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閣中的日常生活十分單調,除了練功作符就是下山研墨,平日很少有閑暇日子。所以這下山采購雖然看上去像是苦差事,卻是太一閣弟子為數不多的清閑時刻。


    昨日,這兩名太一閣弟子聽說泱都西邊某處正在準備儺戲,也是心生好奇前去湊個熱鬧,卻沒想到一時興起歸來太晚,耽誤了行程。


    雖然他們外出都有著固定的時間安排,但實際上就算晚上一日半日大家也都互相理解,並不會多說什麽。


    隻是當他們聽了店小二的話後,心中俱是咯噔一聲暗道不妙,若是自己出行的事情被大師兄逮個正著可就不是簡單一句“理解”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為了防止他們出行偷懶,大師兄也是安排了一些額外的功課:抄寫《長生誡》與練習製符。但是他們私下都會豁出一天時間將所有的安排應付完成,又因為這些東西不會被大師兄親自檢查,所以畫成了鬼畫符也沒關係。


    唯獨抄寫《長生誡》時他們不敢含糊,隻能寧心靜氣認真完成。


    抄完《長生誡》,完成“鬼畫符”之後,他們就可以說是徹底解放,可以去做自己興趣愛好之事。


    此二人的興趣愛好倒也一致,皆是對那奇聞異事十分感興趣,而這次他們之所以要出去觀看儺戲,就是為了他們的著作《黑竹林詭談》尋找靈感。


    說到黑竹林,就不得不提到太一閣的功法。太一閣之所以能以符施術,正是因為他們的墨料特殊,而這墨料的來源就是這太一閣後山禁地的黑竹林!


    提到黑竹林時,人們都會認為是太一閣栽種出的黑竹林。但隻有太一閣人自己知道,正是有了黑竹林,才有了今天的太一閣。


    黑竹林的神秘來曆,自然會引起年輕後輩的好奇。每當他們研墨時,都會忍不住想要進去一探究竟。隻是太一閣長老嚴禁任何弟子進入到黑竹林深處,甚至用太一閣的嚴格製度來打壓眾人的好奇心。


    可總有人剛愎自用性格叛逆,仗著自己多學了幾年功法便將長老的話語拋在了腦後,最後還來不及功成名就提前一步轉世投胎。


    事故往往比警告更能深入人心,見到了血淋淋的教訓後,弟子便開始對黑竹林避之唯恐不及,還哪裏敢生出半點一探究竟的心思…


    而這兩位弟子受此影響,突然生出一種將所見所聞摘錄改編的靈光,也是一拍即合,暗地裏對黑竹林的事情編撰起來。心想就算日後離開了太一閣,也可以將這《黑竹林詭談》修訂成冊,暢銷賣座。


    隻是太一閣長老素來嚴格,如果被他發現了這《黑竹林詭談》的初稿,怕是等不到他們撰寫完成,就要胎死腹中。


    二人來到房中,一落眼就看見了桌子上亂糟糟的一片,也是急忙來到近前。


    “昨日離開前可是你收拾的屋子!你快點檢查一下…”那位年長些的太一閣弟子麵色緊張地催促道。


    另外那名弟子急忙上前翻看起來,不多時便是輕咦一聲,然後來到櫃子前探手一拉,便將格子當中的一疊紙張取了出來…


    “師兄…昨日我把《黑竹林詭談》收起來了…”這弟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你這小子!嚇死我了!”師兄埋怨一句,然後卻是饒有興致地問道:“來讓我聽聽你整理到了什麽程度?”


    “好的師兄。”這師弟點了點頭,便清清嗓子念叨起來。


    “宇宙初生,原本混沌;清濁初分,便生陰陽。陰陽消長,可成四時,陰陽相融,便歸太一。太一生萬法,萬法孕萬靈,而萬靈以人為首,將萬法演化出無窮變化…”


    “這些我已經讀過了,你直接翻到最後吧…”那師兄等到師弟一頁誦讀結束,才出聲提醒道。


    “哦…”師弟聞言手中唰啦唰啦翻動,然後繼續念道:“太一閣中製符之術雖有諸多變化,然萬千變化卻又不離其宗。人們隻知符紙、符形極為重要,卻不曉得這製符墨液才是重中之重…”


    “夜裏,是什麽在背後沙沙作響?夜裏,是什麽在耳邊輕輕啼哭?夜裏,又是什麽將人吞噬在黑暗裏…一切秘密盡在…盡在…”那師弟翻到最後一頁,卻是再也沒了下文,“壞了!最後一頁是不是被大師兄發現了!”


    “別鬧了,那最後一頁不是在你手裏嗎?”師兄走上前去拿過紙張,然後卻是眉頭一挑:“咦…皆是妄言?這不是《長生誡》嗎?”


    他說著,便來到了桌前,將一片亂糟糟的紙張重新排序,果然在這《長生誡》最後發現了四個大字—“黑竹林中!”。


    “下次收拾東西的時候謹慎一些,別再把東西搞混了…”師兄提醒了師弟一句,然後看著手上的文字念道:“故,所謂返老還童,萬千道理俱在四字之間,那就是黑竹林中…哈哈哈…不過這樣看上去倒是還蠻有趣的!若是被外人看見,隻怕會真以為咱們太一閣中會有逆天之能!”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那“黑竹林中”換回了“皆是妄言”…


    …


    “駕…駕…”


    “嗯昂…嗯昂…”


    “我說…你能不能快點…”


    “嗯昂…嗯昂…”


    狼贇因為盜馬心虛,走得匆忙,一開始並未發現什麽不妥,直到自己離開城門一段距離才發現自己身後的黑馬竟然是一頭毛驢,也是十分頭疼。


    而且,無論他如何催促抽打,這頭倔驢的蹄子卻始終邁得四平八穩,不慌不忙。走得長了甚至還會停下來吃吃草看看風景歇息一番,無比愜意…若是按照這驢的速度來算計,想到達太一閣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若不是自己狀況糟糕太過疲憊,都有心思棄驢而走了。


    “我說你這個畜生…怎麽不上磨屎尿也這麽多?”狼贇實在受不了這懶驢走走停停,也是破口大罵道。反觀這懶驢卻是搖頭晃腦,看樣子是什麽也沒聽進去。


    “得…您老在這歇著吧…”狼贇自嘲笑笑,心想自己何必與頭驢如此較真。


    他跳下驢背,在地上活動活動身子,喃喃道:“這家夥磨蹭就算了,還快把我的骨架顛散了…既然這懶驢又要停下,我也趁這工夫歇息片刻吧…”說著,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地上…


    狼贇與這頭驢緊趕慢趕了三天三夜,好在自己帶走的那個小包裹裏麵錢財不少又有幹糧補充,才沒有路上挨餓。隻是長途奔波太過疲憊,他這一倒在地上便是昏昏睡去,等到他再睜開眼睛,已經到了半夜時分。


    “哎喲!壞了!這畜生怎麽不見了!”狼贇睜看眼睛看去,四周還哪裏有那毛驢身影,也是不知所措起來,氣急敗壞道:“這該死的畜生!該趕路時不趕路,趕停下時又瞎跑…”


    正在他罵得正歡,準備先尋個地方過夜時,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嗯昂…嗯昂…”


    “還好這畜生沒跑遠…一會兒得找個地方把他拴起來…”雖然這頭驢的叫聲急促,但狼贇卻完全沒有注意得到,隻是向著聲音方向尋去。


    他穿過草叢,翻過土坡,接著卻是眼前一亮,心想所謂瞌睡來了遞枕頭,運氣來了怎麽也擋不住!沒想到他剛剛想著哪裏有地方能夠過夜,這一個村子竟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沒想到這畜生還算有點作用…”狼贇一邊說著,一邊向著村子走去。


    此處並無高山密林遮擋,按理來說狼贇是不可能走了這麽久都無法發覺這個村子。尤其是眼前的村子裏沒有半點火光,讓他越走越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心裏也有些退意萌生。


    耳邊,那“嗯昂…嗯昂…”的聲音愈來愈快,愈來愈尖銳,到了最後竟化作一道直衝九霄的哀嚎,最後終於戛然而止。此時,狼贇能聽見的聲音隻有自己的呼吸,與撲通撲通的心跳。


    隻見那掛在空中的月亮,薄紗又添幾層,將本就暗淡的夜色染成了一道深潭,讓人戰栗不休。


    這夜色如同實質,將狼贇凝固在其中,進不敢進,退不能退,一時間竟然再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依然,死寂依然,隻有那若有若無的血腥之氣,如同薄紗一般隨著清風,緩緩地飄到了狼贇麵前。


    這血腥之氣初來時纖薄無比,可就在接觸到狼贇的瞬間,竟然洶湧澎湃起來,如同一股滔天巨浪,將狼贇纏繞起來。


    狼贇直感覺渾身的力量再次爆發出來,自己仿佛回到了當日尋到那群乞丐武行的瞬間,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頭腦依舊清醒如常…


    原本漆黑的深夜摻雜了這些血腥之氣,也是霎時被染成一片暗紅,空中更是流淌著汩汩的水流聲…


    狼贇正在激動時,忽然見到那死寂的村子中出現了許多麵目猙獰的黑色鬼影,向著自己蜂擁而來。而狼贇也再不猶豫,直接運轉起體內功法,殺向了鬼影之中!


    此時,深潭般的夜有了色彩渲染,而死寂的環境也終於有了鬼哭相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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