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入秋,秋雨薄涼。


    對身處府邸、坐擁火爐、談笑間吃吃喝喝、推窗迎秋風、任由這潮濕的涼風拂去心頭三分燥熱的達官顯貴而言,這場忽至的薄涼秋雨來的很及時。


    好似人剛渴,一杯溫水就被遞到了身邊一樣。


    可對那些衣不遮體的流民而言,這場秋雨拂去的卻是他們僅有的幾分溫度,他們能做的僅僅是蜷縮在破廟裏,多找些稻草放在身上避寒,這世道太亂,得了風寒就相當於死亡。


    而對於一名武者,薄涼的秋雨並不會讓他們染上風寒,頂多是不舒服,回家洗個熱水澡就沒事了。


    窮文富武,可不是說說的。


    能練的起武,每天在藥材上的花費就是個天文數字,即便是跌打損傷藥,日積月累下來也足矣壓垮一個尋常家庭,就這還是最低等的藥,想不留暗傷的練武,一年就能把一個小康家庭吃到破產。


    故此,一個熱水澡肯定能洗的起。


    可是……


    “姐姐,我想家了。”


    一處枯木林中。


    背著兩柄劍的大胖子頹喪的低著頭。


    涼涼的秋雨拍在他胖乎乎的臉上。


    洗去不經意間迸濺上去的幾滴血痕。


    失落的眼神裏,滿是清澈的愚蠢。


    跟他胖乎乎的成年人體格完全不搭。


    主打的就是一個反差。


    而被這個大胖子叫做“姐姐”的女子也絕非凡人——收斂起暗金色的眸子,這位昔日的農家大小姐、第二代驚鯢劍主,如今被羅網與農家追殺的喪家之犬,剛殺退一波羅網殺手,正微微氣喘的田言,也終於是回頭看了一眼弟弟田賜,目光順勢掠過以梅三娘為首的幾名手下,最後,落到了那個與自己容貌有九分相似,也同樣手持一柄驚鯢劍的女子身上。


    垂了垂眸子。


    將自己手裏的驚鯢劍歸鞘。


    走到這個胖胖的弟弟麵前。


    抬起手,拍拍田賜的腦袋。


    語氣輕柔,明明是安慰的話,卻不自覺帶上了幾分苦澀:“好了,阿賜,再忍一忍我們就能到新家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再說了,你看,姐姐跟母親這不都在你麵前呢嘛,母親在,姐姐在,家就在!”


    身穿魚鱗甲的驚鯢表情複雜。


    收劍入鞘。


    看著這倆姐弟,不知道說啥。


    她能確認田言是她的女兒。


    先不說她們母女倆這九分相似的容貌與身段,也不說這完全一致的傳承魚鱗甲與驚鯢劍,隻說血脈上的那股悸動,以及田言跟她坦誠交代隻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她便能確認田言就是她的女兒。


    那麽,求問:未來的女兒忽然帶著未來的兒子,闖入她這個黃花大閨女的刺殺生涯中破壞了她的刺殺任務,並拉著她踏上逃脫之路,她作為這個“莫須有”的母親,該怎麽跟這個女兒溝通?


    尤其是未來的兒子還聽女兒的話。


    兩個宗師,打她一個宗師,本來就夠不公平的了,尤其是女兒還有一雙明查秋水的眸子,武功估摸著也是她手把手教的,對她招式中的破綻牢記於心。


    再算上一個她根本砍不動的梅三娘。


    以及其他幾個女兒培養的手下。


    她是想堅持完成任務的,可無奈打不過這些人,反倒被這些人綁走了,直至羅網殺手追來,被她的好女兒、好兒子與好女兒的手下亂刀砍死,保證任何誤會都不可能解釋清楚後,才把她放開,並耐心勸她,希望她跟她們走。


    不是,另一個自己是怎麽教女兒的?


    好的不教,盡教壞的是吧?


    先斬後奏玩的倒挺明白,可我還沒懷上你呢,這美人計剛用了第一步,就被伱這個腦子不正常的女兒綁走了,換位思考,約等於你殺了你自己?


    驚鯢也想過破罐子破摔。


    可當這個未來的女兒放下驚鯢劍,在玩了一手先斬後奏,殺光羅網派出的第一批追殺者後,把那修長的脖頸放在劍下,拿命賭她不敢揮劍時,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放下了劍,並跟著這個從天而降的逆女踏上了逃亡之路。


    也許是瘋了。


    誰又知道呢。


    故此,每當她看見這個女兒時,尤其是跟這個女兒說話時,那種沒法描述的感覺都很詭異。


    是她,破壞了她的任務。


    是她,斬斷了她的退路。


    但也是她,教會了她什麽是愛,什麽是感情,哪怕她依舊不敢說自己懂了愛,也不敢說自己懂了感情,可那股前所未有的活躍確實是從胸腔裏燃起,給予了她繼續堅持的動力。


    與冰冷的命令不同。


    這種動力格外火熱。


    將她清晰的思路燒的一團糟。


    “大小姐,前麵就到新鄭了。”


    “韓國的王都。”


    梅三娘看了看地圖,如此說道。


    在這一路上,驚鯢時不時的走神早已被眾人熟知,其實換位思考,這些人也都能理解驚鯢,換做他們,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盡管被人叫做“爹娘”的感覺非常不錯,可那種驚嚇絕對大於驚喜,驚鯢能冷靜的接受現狀,尤其是被這個一身反骨的女兒坑了一次後,沒鬧自殺,隻留下這種時不時發呆的後遺症,已經很不錯了,隻要她不出太大問題,發呆也就發呆吧,沒人會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梅三娘這位得力幹將也一樣。


    拿著地圖走到田言身前。


    她的性子本就剛烈頑強,有什麽不懂直接就問了:“大小姐,之前你還說過,七國的天下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想找到一處世外桃源,必須離開這個世界,可為什麽這些日子你卻直奔新鄭而來,難道說,新鄭變成世外桃源了?”


    梅三娘的問題把田言逗笑了。


    體內真罡運轉。


    將潮濕的衣甲變回幹鬆狀態。


    目光落到梅三娘手裏的地圖上,抬手摁了摁地圖上的“秦國”二字,又籠統的在六國區域畫了個圈,頭腦極度清醒,令人細思極恐:“首先,秦國是不能去的,六國境內的羅網曾遭受六國的聯手清洗,就算還有一些剩下的小魚小蝦,頂多也就是先天,而且寥寥無幾,對我們造不成威脅,所以我們一定要遠離秦國,離的越遠,羅網追殺我們的力度越弱,其次,農家的手眼通天,我曾查閱過這個時代的記載,七國之中都有農家的駐點,想在七國中安穩生活是不可能的,因此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帶著你們離開這個世界,去其他世界,另謀生路;可我卻忽然想起一件事——羅網不可能給我們一條絕對的生路,我們是出頭鳥,羅網必須要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掉我們,並用我們的屍體震懾那些生出叛心的成員,那麽,如果我當時匆匆一瞥的記憶沒錯,在這座新鄭城裏,隱藏著一個秘密,就是因為這個秘密,讓從未失手過的越王八劍之一,也是明麵上羅網中的最強殺手黑白玄翦,失手了!”


    “大小姐,您是說?”


    梅三娘似乎也想到了什麽。


    倒吸一口涼氣。


    得到了田言讚許的眼神。


    隻不過,在讚許之中,田言的口吻卻不完全是讚許:“沒錯,羅網很有可能會派黑白玄翦追殺我們,但是,我選新鄭,還有另一個原因——韓非成為了新太子!”


    “大小姐,這枝可不興高攀呐!”


    梅三娘順利的想歪了。


    田言的小臉莫名一黑。


    語氣加重,提醒道:“我本來也沒想要攀誰的高枝,我的意思是,韓非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巧合的是,一個能讓黑白玄翦任務失敗的秘密也藏在這裏,且,未來的韓國大將軍衛莊是鬼穀弟子,種種跡象與直覺在告訴我——這裏,隱藏著一個能讓我們活命甚至重新崛起的秘密,不僅如此,這個秘密甚至能改變秦國一統天下的局勢,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又能解決我們的麻煩,為何不去參與一下呢?”


    梅三娘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是了。


    飯要一口口吃。


    就算不為日後想想,也要為如何避開黑白玄翦的追殺想想辦法,她們這群身手不一的人想跑過一位大宗師,幾乎不可能,哪怕她們全是宗師,也一樣不可能。


    就更別說她們隻有三位宗師了。


    一位田言,一位田賜,一位驚鯢。


    剩下的人中,隻有她一個先天。


    剩下的全是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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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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