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的身體瘋狂抖動起來,嚎叫聲慘厲不似人間聲音。臉上是筆墨難描的痛苦,而他在這煎熬裏,扭成了一團怪物,瘋狂慘叫。


    聲音太過淒厲,連那人身後跟著的幾個黑影護衛都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不忍目睹。


    那人吹了吹如玉手指,嫌棄道:“哎呀,你應該為自己那水桶腰檢討絕食,為你那短小卻不精悍的什麽什麽痛哭揮刀,為那讓本殿主審美困難的臉羞憤撞牆……”


    悄悄退到角落的幾個護衛,紛紛捂臉,不忍直視。


    那人又摸了摸自己緊致流暢的細腰,很滿意地點點頭:“嗯,我果然是小蠻腰。”


    伸展了下大長腿,點點頭:“長得觸目。”


    一巴掌拍在自己身後:“小翹臀。”


    那人完全無視旁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張尚書,似乎有些煩惱:“可是技術好要怎麽證明?”


    張尚書痛得早已說不出話,想咬舌自盡都做不到。這一刻,他終於親身體會到,為何落入夜魂殿殿主手裏的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求死。


    看起來,他連一點皮外傷都沒有,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承受的痛苦,堪比十八層地獄。


    他後悔了,後悔招惹郝瑟那小白臉了。可他也不知小白臉背後有這樣一個怪物靠山啊。


    以前隻知夜魂殿殿主身份神秘,武功高絕,手段狠辣無情。可誰能想象,原來殿主是個騷裏騷氣,瘋瘋癲癲的自戀狂。


    還有那侮辱人的本事,比郝瑟那廝還厲害啊。能不能讓人死得簡單點啊。


    那人似乎終於欣賞完了自己的魅力,又湊近他,欣喜的語氣:“來,給你穿個新衣服試試,本殿主剛研究出來的新玩意兒。”


    地牢裏,發出一陣比剛才還淒厲數倍的慘嚎。


    ……


    這一夜,張尚書覺得已經不怕死後下什麽十八層地獄了,因為他覺得,他已經下一百零八層了。


    他也更加驚恐地知道了,神秘的夜魂殿殿主竟然是……那個人。這一刻,無比同情還渾然不知情的侄兒安王。


    ……


    三日後,張尚書午門問斬,頭顱滾落塵埃,一雙眼睛睜得老大,至死都沒明白他究竟是怎麽就簽字畫押了,那些人證又是如何死而複生給他致命一擊的。


    隻不過,郝瑟在和景翊商量後,並未對外公開那虞美人碗背後的秘密,也隱去了一些太過殘忍的真相,隻對老百姓宣稱是張尚書私自扣押百姓在瓷窯裏幹苦力,太過辛苦,勞累致死。那日公審,她也刻意注意了這點。


    有些真相,對家屬來說,也許知道比不知道更殘忍。既然無法挽回,那就盡量減輕他們的痛苦。也利於盛都的穩定。民心最易被蠱惑,得防著些。


    而尚書家查封的那部分不正當財產,在奏請皇帝後,拿出部分作為對受害者家屬的賠償和撫慰。其他全部收歸國庫。


    盛都城裏,百姓奔走相告,傳言新來的少尹白日審人,夜晚審鬼,傳言搞得越來越神。


    而那些失蹤案的家屬,痛哭流涕,給盛都府送了青天大人的橫幅。


    這讓郝瑟恍惚覺得自己成了某青天黑炭大人。半夜偷偷照了好幾次鏡子,擔心皮膚一黑毀所有。


    ……


    飛羽苑裏,景翊坐在石桌旁,一雙長得觸目的大長腿搭在桌上,郝瑟在旁殷勤地伺候狗主子。


    狗主子幫了這麽大個忙,尚書的事一落幕,她就主動來獻殷勤了。


    “這裏,這裏,重一點。”景翊似乎很享受。


    “狗主子啊,我有個問題啊。那些溶洞護衛都是死士一般,壓根撬不開口。你是怎麽做到讓他們一股腦兒交代真相,簽字畫押,還願意上公堂當場作證的?”


    那些護衛,可都是硬骨頭啊,家小又被尚書拿捏了。她盛都府啥刑具都上了,都還沒拿下來。


    景翊瞟了眼郝瑟,淡淡道:“這世上,就沒有我敲不開的嘴。”


    郝瑟看著他,怔了怔,恍惚覺得,眼前的美人燈突然就又冷了下來,眼裏似又起了又瘋又冷的神色。


    “景翊,你這樣看起,好冷。”


    “你是……怕了嗎?”景翊看著郝瑟的表情,眸色突然有些暗淡下來,有些自嘲地笑道:“狗狗,我不是個善良的人,你……害怕嗎?”


    哪怕是天牢裏的酷刑,也比不過他創立的那些私刑,連他自己都覺得,那一刻,他化身為地獄裏來的惡魔,永遠與黑暗為伴。


    眼前又恍惚閃動著那一日,郝瑟沐浴在陽光下的臉,想起那開遍了整個心田的向陽花。他忽然就覺得,狗子和他,終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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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景翊眼裏又被濃稠墨色席卷,狠辣絕情,卻又無盡悲涼,讓郝瑟想起百年孤獨這個詞。


    她心裏沒來由地就一疼,那疼,似熟悉,似陌生。


    “不,”郝瑟搖搖頭,“景翊,我不喜歡去定義善良,也不會聖母地去要求別人崇高。雖然我不知道你過去發生了什麽,可我知道,我不會主動欺負人,可別人若打了我,我就要打回去。”


    “景翊,對我來說,事情本身不存在惡和善的區別,隻有動機和打回去的尺度,才是評判的標準。”郝瑟笑笑,“景翊,我隻信我的直覺,我在你身上,看不到真正的惡。”


    “我罩著的人,”郝瑟說得有些惡狠狠,“我也很護短。”


    景翊怔怔地看著她,很久沒說話,眸底的墨色漸漸淡去,又是滿眼的星光銀河。他眨了眨眼,抖落了郝瑟滿身的星光。


    “狗狗,你是說,你護短我?”他突然笑了。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說要護著他。原來被人護著的感覺,竟然如此美好。


    “沒錯,”郝瑟點點頭,“誰讓你是我狗主子。狗腿子拿開幹啥的?護主啊!”


    景翊笑了,第一次笑得如此純真而美好。


    長睫輕眨,桃花眼眸中泛起璀璨漣漪,流動如層層星光,讓這半卷陰霾半冷月的天色都似因這一笑雲散月開。


    “哦,對了,這是秀兒答應給夏風的鬼故事畫本子。”郝瑟突然想起這事,從懷裏掏出畫本子,“你家夏風口技技術是真的牛啊,那日我去地牢催眠張尚書,多虧了他的傾情演出。”


    被郝瑟這樣一說,景翊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地牢裏,狗子對張尚書說的那些“誇獎美人燈的話”。


    景翊湊近她,低語:“狗子,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郝瑟詫異抬眸:“這麽客氣幹啥,盡管問。”


    “真的?”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


    景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半天,看得郝瑟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喂,問啥問題啊?“郝瑟有些受不了他那種奇怪的笑。


    景翊湊近,附耳說出了四個字。


    那個,四字成語。


    滾滾天雷炸裂,一個字一道驚雷,劈裏啪啦,郝瑟立馬想逃,卻被景翊拉住了。


    “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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