顆黑痣的臉上滿是愜意,一氣道盟的製式法袍被隨意披在身上,中間敞開,露出白色的單衣,氣息虛浮不定,不過,仔細看去,其修為倒也不算太低,目測,也有練氣三層左右的樣子。


    距離練氣四層,走了起碼一半路。


    若用遊戲術語來形容。


    那就是三級到四級的經驗條被填滿了一半左右,隻要填滿剩下的一半左右,就可以嚐試突破了,跟那些剛剛從二級升到三級的人不一樣。


    而在這名老道士身後。


    則是一位麵帶疤痕的小道士。


    隻不過,跟老道士相比,這名小道士身上隻穿著單衣,並沒有獲得一氣道盟的製式法袍,身上的氣息平平無奇,都不用仔細查看了,隻是放眼一掃就能看出來,這個小道士還沒入道,如果用綜武的標準來看,入道和先天境界對等,那麽,這個小道士最多也就是一個三流俠客,相當於體內總算有了幾縷內力,會兩手三腳貓功夫,其他的就什麽也不會的樣子,總之,隻能說,比普通人強上一點點。


    應付七八個莊稼漢不成問題。


    但要是麵對訓練有素的甲士。


    一對三都未必能贏。


    而在這個小道士身後。


    也是這輛馬車的後備箱裏。


    嗯,像這個“後備箱”還是太過於現代化了,按照這個時代的稱呼,應該叫馬車後麵的那個敞篷車廂裏,則是兩個大大的鐵籠子,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麵積,剩下的三分之一則被放上了一些稻草,依稀能看見稻草裏麵的錢糧和酒壺,以一看就是男人生活的邋遢手法,隨意塞在稻草裏,仔細看,裏麵還有半截棉花被褥,估摸著是出門在外用來休息的裝備。


    而這兩個鐵籠的分量,也確實不清。


    一個鐵籠重達兩百公斤。


    兩個鐵籠,就是四百公斤。


    也就是八百斤。


    算上老道士與小道士,還有鐵籠內兩個目標的重量,這一千斤的估算,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按理說,四個人加起來。


    怎麽說也有兩百斤了。


    不過,這四個人不是常人。


    老道士就不用說了,練氣三層,即便境界有點低,做不到禦劍飛行,可簡單的輕身提氣之法,他還是會的,尤其是眼下還身處野外,在這個並不安全的時代,時刻對周圍保持警惕,可以確保一個人有更大的概率安全活下去。


    故此,在輕身提氣之法的作用下。


    別看這個老道士的體重有一百多斤。


    實際重量隻有不到三十斤。


    另外,小道士的年紀不大,體重也不到五十斤,被關押在鐵籠內的兩個目標人物體重都不重,看上去和小道士差不多大,大抵在四十斤左右,如此一來,四個人加起來甚至都不到一百五十斤,拉車的兩屁駑馬自然是不難走。


    不過,沒人願意被關在鐵籠裏。


    隱隱約約的哭聲從其中一個鐵籠裏傳了出來,令另一個鐵籠裏的存在,猛然扣響了鐵門,滿是疲憊與憤慨的女聲,從蒙著鐵籠的黑布下傳出,怒吼道:“卑鄙的人類,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一氣道盟,我塗山一定會報複你們,把你們這群臭道士一個不留殺幹淨!”


    趕車的老道士嗤笑一聲。


    頭也沒回。


    聽著身後逐漸無力的嘶吼聲。


    還有隱約響起的燒焦聲。


    就像是什麽肉塊被放到鍋裏,烤糊了一樣,甚至隱隱約約還能聞到一絲肉香,令人惡寒不已。


    很有耐心的拔出路邊的狗尾巴草。


    放在手裏,慢悠悠的打著結。


    直到片刻後。


    確定身後的罵聲越來越小。


    頻率也越來越慢後。


    刻意激怒道:“怎麽,沒吃飯?”


    鐺!!!


    鐵質的欄杆被用力砸擊。


    爆發出一聲巨大的嗡鳴。


    一輪新的怒罵開啟,令一旁閑來無事的小道士下意識轉了轉眼睛,換上了一副憤怒不已的表情,打著為老道士出氣的名義,跟老道士商量道:“師父,反正閑來無事,要不讓徒兒去罵罵她們,也讓這些可惡的妖怪老實一點?”


    “沒必要和她們多費口舌。”


    “一群畜生而已。”


    “早點去到麗春院。”


    “早點把她們賣掉。”


    “收回符籙的錢,和我們此次出行過程中的花銷。”


    “甚至還能賺上一筆。”


    “這才是我們該幹的事。”


    “而不是把珍貴的體力和精力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你的口水不要錢嗎?”


    “你的思考不要錢嗎?”


    “這些東西……比這兩隻狐妖的命貴了太多太多!”


    老道士冷笑一聲。


    頭也不回。


    但眼神中卻充滿了失望。


    好像真被說服了一樣。


    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算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為師也不會寒了你這份孝心,你自罵便是。”


    如此說著。


    手中的狗尾巴草已經成環。


    被老道士凝望許久。


    隨後,才報複一樣的撕碎。


    隨遇丟在路邊的田野裏。


    閉上眼,任由身後的小道士將蒙在兩個鐵籠上的黑布掀開,露出了裏麵的兩隻小狐妖,同時,也心知肚明的默認了小道士的這份仁慈之心,因為引發其中一隻狐妖哭泣的正是這種黑布之下的黑暗,也是他專門設置的小把戲。


    馬車慢悠悠的走。


    罵戰依舊不止。


    小道士麵上雖然憤恨,心底卻是悄悄鬆了一口氣。


    老道士麵上雖然無動於衷,心底卻微微有些失望。


    綠發小狐妖安慰著。


    金發小狐妖怒罵著。


    這條路,似乎是不能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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