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嘈雜,襯得屋外無比冷清,讓本來溫柔的月色也變得慘慘戚戚。


    人生來孤獨,去也孤獨。即使漫長或者短暫的一生高朋滿座,一顆心卻總會在無人知道的角落裏,在閑散的時間中浸泡孤獨。


    “貴客,可是飯菜不合您的胃口?”烏凡正在胡思亂想,卻見陶永將毛巾在肩上一搭,搓著雙手走了過來。


    烏凡搖頭笑笑:“許是一個人久了,總有些不合群,想來外麵清靜清靜…”


    “客官您可真會說笑…”陶永當然不信,


    “形形色色的客人我見過不少,能看得出他們對您是真心尊敬,並非是一頓飯的原因!我見他們那態度恨不得將您供奉起來,何來不合群之說?”


    “是嗎?”烏凡沒再多說什麽,隻是隨口敷衍道。


    “當然!”說著,陶永兩腳一蹬,一個翻身坐到了欄杆之上。雖然這樣仍比烏凡矮上一頭,卻也能勉強與對方平視。


    “貴客,陶永鬥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但說無妨。”


    “貴客您還年輕,有很多條道路可以選擇,唯獨這英雄盟應該在選擇之外!”陶永歎氣道,


    “雖然不知您為何錯過了這次機會,但這也不是件壞事,隻希望明年今日,客官您不要再來…”烏凡聞言微微一愣,這陶永與那胖守衛的言辭竟然如此一致,說得好像他們事先編排好了一般。


    “你這家夥倒是有趣,竟然胳膊肘向外拐。”烏凡沒有表示態度,隨口打趣道。


    “貴客您誤會了…”陶永連忙擺手解釋,卻險些一個跟頭栽下欄杆,急忙扶住了柱子連連搖頭:“陶永隻不過是個普通夥計,可不是什麽英雄盟的。”


    “那他們呢?他們不也是你口中的普通夥計?”烏凡對著遠方努了努嘴,隻見喬鑼,喬鼓二人正在門口打蔫。


    “咳咳,貴客您怎麽知道?”陶永尷尬笑笑,


    “他們二位純屬意外,而且我們鸞樓也隻有他們兩個,哦不…應該是他們三個特殊…”


    “三個?”烏凡眯著眼睛看了看,卻也沒有見到第三個身影存在,難道是眼前二位有什麽特殊本事,比如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仟千仦哾說著,烏凡向著頭頂看了看,卻也不覺得明月中會無端降下什麽人影來。


    “沒錯,我還記得當初他們三個幾乎是一同來到此處,但是突然有一天,這第三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人說見到他加入了試煉,還有人說他已經打入了盟主身邊,這具體細節我就不知道了…”烏凡已經決定要對英雄盟下手,對它的了解自然也是多多益善。


    “聽你的意思好像對這位了解頗深,那你可能告訴我他姓甚名誰?”


    “他…”陶永張了張嘴,然後探指在嘴裏沾了沾唾沫,在欄杆上寫起字來。


    可還沒等陶永寫完,烏凡卻是忽然雙目圓睜,已經明白了三耳鼠那句


    “每個人都有秘密”的含義,喃喃道:“原來如此…”


    “你最後一次見到他大概是在什麽時候?”眼看著欄杆上的字眼漸漸風幹,烏凡開口問道。


    “大概是在兩年前,或者是三年前…”陶永皺著眉頭回憶著,


    “我隻記得那天的雪很大,整整下了一天一夜,不知貴客可有印象?”烏凡聞言搖頭苦笑,那時的他還在地府,唯一能感受到的區別就是黑白兩色。


    如果不是陶永提起,他幾乎要忘了凡間還有天氣差別,他在地府這麽些年,從來就沒感受到過陰晴雨雪。


    見到烏凡搖頭,陶永又繼續道:“因為那日突然暴雪,沒什麽生意,鸞樓便沒有開張…還是夜裏風雪稍歇,我去收拾碗筷的時候,見到那位房前的飯菜絲毫未動,才發現他已經消失不見。”


    “那你們可有尋找過他?”


    “唉…雖然那時暴雪幾乎停止,雪地上卻連半個足跡也沒有留下,我們就算想找也是有心無力啊!”陶永歎氣道。


    “我知道了。”烏凡微微頷首。想想也對,畢竟連徹地鼠都有此般本領,想那通天鼠應該是隻強不弱。


    他敲了敲欄杆,繼續道:“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我們幾個之外,知道的也隻有貴客了。”陶永掰著五個手指,然後又一捏拳頭,


    “當然除了貴客之外,再也不會有更多人知道。”陶永提前說出了烏凡的心中顧慮。


    在夜色中停留太久,烏凡覺得有些微涼,就要轉身回去。


    “對了,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多謝你的地圖了。”這地圖保存還算完好,被烏凡還了回來。


    “貴客何不將這地圖留下,您那些朋友或許還能派上用場…”陶永挑了挑眉毛,一臉壞笑。


    烏凡沒有明白陶永什麽意思,還是將地圖遞了回去:“地圖上的標記我已牢記於心,已經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這倒也是…”陶永若有所思道,


    “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留下把柄就不好了,還是貴客您想得周到…”說著,陶永接過了地圖不經意間一打量,然後表情瞬間僵硬起來。


    “陶永,之前我那錢袋你可還帶在身上?陶永?”見到陶永沒有反應,烏凡又拔高些聲音。


    “啊!在,在呢!貴客您有何吩咐?”陶永的笑容有些勉強。


    “陶永你沒事吧?”見到對方忽然有些奇怪,烏凡好奇道。


    “沒,沒事。”陶永咧了咧嘴。烏凡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語,陶永沒有絲毫猶豫地將錢袋交給了烏凡,然後跳下欄杆轉身就走。


    “等下!”烏凡取下陶永肩上的抹布,將手上的錢袋騰空,


    “這錢袋對我十分重要,就先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捧著兜錢的抹布,陶永擠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耷拉著腦袋返回鸞樓去了。


    烏凡雖然奇怪,卻也沒有多想,將錢袋緊緊攥在了手中。回到鸞樓,烏凡趁著無人來到了後廚,將手中錢袋扔進了灶台之中。


    眼看著錢袋消失在騰起的火光中,烏凡終於鬆了口氣。銷毀了曾經的


    “罪證”,烏凡便準備回到包廂,可就在回去路上,身旁的包廂中卻傳來了一片嘈雜。


    “看你滿臉春風得意,這次找我們過來應該不是吃吃喝喝這麽簡單吧?”


    “哈哈哈哈…老兄真乃神人也,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另外一道聲音中的喜悅難以掩飾,


    “副盟主托付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烏凡本不想打聽,但這副盟主三字卻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當初他曾經與華支有過


    “一麵之緣”,也從那守衛口中得知,這所謂副盟主就是那碧匣穀的華支。


    聽聞惡名,烏凡拳頭一捏,沒想到試煉關頭竟會有英雄盟人來此飲酒作樂,看來這英雄盟的風氣也不像外界形容一般。


    “哦?說來聽聽。”副盟主三字也引起了另外一人興趣。這人本就打算炫耀,所以也沒賣關子:“副盟主之前吩咐的事情已經被我辦妥了!”


    “噗!咳咳咳咳…”對麵那人被這話嗆得咳嗽,一口酒噴了出來,


    “你…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其實那人我早就安排好了,隻是礙於盟主盯著才一直沒有機會。”這人仿佛已經猜到了對方會有此種反應,得意笑道。


    因為天色已晚,大廳中已經沒剩什麽客人,烏凡索性靠在了柱後暗處,側耳偷聽起來。


    這人雖然喝了不少酒,口齒含糊不清,但好在他思路還算清晰,能讓烏凡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具體哪天烏凡並沒有聽清楚,但是據這人將,那日他外出歸來,恰巧見到一位身著道袍的年輕道士神情緊張,每見到一個路人都要湊上前去,好似在售賣什麽。


    隻是那些路人或者破口大罵,或者不屑理睬,讓年輕道士的麵色愈發難看。


    出於好奇,再加上就算早早回去也會被安排其他事情,這人沒有急著趕路,而是向著小道士的方向走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受了太多打擊,這年輕道士隻是看了來人一眼便低下頭去,鬱鬱寡歡。


    這人見年輕道士沒有理睬自己的意思,隻能主動開口,詢問年輕道士剛剛在做什麽?


    死馬當活馬醫,年輕道士被拒絕習慣了,也不差這一次,便從衣服裏麵取出了一個卷軸展開在了手上。


    這卷軸不知道存放了多久,味道腐朽也就算了,還隨著年輕道士的卷動不停掉渣,也難怪之前會遭人嫌棄。


    這人強忍異味捏起鼻子,眉頭卻是緊蹙起來。雖然他對符咒沒什麽了解,但對其上氣息卻是似曾相識,他曾有幸在盟主身上感受過!


    隻可惜他並不識貨,雖然知道此物不凡卻也不會使用,隨便問了個價錢,就要轉身要走。


    年輕道士見狀還以為這人嫌貴,便一狠心咬牙,隻要對方肯讓自己吃頓飽飯,便將此物贈送給他。


    這人雖然不是什麽爛好人,但見小道士相貌堂堂、風度翩翩又人畜無害,卻也沒要他的符咒將他帶在了身後,尋了個酒館歇息下來。


    酒過三巡,年輕道士醉醺醺的口無遮攔,便將自己的事情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原來他本是太一閣的弟子,因為修煉太苦支撐不住私自逃跑。因為他身上錢財早被揮霍一空,便趁著值守當夜偷了些東西出來,準備換做路費,卻沒想到自從出來他就沒有賺到半個銅板…當時這人正苦於副盟主的命令沒有合適人選,聞言卻是眼前一亮,利用此事作為要挾讓年輕道士幫忙。


    如果他能加入試煉帶出副盟主需要的信息,自己非但不會告密,還會賞他一大筆錢!


    在威脅與誘惑之下,年輕道士覺得自己隻不過是為人傳話,倒也損失不了什麽,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然後帶上這人給的路費回家去等待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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