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身上綁滿繃帶,被包成木乃伊的陳興從醫院轉到普通牢房,等候法院開庭提審。


    由於是殺害貴族的重罪,他被關到了單人牢房。大概七八平方米的樣子,一張鐵架床,一張小桌,一個坐廁,一塊簾布就是所有的設施。


    陳興躺在床上,情緒沒有多少波動。這個世界的死刑早在兩百多年前就被“人類生存委員會”廢除了。最重的刑罰不過是流放到黑死大陸,任其自生自滅。


    反正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他也樂得清閑。床邊的小桌上放著一支海妖紅酒,酒瓶旁邊是一個盛了三分之一暗紅色酒漿的水晶高腳杯。由於下麵的人不明情況,對他的身份多有猜測,對他的態度還算不錯,甚至聖光教會的快速治療師阿蘭還送來了一瓶好酒。


    不喝白不喝,可能以後也沒什麽機會喝了,陳興自然不會拒絕。


    臉上被扇子抽的地方依然火辣辣的,那賤人下手實在太狠了。扇子裏灌滿靈能,抽得他顴骨都裂開了。相較於胸背的重創,臉上的傷痛更為恥辱。每次疼得齜牙咧嘴的時候,他都會默默發誓。總有一天,要讓那個賤人跪伏在腳下,用世間最殘酷的刑罰折磨她,讓她後悔來到這世上。


    不過想象歸想象,現實歸現實。他一個階下囚,今天不知明天事,還想報複公國的長公主,簡直是異想天開。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用魯迅先生的阿Q精神自我滿足一下。


    “鐺鐺鐺!”


    外麵傳來敲擊聲,陳興掙紮著坐起來。一個獄警用警棍敲了幾下鐵柵欄,看他起來後,打開鎖,推著一個鋁製的大旅行箱進來。


    “你的東西都在這裏,清點一下,沒問題我就送去封存。”獄警說道。


    陳興手上戴著鐐銬,艱難地挪動身體,下了床。獄警替他打開箱子,讓他點算。


    拆開的“夜梟”和M4步槍、綁在一起的“見腸”和連鞘刀、幾個手雷和五六匣子彈、錢袋和玉器包裹,以及各種各樣的藥劑、壓縮食物、指南針、地圖、防風打火機等等。


    陳興檢查了一會兒,不由得感歎巨蜥城的風氣良好,別說值錢的東西了,連一個銅板都沒丟。


    “就這些了。”陳興向獄警拱了下手,“麻煩你了。”


    “沒事,你休息。”說完,獄警就關上箱子,推出去,重新鎖上門。


    接下來的幾天裏,陳興都在無聊中度過。所幸看守所還給犯人提供了報紙,一個是紅龍公國的“龍城晚報”,一個是王國的“龍河日報”。


    最近的熱門新聞莫過於黑羽公國和銀爪公國的戰事。黑羽士兵勢如破竹,再次攻下一座城市。海棠家族岌岌可危,馬蘭皇族已經派一位親王過去調解,呼籲兩國“理智對待,點到為止”。


    戰爭打到這種程度,也差不多該結束了。王國之內,並非打下多少領土就能合法占有,還需要得到皇帝和長老會的承認,否則會被視為非法占有,得不到明網係統的支持。


    親王的作用就是重新分配蛋糕,分好了各自收兵,分不好繼續打。不過大貴族們一般


    都會給親王麵子,如果沒什麽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非要打到最後一兵一卒,差不多能分出勝負就算了。畢竟國與國之間主要還是利益,感情用事的狀況還是少。


    第六天的時候,陳興被帶到了審判庭,法院給他安排了一名辯護律師。由於陳興是自首的,過程沒什麽爭議,在辯護律師象征性地提出幾個觀點後,判決就下來了——罰金五百,剝奪黑表,流放黑死大陸。


    陳興的銀行裏還有九百多金幣,在扣除五百罰金後,剩下的換成了實物金幣。


    被帶回看守所的路上,陳興碰見了一名絡腮大漢。身體粗壯,目如銅鈴。對方一見到他,就凶光畢露,仿佛跟他有什麽仇怨。陳興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的人,反正馬上就要被投放到黑死大陸,也沒往心裏去。


    又過了幾天,陳興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就被帶上氦氣浮空艇,前往黑死大陸。


    由於材料的進步,氦氣浮空艇的實用性和穩定性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台階,事故率比輪船還低,時速能達到兩百公裏,並且十分節能,還擁有出色的空中載重能力,因此得到了廣泛的運用。載人載物,安全可靠。速度更快的飛機則成了大貴族、大勢力和巨型商賈們的專屬。


    噴氣式戰鬥機的數量不多,處於淘汰的邊緣。主要有三個方麵,一方麵是科技的發展,在智能係統的支持下,便攜式追蹤導彈的準確性大幅度提升,單兵就能幹掉戰鬥機;另一方麵是性價比的問題,飛機造假昂貴,而且精密脆弱,培養飛行員也不容易,還不如培養多幾個精英戰士;第三方麵,人類生存委員會規定了不能對內使用大麵積殺傷性武器名,大幅度降低了飛機的作用。


    陳興坐在機艙裏。這是一艘小型浮空艇,內部呈長條形,寬度比隻火車略寬一點,兩側都是折疊桌椅,背靠著艙壁坐,不是太舒服。


    物資箱子被隨行的乘警保管起來,等到跳傘的時候才還給他們。登上浮空艇後不久,陳興就看見了之前遇到的那名對他抱有敵意的絡腮大漢。


    大漢的身邊跟著兩個男人,目光銳利,動作幹練,一看就知道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從露在外麵的古銅色塊狀肌肉來看,很可能是精英級或者大精英級的。


    “小子,我會擰下你的腦袋,當凳子來坐!”走過陳興身邊時,絡腮大漢齜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雖然對方的實力看起來不錯,但陳興也沒多害怕,隻是被人無緣無故地恨上,有些不舒服。沒過多久,他就用半支紅酒,從隨行的乘警那裏打聽到對方的情況。


    那個絡腮大漢叫瓊斯·金,是前黑鷲傭兵團的團長。聽到這裏,陳興就明白過來了,他之前和卡西他們殺的就是黒鷲團的人。對方是團長,自然和他有仇。


    在烏鴉市的大火中,瓊斯·金失去了他的傭兵團,帶著殘部轉到巨蜥城。由於心情煩躁,終日酗酒,以至於酒後尋釁,和兩個下屬失手打死了四個人,被判流放。


    不過還好,陳興和瓊斯·金不在同個投放組,投放的區域不同。相隔著數百上千公裏,不用擔心馬上會起衝突。


    陳興忽然覺得,眼下


    的情形有點兒像以前地球上的一個遊戲——吃雞!


    這是一款絕地求生類的遊戲,大量遊戲者會被空投到一個島嶼上,撿取槍械自相殘殺,決出一個勝利的隊伍。


    陳興左右張望,同組的是兩個年輕人,裝著和發型都帶有強烈的朋克風格,梳著彩色的雞冠頭,手臂上和臉上都有紋身,戴著鼻環和耳環。兩人不時低頭竊竊私語,看向陳興的目光有些不懷好意,就像在看待獵物。


    艙室的角落裏,坐著一個黑袍人。從輪廓上看,是個身材不錯的女人。她低著頭,抱著雙腿,臉部藏在兜帽裏,看不見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陳興看著有點兒眼熟。不過身材好的女人都是一個樣的,大胸細腰圓臀,眼熟也不奇怪。


    “女人,想跟爺爺來一發嗎?”


    一個男人走過去,臉上帶著汙穢的笑容。女人沒搭理他,依然低著頭。


    “哼!”男人被拒絕,露出凶狠的樣子,威脅道,“我們是一個組的,等會兒下去,我會剖開你的肚子。”他伸出手指,女人肋下輕輕劃過,然後舔了舔指頭,動作說不出的惡心。


    女人還是沒有動,仿佛一隻逆來順受的羔羊。


    “坐回去!”乘警見狀,上前抽出警棍,喝止道。


    男人聳了聳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過了這個小插曲,機艙裏恢複了安靜,所有人都相安無事地坐著,隻有少數原本就認識的在交頭接耳。


    每隔一段時間,乘警都會送來水和食物。水就是普通的純淨水,兩百毫升的樣子,外加一個漢堡或是幾塊曲奇餅幹,另外還有肉醬麵條和咖喱飯,夥食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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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也是最後的晚餐了,等到了黑死大陸,找不到食物就隻能吃土了。


    整個艙室裏有二十來個犯人,隨行的乘警比犯人多了一倍。他們的表情都比較鬆懈,可能是因為這裏是高空,沒人能逃得了。


    艙壁上的圓形的小窗,由白轉黑,由黑轉白。


    經過七十多個小時的航程,浮空艇越過茫茫大海,飛了一萬五千多公裏,終於進入一片焦土。


    地麵焦黑如碳,草木不生,仿佛剛被大火燒過。遠處是開裂的山脈、東倒西歪的城市廢墟、碎石嶙峋的黑色荒野。


    核彈造成的傷痕依然存在,每隔十多公裏就能看見一個巨大的坑洞。那是核彈造成的彈坑,深如峽穀,無聲地記錄著殘酷的曆史。


    黑死大陸原本叫“小東洲”,是瀛人的發源地。在大災變時期是重災區,時空暗流衝擊這個世界的入口,最後被核彈炸了個底朝天。


    如今,黑死大陸上依然藏著無數世界碎片和變異生物,輻射的汙染無處不在,是個極度危險的地方。


    流放的目的不是殺死罪犯,而是讓罪犯控製變異生物的數量。隻要待夠年限,並殺死足夠數量的變異生物,就能重返社會。不過這樣的人萬中無一,大部分都會死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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