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慶國後剛抵達升仙原時,白月遲忽然決定去主城狐狸幹爹那裏一趟,便讓葉翟先回禦劍門去了。


    好久沒去看望他,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過得如何了?


    以前白月遲下意識裏老覺著狐狸幹爹神通廣大,不到需要他的時候不會去找他,如今星耀離她而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一心沉浸在修仙煉藥上,主動抽出來給親人好友的時間並不多,故而想去探望一番,盡盡孝心。


    沒想到,靈寵店的夥計們都說老掌櫃半個月前就辭職走人了。


    白月遲如遭晴天霹靂,狐狸幹爹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這樣一聲不響地走了呢?


    靈寵店裏最老的一位夥計認得白月遲,點頭哈腰地把一封信交給了她:“上仙,這是前任掌櫃的臨走時留下來的信,他曉得我麵熟你,特地囑咐我拿給你呢。”


    白月遲點點頭,遞給他一塊靈石:“辛苦你了。”


    “哪裏哪裏,多謝前輩賞賜!”那人看到手中靈石成色,不禁樂開了花。


    白月遲一邊慢慢走著,一邊拆開手中的信來看。


    愛女月遲親啟:


    我有事回老家一趟,歸期未知,勿掛念。初次相見時便知你天賦非常,將來必定有大造化,願再見時你已修得大道,好讓我抱大腿;若你修不成,抱緊葉翟大腿也是一樣。養兒不在堆金積銀,而貴在見景生情,時刻謹記!


    義父千垣留。


    千垣?白月遲這還是第一次知道狐狸幹爹叫什麽。她翻來覆去將信看了好幾遍,深深覺得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名字,可惜被人糟蹋了。


    見狐狸幹爹是因為有事走,而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白月遲心裏在遺憾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若是有緣將來必然會碰見,無緣心中牽掛也是白費,一切順其自然吧。


    回到清心齋的書房裏後,白月遲木然坐了一會兒,忽然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


    “進來吧。”


    門推開後,葉翟走了進來,笑道:“今晚月色不錯,要一起出去走走麽?”


    白月遲有些訝然,因為葉翟來禦劍門後,一直恪守師徒本分,很少這樣晚了邀請她出去,然而她大概明白他的好意,便點點頭同意了。


    葉翟為她披了件避露的披風,帶著她從雪鶴峰後山的小道走下去,才到山口,一隻渾身瑩白的四翅靈獸拉著一輛香車,正乖巧地等候在那裏。


    葉翟伸出手,白月遲借了一點他的力輕鬆上了車廂,隨即他也跟著進來坐下。車廂的大小十分微妙,二人坐並不擁擠,卻也沒有什麽多的縫隙,正好讓白月遲稍微靠在葉翟身側肩旁,那溫馨的姿勢宛如愛戀中的伴侶。


    “這是打算帶我去哪兒呢?”


    “去月宮看看。”


    “月宮?”白月遲睜大眼睛,哪個月宮,嫦娥住的那個麽?


    “恩。”


    話音剛落,靈獸就邁開了小蹄子,歡快地朝月亮奔去。先是普通的車馬之速,然後逐漸加快,好似一道雪光般。


    星河浩瀚,夜空如碧,白月遲先是半信半疑地看著那銀盤似的月,直到月輝散滿全車,天空中的月亮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而自己即將要融入這一片光輝之中時,她忍不住興奮地站了起來:“這算是奔月了嗎?”


    然而香車本就在高速奔跑之中,她猛然這樣站起來,一個重心不穩就跌在了葉翟懷中。


    白月遲本想道歉,才抬起臉來時,就被眼前的場景蠱惑得說不出話來了。


    冷冷月色中的葉翟美麗得不似這凡間的存在,他如玉般的肌膚在清輝下泛著淡淡的光,長而濃厚的眼睫微垂,眉眼輪廓精致完美得宛如頂尖工匠雕刻出的最得意作品,毫無一絲瑕疵。


    他那樣深深地看著她,衣袂紛飛,烏發微拂,雙眸裏隱藏著的某些東西充滿了致命的吸引力,叫白月遲不敢去猜,卻又止不住去猜。


    “坐穩了。”葉翟輕輕扶正了她,白月遲臉紅至耳後根,再不敢輕舉妄動。


    靈獸香車奔跑了一陣子後,最終踏入一片耀眼的清輝之內,白月遲雙目頓時什麽都看不見了,下意識閉上了眼。


    過了許久,她嚐試著緩緩睜開雙眼時,頓時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撼了!


    瓊瑤碎玉,冰霜晶雪,亭台樓閣,巧奪天工。無邊的溫柔月色裏,這寂靜無人又華貴典雅的宮殿延綿直至天邊,像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唯美夢境,讓人不敢相信自己身處何方!


    “這裏叫鏡月宮,是我和你初遇之後親手為你建造的洞府。本想等你答應我後,再帶你來給你一個驚喜,最終還是忍不住,想替它求一個女主人。”葉翟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嚴肅感:“我並不是在逼迫你做決定,眼下你不用急著回答我,好好考慮。我隻是想告訴你,大道漫長無盡,慶幸我也是修仙者,暫時不會曇花一現先你而去,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白月遲怔怔地看著葉翟,眼淚從她的臉頰毫無征兆地滑落,葉翟將她擁在懷中,她將臉埋在了對方的肩頭,淚落如雨。


    不管他是誰了,不管了……就算他是明皇也無所謂了。


    白月遲知道,像葉翟這般人物絕對大有來曆,今後想要安穩度過簡直是癡人說夢。可是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等那一天到來了再說吧。


    無論之前葉翟如何打動她芳心,讓她產生無比的戀慕,她也一直有意識地克製自己的感情,不敢全心接受,懼怕覆水難收的結局。今日這樸實無華的簡單告白,卻是一舉擊潰了她所有故作的堅強和偽裝,讓她第一次想要直麵自己內心的情感,徹底地臣服於自己的心意。


    “我暫時還不能回答,可以等我嗎?”


    等她變得足夠強大,那一天她一定會坦然地接受他的感情,成為他真正的道侶。兩人相互扶持陪伴,而不是單方麵的索取與保護,是真正意義上的“道侶”,而不是花瓶或者拖後腿的爐鼎。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葉翟承受自己現在的痛苦。她一個結丹期修士,生命隻有短暫的千年,若是她先他一步早早死了,往後葉翟該怎麽辦呢?星耀去世她尚且如此哀傷,陪伴了自己千年的人離開,該有多麽痛徹心扉?


    在沒有確定自己有這個命可以陪他走下去之前,她不敢貿然答應。


    “恩,我等你。”葉翟撫摸著白月遲的秀發,輕輕道。


    白月遲點點頭,將葉翟擁得更緊了。


    如果星耀他知道了,一定會為她感到高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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