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壇人不禁能駕馭月光,還能聽到月光。雖然大部分的月光會埋藏著一種琵琶般的嘈嘈切切、冷冷清清、淒淒慘慘,可唯獨今日的月光卻似錦瑟一般幽幽綿綿,仿佛充滿著無數哀怨與不甘…


    雖然木逢春這一行外人無法感受到月光當中隱晦的種種玄妙,但隨著薛夫人的眼簾緩緩垂下,觀月壇的月光卻仿佛比前刻蒼白了幾分,使得周圍的景物皆被鍍上了一層銀色,仿佛世界當中隻剩黑白。


    “嗡…嗡…”薛夫人手中的翠虺失去了主人的氣息,當啷一聲滑落在地,其上的氣息緩緩擴散,引著觀月壇所有弟子手中的長劍一陣嗡鳴。


    隨著這陣長劍的嗡鳴聲起,觀月壇弟子也將長劍指向天際,口中齊聲呼喝起來:“恭送薛夫人!恭送薛夫人!”


    月光仿佛一團巨大的線團,用道道白線與觀月壇弟子手中長劍聯係起來,然後隻見月光更亮幾分,照射在了薛夫人的身上,薛夫人的肌膚驟然泛白亮起,化成一陣銀色的星辰,融化在了夜色當中…


    隱約當中,眾人仿佛見到那空空蕩蕩的玉盤當中,多出了兩個纏綿的身影,一切真實又虛幻…


    “薛夫人…這…這是怎麽回事?”尤雅正在哀歎感傷,見到眼前的狀況卻是一愣,沙啞道。


    “這就是觀月壇的‘月葬儀式’…”木逢春歎了口氣,淡淡道。


    “前輩…您是青庭前輩…還是木前輩?”吳昊想開口說話,卻不知如何稱呼,隻能低聲問上一句。


    “老兒是誰…老兒自然是木逢春了…”木逢春看著飄散而去的星辰,一時間不知何種滋味。他捏緊了手中的錦囊,將其小心的揣了起來。


    薛夫人臨走之前,隱蔽的將這不過掌心大小的錦囊塞給了自己,卻也不知是何用意,難道她看出了自己剛才是裝作青庭了不成?不過既然薛夫人故意掩飾,想必應該是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木逢春便想著等到日後獨身一人之時,再作打算。


    其實木逢春的動作算不上隱蔽,隻是眾人此時皆是悲傷無比,誰也沒有在意罷了。


    此時,淡淡的星辰早已消失不見,不過觀月壇的弟子卻依舊沒有散去的意思,仰頭凝視著月光,口中不知在念些什麽東西,直到天色漸漸泛白,才收斂了神色,向著祭壇當中拜了幾拜,轉身離去。


    緣樺被薛夫人用望月之術壓製住了金靈氣,又被凝出的青鸞精血融入身體,卻不知為何還是不能清醒,早早就被吳昊與黃奇林抬到了槨床當中。


    此時眾人離去,他們終於將目光轉移到了槨床當中的緣樺身上,不過無論木逢春如何呼喚,這緣樺卻也沒有半點動靜,好在他麵色紅潤胸口起伏表示他還有著生機…


    “來人!將棺床抬回石室!”桃兒將翠虺同自己的長劍一齊抱在懷中,然後又轉頭看向了幾人道:“各位不必擔心,此人體內已無大礙,隻是因為太陰之氣與金靈氣作用之後還有一絲尚存。現已天色漸明,估計用不上幾個時辰,太陰之氣便會緩緩融解,一旦失去了太陰之氣的壓製,他也可以清醒過來,各位還是隨我回去休息一番吧!”桃兒經過了漫長的一夜,心思明顯成長了不少,比起昨日的爛漫多出了一種成熟的感覺。


    “不勞姑娘費心!觀月壇為我們如此犧牲,已然令老兒慚愧無比,若是再多添麻煩,實在是過意不去,既然你說他已經沒什麽問題,老兒還是直接帶他離去吧!畢竟老兒還有要事在身!”木逢春想了想,連忙出聲拒絕了她們的好意。


    桃杏梨又是好一番勸說,但見木逢春去意已決,便也不再多言,等到吳昊將緣樺負在了背上,桃兒便獨自一人引著他們來到了觀月壇的大門。


    離別之際,桃兒不知想起了什麽,麵上竟然飄起了兩抹紅霞,隻見她咬了咬嘴唇,扭扭捏捏的說道:“那個…其實你們真的不必如此多禮,不過你們既然執意離去,我們自然不好多過阻攔…若是…若是等到你們能救醒公子,一定要讓他回來,我們三人定會為他保管好翠虺…”


    “姑娘這是何意?”木逢春聞言,一時沒有轉過來彎。


    “總之,記得讓公子回來,那個…畢竟…觀月壇不能一日無主…”說到後來,桃兒麵色更紅,聲若蚊蚋,竟再也聽不清晰。


    “呃…”木逢春畢竟人“老”成精,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是咳咳幾聲,淡淡道:“放心…你們觀月壇畢竟有恩在先,老兒定會將你們的話語一五一十的完全轉達…”


    “還有…到時候我們一定要光明正大的公平爭奪!不準有人提前占了便宜!”桃兒說著話看向了尤雅,尤雅也察覺到了桃兒言語中的針對,二人目中擦出了一陣火花。


    “放心!老兒保證!絕對公平公開公平正!告辭!告辭!”木逢春被夾在當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拉開了二人,帶著一行人匆匆離去。


    “木老兒!你總看我做什麽?”一路上尤雅見木逢春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搖頭晃腦,也是嗔怒起來。


    “公平公開…啊!沒事,老兒隻是覺得閨女你的狀況有些危險,不如到時候老兒假裝不知道,讓你捷足先登如何?”木逢春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


    “什麽仙爐甜燈?”虺思綾耳朵一動,蹬蹬蹬的奔了過來,“小騙子,仙爐甜燈是什麽?是仙爐燒魚的一種嗎?”


    “我說你這個小白蛇,別的啥也記不住,這東西倒是一直念念不忘,老兒說的是仙爐蛇羹,怎麽樣?還想試試嗎?”


    “找死!”虺思綾麵色一變,掄起拳頭就像木逢春砸去。


    “哎喲…閨女,你可要仔細考慮考慮…”木逢春一邊跑著還不忘回頭叮囑了一句。


    “哼…我對那個大魔頭才沒有興趣呢…”尤雅看著打鬧遠去的二人,低聲嘀咕一句,心頭卻是怦怦加速起來…


    …


    因為幾人手中有桃兒留下的標記圖,再加上輕車熟路,日頭當頭之時幾人竟然來到了他們初入大明山的江邊。不過當初那白老頭說過隻等他們三日,這已經是第四日了也不知那白老頭會不會良心發現,多等他們一天。


    幾人來到江邊左右一看,除了眼前一片眩目之外,的確沒有看到半個人影,看來那白老頭的確說話算話,說三日就三日,一刻都不會多待,既然如此幾人隻能另想辦法,算計著如何才能脫離此處。


    “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虺思綾跳上了一塊石頭,雙手遮上額頭,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地麵上有一堆奇怪的東西,不過因為陽光太過刺眼卻是看不清晰。


    “我去看看!”吳昊將背上的緣樺靠在石頭上,大步流星向著那邊走近幾步,然後卻是驚呼道:“這好像…一個死人!”


    “什麽?”眾人聞言一驚,連忙聚了過來,隻見一堆斷木碎石完全將此人完全掩埋,隻剩一雙黝黑粗壯的小腿露在外麵,而掩埋此人的斷木碎石之下隱隱有血汙滲出,想必此人應該是剛死不久。


    木逢春矮下身子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一拳砸在了地麵之上,暗罵道:“可惡…白老大!這…這到底是誰幹的?”


    幾人在江中遭遇了鋸齒水虎時,雖然表麵上沒有大礙,但還是被剮蹭出了一些小傷,白老頭的小腿被斷槳的割麵劃出了兩道及其均勻的口子,因為傷勢不重,隻是簡單衝洗一下,便作罷了。


    因為這兩道傷口均勻無比,木逢春還打趣說白老大敬業無比,將一副槳紋刻到了身上,沒想到如今再次見到,卻是在一具屍體之上。


    幾人先前隻顧著打量石堆,聽木逢春這麽一說才發現異樣,雖然幾人與白老頭沒有相處幾日,他一開始也的確慫包無比,但是緊要關頭卻也豁出了性命幫他們渡過了難關,隻是沒想到白老頭說等他們,等來的卻是自己的死期。


    “會不會隻是發生了意外?”虺思綾疑惑道。


    “絕不可能!此處距離山壁甚遠暫且不說,就算是白老大當真被落石擊中,血液也應該會濺出一段距離!不過我見周圍地麵沒有絲毫血汙,想必這白老大定是被人生生掩埋,然後又用巨力施加其上將其壓迫而死!”木逢春咬牙道。


    “究竟是何人如此殘忍?”吳昊聞言也有些憤怒。


    “罷了罷了…此處如此偏僻,歹人自然蹤跡難尋,既然白老大死於非命,咱們還是將白老大好生安葬了吧!”木逢春雖然於心不忍,但也不能讓白老頭死的如此狼狽,便擼起袖子準備在一旁挖出個坑來將白老頭埋葬。


    雖然吳昊的熔岩之術可以解決眼下難題,但因為之前為了眾人中和太陰之氣消耗了太多力氣,此時還需要恢複片刻,便隻能想想其他辦法。


    不過單憑雙手自然毫無可能,眾人手裏又沒什麽挖掘的工具,木逢春思來想去忽然眼神一亮,說道:“那小禿驢手中的懾心倒是可以當做鏟子一用,老兒要在此幫白老大尋個風水寶地,不知你們誰能幫老兒將其取來?”


    吳昊功法熱心腸更熱,自然當仁不讓,轉身就向緣樺棲身那處走去,可還沒邁出幾步卻是驚呼出聲道:“木…木前輩!人…人不見了…”


    眾人轉頭一看,果然如同吳昊所言!江邊的石頭之上哪裏還有緣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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