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拉洛向自己行禮表示臣服的時候,威廉一直用餘光撇著一旁興奮得嘴角都快拉起來的奈澤瑪爾。


    倒不是說她先前的那番行為有甚麽問題,畢竟令芙拉洛以及整個翠玉省政府臣服這件事情本也是他早晚會做的。隻是按照她的這種說法,豈不是在這些人心裏坐實了自己第八聖靈降世的身份?


    然而在感受到周圍肅穆的氛圍以後,威廉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算了……有誤會未來再慢慢解除好了,看眼下的這種氣氛,不是解釋的時候。


    另一方麵,他還有點擔心正在興頭上的這位懲戒聖堂的執行官,會給自己來上一段“慶賀吧……”之類的激情致辭演講。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奈澤瑪爾窺注意到了他撇去的目光——盡管此刻她顯得十分的興奮,好幾次都打算張了張嘴好像打算說些什麽,但最終也都是被自己給壓下去了。


    在完成了這一整套象征著臣服的禮儀以後,威廉微微屈身,伸手將芙拉洛扶了起來。


    也是在這時候,一個夾雜著怒意與嘲笑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了過來。


    “哈哈哈哈,承諾?你的承諾可有一丁點的價值可言?”


    烏木渾身顫抖著指向威廉如此說道。


    此刻的他咬緊了後槽牙,嘶啞的聲音幾乎是從自己的嗓子眼裏給擠出來的。


    然而在威廉打算回話之前,一旁的芙拉洛便搶先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替換了用於執行死刑的‘腐根樹汁’,使用了一種用於偽造假死狀態的煉金藥劑。我也知道你將那些人都送到世界之樹的根係深處隱藏了起來,但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沒有揭穿你嗎?”


    她的話平淡而冷靜,這反倒是令對方一下子愣住了。


    倘若是在今天之前,他聽到這位暴君提起有關於自己的這個隱秘,他恐怕會被駭得肝膽俱碎。然而放在當下,他卻是一時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回應這個問題。


    “你早就知道了?”


    猶豫了片刻後他如此問道。


    “其實你準備那些煉金藥水完全是多此一舉的事情,因為‘腐根樹汁’隻會對活人生效。”


    芙拉洛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但她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些烏木自以為自己救下來的人,也全部都是一群死靈罷了。


    而這卻是這跟之前威廉所說的一模一樣,那四十二個被他救下來的人,都是被殘留記憶所驅動的死靈而已。


    “對了,你們釋放的那個【蒼綠守護】,也是我一直在派人維護的。以亡靈之軀持續釋放那個術式,確實會造成較大的身體負擔。”


    芙拉洛繼續說道。她直視著烏木像是要殺人一般的眼神,雖然語氣裏沒有帶上情緒,但話語間都是挑釁嘲諷的意味。


    “不,這不不可能……他們是我這些年來……”


    在聽到這句話以後,烏木來回看著眼前的威廉與芙拉洛,腳步不由自主的微微往後退,語氣輕得令人感到無助。


    “是你們……聯合起來在欺騙我,對吧?”


    在說出這句話以後,他停下了自己不自覺後退的腳步。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是你們一起在欺騙我!”


    一開始像是在喃喃自語,然後像是在說服自己,到最後,烏木的聲音裏不再有猶豫。他猛的捏緊了拳頭看向了麵前的兩個人,眼神裏流露出了接近於狂熱的堅定。


    就好像梭哈失敗以後,將自己一隻手臂給壓上桌的賭徒的眼神。


    見狀,威廉轉頭看向芙拉洛問道:


    “能解釋一下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嗎?”


    先前他在地下根係所看到的那四十二人,確實都是亡靈沒錯,雖然威廉也不太清楚為何他們都能保持那種程度的神智。


    但之前他一直都以為,那些亡靈都是這位聖樹公爵的手筆。畢竟主動讓最激進的反對勢力控製在自己手裏,一方麵作為自己的高壓統治的泄壓閥,一方麵能夠將反對者聚在一起,方便在不可控之前一舉消滅——這可以說得上是反烏托邦統治者的標準操作了。


    然而從他們之前的對話聽來,芙拉洛好像並沒有主動參與將那些森精靈轉換為亡靈的事情,隻是一直默許他們在地下根係裏經營自己的勢力。


    “是的,聖靈閣下,如果您想知道答案的話……他們,包括這位烏木先生都是饑腐女士為了最終儀式而打下的所謂‘楔子’。”


    芙拉洛微微低頭的回答道。


    “楔子?你是指他們從另一個時間線‘穿越’到了我們當下這個時間線,就好像引線的針?”


    威廉問道。


    他不太喜歡這個說法,因為這就好像在說其他存檔裏的人有可能跑到當下的時間線裏來,以及能夠有兩個自己能夠同時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好在芙拉洛搖了搖頭。


    “您知道,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兩個時間線並不是平行存在的兩個世界,而是一個事情同時存在著兩個可能。所以,他既可以是某個被遺棄在烏木枝上的的部族戰士,也可以是一個從小出生在烏木部族的戰士;既可以是一個有著生命氣息的森精靈,也可以是一個被饑腐女士所創造出來的亡靈。”


    她說著轉向了一旁的烏木道:


    “所以對於你而言,對於那些還在根係深處醞釀著推翻我的那些可憐人來說,可能隻是在某天睡醒以後,便改換了時間線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到了一個跟原本那個時間線有著九分相似,但在細節與本質上,卻是大相徑庭的時間線。”


    說完,她握起了手中的法術媒觸,平靜的看向了此刻恨不得要將她給生吞活剝的烏木。


    “這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烏木咬牙切齒的擠出了這句話,但除了這句話之外,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反駁的話。


    威廉感覺對方估計再刺激一下就會直接動手了,但鑒於對方的戰鬥力在芙拉洛的手裏撐不下三個回合,他也沒有打圓場,而是繼續向芙拉洛追問道:


    “所以你默許他們繼續待在地下根係的深處,就是為了讓他們不察覺到?”


    芙拉洛點頭道:


    “一旦他們察覺到了自己所處的不是過去的那個時間線,這種認知上的衝突便有可能引起時間線上的混亂,進而變成饑腐女士引發時間線替換的引信。因此我一旦發現了有這樣的人存在,便會‘主動’將他們送去地下根係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讓他們不會察覺到違和。”


    “至於他,我推舉他作為聖樹大母聆聽者,一方麵是掌握饑腐女士可能會有的動作。而另一方麵,在這這座聖殿裏,他沒有太多的機會出去接觸外麵的事情。他更願意沉浸在自己的那個故事裏,願意繼續在這裏策劃著那沒有機會實現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盤繞在烏木身體上的獸靈刺青瞬間活了過來。


    一道仿佛能夠讓人血液凝固的咆哮聲從獸靈的口中吼出,烏木以與他那魁梧身材不相符合的速度朝芙羅拉衝了過來。


    他的左拳緊握,就好似一枚炮彈直衝芙拉洛的麵門。因為速度過快,空氣都被打出了尖銳呼嘯的風聲。與此同時,一個蒼白的獅子頭咆哮著於他的拳頭上顯現,它的鬃毛就好似燃燒的火焰,它的眼神裏充盈著狂暴的野性。而張開的血盆大口,仿佛能夠在烏木這一拳將芙拉洛的腦袋給轟飛之前,先一步將她的整個上半身給啃下來。


    這是森精靈一族的特殊天賦力量,通過與野獸的大靈簽下契約,獲得那些野性靈魂的幫助。


    “轟!”


    就好像一輛卡車撞上了一堵牆般的動靜,幾乎是頃刻之間,一道冰晶護壁擋在了芙拉洛與烏木之間。


    攜帶著白獅獸靈威勢的一拳砸在了冰晶的護壁上,密密麻麻的裂縫就好似閃電一般在護壁上飛快的延伸著。


    烏木的拳頭赫然砸進了那道冰牆數寸深的位置——幾乎整個拳頭都被砸進去了。


    七階冰霜係法術【冰晶之壁】,足夠擋下經過破城巨弩的純物理防禦法術。


    芙拉洛站在了護壁的另一邊,整個護壁都被對方在極度憤怒之下的一拳打出了一個凸出——那個漏鬥狀的凸出離她的鼻尖不到兩厘米的距離,並且四周不斷有新的裂紋在延伸,看起來仿佛在下一個瞬間就會如琉璃一般破碎。


    “很好,最起碼你還有憤怒。”


    看著仿佛隨時會破碎的冰晶護壁,芙拉洛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的說道。


    “並且我的憤怒還能把你撕成碎片!”


    烏木怒吼著回道,隨後嚐試拔出自己的右臂,打算通過白獅獸靈對這道護壁來上一拳。


    對此,芙拉洛卻是微微歎了一口氣。


    “有時候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向當事人闡明殘忍的真相,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一旁的威廉對於她的這番感歎沒有什麽興趣,而是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但烏木也是亡靈嗎?我先前使用【死靈探測】的時候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


    對於威廉的問題,芙拉洛微微轉動了一下自己法術媒觸。杖底的冰藍色法陣隨著她的動作而出現了變化。


    “沒有看出端倪來才是正常的……好歹,他也是要一直待在聖樹大母聖殿裏。萬一被來自外省的遊客發現了真實的身份,那可就太糟了。”


    烏木發現自己抽不出自己的右手——四周的空氣急速冷卻了下去,細密而規整的冰晶沿著自己的右拳攀上了手腕、小臂,肘關節……


    他嚐試著發力掙脫,但卻隻是徒勞,每當自己震碎抖落下了一塊禁錮自己關節上的冰晶,便會有更多的冰晶開始自己的身上蔓延。


    不過是十數秒的時間,對方的半邊身體便被徹底禁錮住了。見狀,芙拉洛輕敲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法術媒觸,擋在了她與烏木麵前的冰晶護壁瞬間碎裂消散。


    她向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對方的麵前,隨後輕輕的將那個鹿角冠從對方的頭上給摘了下來,接著才回頭看向威廉道:


    “威廉大人,那現在呢?”


    威廉甚至都不需要使用【死靈探測】,在那頂鹿角冠被摘下來的瞬間,他便感受了極為濃烈的死亡氣息從對方身上彌漫了出來。


    “嗯……”


    威廉點頭道。


    芙拉洛見狀轉頭看向了烏木,此刻對方的整張臉的被凍僵了,因而完全做不出什麽複雜的表情。但他那滿是怒火的眼神,卻是說明了他現在的心情。


    “這就是我會將鹿角冠給你的原因……另外,我相信你一定在那個‘聖樹大母’給你的啟示裏,聽祂說了很多次讓你在外人麵前摘下鹿角冠的事情吧?是你對於‘大母’的虔誠就隻有這個程度,還是你對於翠玉省世俗權力的欲望過於強大了?”


    “畢竟在你看來,該坐上枯榮王座的人,原本就應該是屬於你的才對。其實原本在你的那個時間線,說不定還真是那樣的……倘若沒有認識到我的話。”


    芙拉洛如此說道。


    對於饑腐女士來說,得到了尼赫傳承的她,無疑是兩個時間線進行同步的時的盲點與變數。


    “你這個……玩弄人心的毒婦……”


    艱難的蠕動著自己的嘴唇,烏木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雖然他的話是這麽說,但先前醞釀的無以發泄的憤怒,此刻就好似被戳破的氣球一般被放了大半。


    威廉同樣也走到了烏木的麵前,他也輕輕敲了一下手中的法術媒觸,對方身上的那些冰晶禁錮瞬間被消散為了無形。


    解除禁錮的烏木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地喘著粗氣。


    見此,威廉皺了皺眉頭。


    對方仍然在嚐試著對於他而言並無必要的呼吸,這證明在他的內心深處,依舊沒有認為自己是亡靈。


    威廉打算將烏木扶起來,但對方卻是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冷冷的道:


    “無論怎麽樣,你都沒有遵循自己先前的諾言。”


    對此,威廉卻是聳了聳肩,將手伸到了自己的儲物空間裏拿出了那把“審判三”,那把仿佛黑曜石質地的粗糲匕首。


    “想來,讓你拿出這個東西來取信於我,借我的手除掉現任的聖樹公爵,應該是卡米拉計劃的一環。”


    威廉說著,令那個匕首漂浮在了半空中。


    “隻可惜,祂不知道不久前在黑鴉望。鐵心寡婦本人告訴了我,祂所製造的‘審判三’現如今在塔克瑪教團的手裏。”


    說著,威廉發動了光明係法術【道具破壞】,隨著一陣強光閃爍,那枚匕首變成了一灘漂浮在半空中的碎屑。


    “審判武裝可不是能夠破壞的東西。所以……這是你違約在先不是嗎?”


    做完這一切以後,威廉也沒再管他而是直接起身,看向了周圍道:


    “接下來,我們先去把地下根係的那些‘楔子’給控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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