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黑鵬族時,黑小花年紀尚幼,還沒有當雜役的力氣。於是便被人喝來喝去,當成了個跑腿傳話的。


    也是如此,他才與黃酉結緣,得此造化。說回那時,雖然從年齡上講黑小花並不算大,但對於柔骨之術來說卻是有些晚了。


    一日在與黃酉告辭之前,後者讓他早些時候帶上個木桶,黑小花沒有半點疑惑,早早就將一個大桶洗涮幹淨,滾到個陰涼地方晾幹。


    等到忙碌結束,黑小花正準備為木桶塗油保養避免裂縫,卻見此處院中多出了一道人影,進到了黃酉屋中。


    此處位置偏僻,人厭狗嫌,除了他們這些雜役被迫在此沒有辦法,尋常這邊很少會來外人,更何況還是個身著華服的金鵬族人。


    雖然心中好奇,黑小花卻是不敢打擾,隻能一邊擦著木桶,一邊向著遠處張望。


    好在沒過多久,剛剛那人便又現出身來。看清來人,黑小花卻被嚇了一跳,他還沒有見過有哪個人會瘦得如此徹底。


    他曾聽人閑談時說過,生人的毛發之上往往會有一層油光,如果哪天這人的毛發突然失去了光彩,就說明這人的死期就要到來。


    而此時此刻,出現在黑小花麵前這位,就是此種情況,這人皮膚蒼白,毛發灰暗,一看就讓黑小花想到了一個最近學到的詞匯,病入膏肓。


    就在他如此想著的時候,卻見義父黃酉也從門中走了出來。此處距離太遠,很難聽到黃酉的話,但他清楚地看到後者臉上寫滿了拒絕,好像與來人發生了某種爭執。


    來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卻在被黃酉驅趕時反手向著地上那團枯草裏麵擲入了一片金光,然後才帶著得逞的表情離去了。


    黃酉想要喊住對方,奈何那人已經緩緩離去。心中無奈,他隻能腳尖一點,小心翼翼地將枯草挑到肩上,然後回到了房中。


    打這開始,每次自己用柔骨液浸泡雙臂之前的一天,這人都會出現,但他也隻是出現在了開始的幾次,之後就再也不見了蹤影。


    黑小花知道這柔骨液中起作用的那白骨瓶中的秘方,完全不理解這些枯草有何意義。


    雖然黃酉對自己說過這些枯草是斷續草,用來中和柔骨液的效果,但他可是看得清晰,這些枯草就是平常燒火時用來引火的尋常幹草…不過他相信黃酉不會害自己,便沒有再糾結這種事情了…雖然黑小花有跑題的嫌疑,但黑屰也的確言而有信,並沒有出言怪罪。


    “那…你覺得眼前這位與你印象中的二公子可有相似之處?”黑屰問道。


    “相似之處?這二位除了姓名之外,簡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更何況這名字真假還有待商榷。”黑小花聳了聳肩。


    “是嗎…”黑屰微微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這人早有害我之心,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防備,所以…今日的交談就當是沒有發生。”


    “黑屰放心便好,這種事情我還是有分寸的!”說著,黑小花又壓低了聲音,


    “所以…要不要等你傷勢好了一些,讓我去把那黑羽刃偷…呸呸呸,是取回來?”


    “再說。”黑屰丟下最後一句,然後兩眼一眯不再出聲。


    “或者行或者不行,什麽叫再說啊?你這家夥真是…”黑小花嘟囔了幾句,然後帶著黑正正離開了此處。


    等到二人離去,黑屰再次睜開了眼睛,心思暗動:如果這人是假的,他為何會對我出手相助?


    如果這人是真的,為何他會與黑小花的描述中判若兩人?他出現在這裏,真的隻是我打探的功勞?


    還是說…他早就知道我會來,是特地出現。越想越是頭疼,竟引得黑屰傷痛發作,他急忙深吸口氣平穩心神,才算是緩和了許多。


    “罷了,再多顧慮又能如何,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黑屰的身體素質本就不差,再加上被人照顧得當,隻是又多躺了一天,他便試著翻身下床,終於能離開草屋。


    “哎呀!二哥你煩不煩啊!都說了我不會亂跑了!”景色還未入耳,率先迎來的是一陣嬌喝。


    金赦正要回話,看到不遠處的黑屰出現,麵色有些意外。


    “咦?黑屰大哥,你怎麽出來了?快快回去!”金蓁蓁關切道。


    “多謝阿七擔心,我隻是躺得太久身上疲乏,想起來活動活動,能加快恢複一些。”黑屰笑著解釋道。


    說著,黑屰發現金赦的表情有些難看:“金赦兄,您沒事吧…”金赦瞪了金蓁蓁一眼,示意後者幫忙開口。


    “二哥他要出去采藥。”金蓁蓁癟著嘴道,


    “說丟我在這兒放心不下。”


    “原來如此…”黑屰聞言一笑,


    “金赦兄有事盡管離去便好,這裏交給我來照顧。”金赦眉頭一鬆,指了指遠處溪流,又指了指金蓁蓁,然後晃了晃手指,又俯下身去一旁背上竹簍。


    “那個…二哥說我喜歡玩水,讓你不要多管閑事…”趁著金赦不在身邊,金蓁蓁壓低了聲音。


    黑屰聞言微微頷首,抱拳道:“金赦兄放心,我絕不會讓金蓁蓁離開房間,靠近溪流半步!”金赦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黑屰才不會上當。


    金蓁蓁心中鬱悶,跺腳轉身回房去了。


    “哎喲…哎喲…”金蓁蓁這邊才剛將房門關上,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呻吟。


    隻是這呻吟聲音沒持續多久就變成了一聲慘叫:“哎…嗷!黑屰你快讓開!你踩到我手了!”


    “嗬。”黑屰冷笑一聲,


    “黑小花,你又在搞什麽鬼?”


    “嘶…”黑小花一邊搖著手掌一邊嘟囔道:“我這不是怕直接叫你過來被人懷疑嗎?”


    “疑神疑鬼。”黑屰無語,


    “說吧,什麽事?”


    “黑屰,那家夥幹什麽去了?”黑小花問道。


    “阿七說他要去采藥。”黑屰沒有隱瞞。


    “采藥?采藥好啊!”黑小花眼睛一亮。


    “采藥有什麽好的,與你又沒有關係。”黑屰微微蹙眉,


    “你喊我過來就是問這個?”


    “是!呃…當然也不是!”黑小花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說,既然那難纏的走了,你又恢複了正常,咱們為何不趁這個時間去將那黑羽刃偷…取來?”


    “阿七還在。”黑屰看向房中。


    “一個小丫頭能有什麽了不起的?”黑小花一臉不屑,


    “隻要咱們搶了就跑,她能有什麽辦法!”


    “小花大哥,你要搶走阿七姑娘?”黑正正本來正在水邊捉魚,是見到黑屰出現才趕了回來,然後聽到了這了不得的話語。


    “黑正正,你腦袋裏麵裝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黑小花氣得直跳腳,


    “我說的是黑羽刃!黑羽刃!”


    “可是咱們之前夜裏都沒動手,這樣會不會明目張膽了些?”黑正正麵露憂色。


    “唉…”黑小花已經沒有了生氣的力氣,


    “那難纏的是剛剛才離開這裏,黑屰說是小丫頭說的他是去采藥了!”為了堵住後者發問,黑小花說得特別仔細。


    “是嗎?”黑正正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狀況,聞言這才明白過來,


    “可是…阿七姑娘還在,咱們這樣豈不是強盜行為?”


    “強盜個屁!什麽叫強盜?那叫取!取回自己的東西怎麽能叫做強盜?這話花爺昨天是不是和你說過?”黑小花一愣,總覺得這話有些耳熟。


    說著,二人忽然發現,那黑屰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看看黑屰,再看看你!一點覺悟都沒有!”黑小花以為黑屰開竅,擼起袖子就跟了過去,


    “黑屰,我來助你!”


    “別來添亂,我自有安排!”黑屰冷聲喝退了黑小花。見到黑屰遠去,黑小花嘴唇一歪,模仿起了前者的語氣:“別來添亂,我自有安排…哼!有本事你最好永遠用不上花爺!”轉過身來,黑小花險些撞上身後的黑正正:“嚇老子一跳,你幹什麽?”


    “我…我來幫忙啊!”黑正正一臉委屈。


    “這裏用不著你,回去捉你的魚!”黑小花大聲道。


    “哦…”…來到門口,黑屰抬起手來正要敲門,卻又忍不住放下,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何種理由開口。


    “咳咳咳咳…”忽然,房中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維持許久的寂靜。


    “阿七,你沒事吧?”黑屰下意識將一句話脫口而出。房中咳嗽稍歇,金蓁蓁打開了房門:“黑屰大哥,你還沒有回去嗎?”


    “嗯,好不容易才恢複傷勢,實在是想多走走…”見到金蓁蓁實在麵色太差,黑屰應了一聲急忙關切道:“阿七,你剛剛可是頑疾發作?”阿七輕輕點頭:“黑屰大哥不必擔心,阿七經常會這樣,並無大礙的…”雖然嘴上這麽說,阿七卻是身形一晃,向著旁邊倒去。


    “阿七!”黑屰急忙上前一步,將阿七攙住,撫到了桌邊坐下。見到桌上藥碗已經幹涸,黑屰也是猜到了什麽:“阿七,實在抱歉,都是因為我的事情讓你受了委屈!”金蓁蓁搖頭道:“這不怪黑屰大哥,實在是阿七的頑疾近來捉摸不定,才讓二哥疏於準備…”聽金蓁蓁解釋,其實一開始這種藥效可以堅持好久,隻是不知為何,最近的藥效一天不如一天,才讓她的頑疾有了提前發作的跡象。


    “所以黑屰大哥不用擔心,隻要二哥采藥歸來就會沒事了。”雖然金蓁蓁的語氣輕盈,眼神中卻閃過一抹無法捉摸的失落。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黑屰微微蹙眉,忽然想到了什麽,


    “阿七可否方便將頑疾告知?我認識一位碧匣穀的高人,她或許有辦法幫得上你!”


    “這個…”金蓁蓁的表情有些為難。


    “不方便也沒有關係,我可以讓黑小花回去將人帶來!”黑屰出聲安慰道,隻希望尤雅能老老實實地留在黑鵬族。


    “黑屰大哥不要誤會,實在是我也不知道這頑疾是因何而起…”原來金蓁蓁這種病從小就有,這麽些年過去雖然沒能緩解,卻好在沒有變得嚴重,隻是一旦發作會讓她痛苦非常。


    好在金赦不知從哪裏得來一個藥方,能稍稍將頑疾中和,才會在發作時候將痛苦減輕…聞言,黑屰心生憐憫,已經忘記了來時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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