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光華漸漸褪去,芬妮慢慢睜開了眼睛。眾人凝視著她,發現蘇醒後的安特碧麗之冠似乎改變了一些模樣,形狀有些類似於束發的緞帶,唯一沒變的,是位於中心位置的天心印與王冠上閃光奪目的寶石。


    文森特柔聲道:“芬妮,你感覺怎麽樣?”


    芬妮微微一笑,雙目中的神采依舊純潔而亮麗:“爸爸,媽媽沒有走。”


    “哦?”


    芬妮一指自己的心髒:“她就在我的心裏,永遠。”


    文森特笑了,盡管他的神情還有些悲戚,但是見到自己的女兒天真的神情,他的心裏便好受了許多。芬妮望著父親悲喜交集的麵龐,輕輕走到他的身邊,抱著他的腰低聲道:“爸爸,別難過,隻要我在你的身邊,媽媽就不會走遠。”輕輕摟著自己的女兒,手指穿過她的黑發,文森特長聲一歎:“傻孩子。”


    這時切尼咳嗽了一聲,道:“文森特,咱們上去吧,我想看看少爺的傷勢如何。”


    文森特一驚道:“不錯,咱們趕緊上去。”


    眾人離開石廳,再次走入地道。走了一會兒,切尼忽然道:“文森特,我有點兒擔心。”


    “擔心什麽?”


    “要是少爺的傷治不好,我們怎麽辦?”


    文森特一愣,半晌方道:“不會吧,這裏是王族的大本營,難道還治不好這瘋心病?“


    夏士蘭插嘴道:“我覺得切尼的擔心有一定的道理。我也是剛剛才想到,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巍恩對露西婭祭祀說起瘋心病的時候,她的臉色明顯起了變化,似乎很驚訝。”


    “是的。”切尼接著道:“按理說,以那個女祭祀的經驗和閱曆,如果不是大麻煩,她怎麽會露出那種表情呢?看來瘋心病對於她來說也很棘手。”


    文森特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巍恩:“巍恩,你怎麽看?”


    巍恩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好,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眾人走出地道,回到聖堂。剛剛從浮雕暗門裏邁出來,文森特就發現聖堂已經恢複了原狀,大門口處站著六七個人,為首的正是露西婭祭祀,她身後的人中,有男有女,華服盛裝,大都白發蒼蒼,看來他們已經等候多時。文森特拉著芬妮的手,走到了她的麵前。


    露西婭的雙目一眨不眨,凝視著芬妮的麵龐,素來冷靜的眸子裏漸漸泛起激動的漣漪。隨後,她在芬妮麵前跪了下來,腦袋貼在地麵上,顫抖的聲音中流露出她難以自禁的狂喜:“太陽鳥神殿祭祀露西婭,恭迎聖女歸來!”緊接著,她身後的一排人也跟著跪了下來,齊聲高頌:“恭迎聖女歸來!”洪亮整齊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聖堂中,牆壁上的燈火也被呼聲的共鳴震得搖曳不停,芬妮身子一縮,要往後退,文森特帶緊了她的小手。


    芬妮仰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眼睛中充滿了怯怯的神情。文森特微笑道:“別怕,芬妮,你現在已經是聖女,要試著自己去接受別人的尊敬了。”


    芬妮感受著父親眼光中傳遞出來的溫暖與信任,小嘴抿了抿,點點頭,轉頭對著麵前跪倒的諸人道:“露西婭祭祀,各位先生女士,你們趕緊起來吧,地上太涼了!”


    露西婭抬起了頭,眼中一片濕潤,嘴角卻帶著歡樂的笑容。她沒有起身,而是雙手捧到了芬妮的麵前,掌心中放著一枚玉指環,正是星辰啟示錄。


    “請您戴上星辰啟示錄,完成聖女的加冕。”


    芬妮想了想,這一次,她沒有抬頭看自己的爸爸,而是伸出了手指,讓露西婭顫抖的手為自己帶上了星辰啟示錄,然後拉著露西婭的手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其他人也跟著站起身來。


    露西婭含笑道:“請聖女和各位客人到休息室,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等一下,”巍恩開口道:“露西婭祭祀,我很想知道我的朋友傷勢如何?”


    露西婭微微一怔,道:“這件事情,一時說不清楚,請允許我稍後再告訴你,現在請大家隨我去休息室。”說完,她轉身向外走去。巍恩無奈,隻得跟著眾人走出聖堂。


    來到寬闊的休息室,眾人依次坐下,休息室的牆壁四周都懸掛著精美的圖畫,可是巍恩此刻並無心情欣賞。兩位年輕的侍女為眾人倒上水,巍恩端著杯子喝了一大口,道:“露西婭祭祀,您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好吧。”露西婭答道:“巍恩先生,實話實說,我們現在手裏並沒有瘋心病的解藥。”


    “什麽?”切尼“噌”得一下從椅子裏站了起來。


    “喀喇”一聲脆響,眾人急忙看去,巍恩手中的杯子已經碎裂,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右手。露西婭雙眉一挑,急忙高聲喚道:“南丁!”


    隨著一聲答應,一個人影出現在休息室的側門外。“老師,有什麽事?”


    “巍恩先生的手受傷了,你趕緊處置一下。”


    “不用,”巍恩鐵青著臉:“露西婭祭祀,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沒有解藥?”


    露西婭歎了口氣“兩位先生,你們先別激動,請讓我把話說完。”


    切尼咬了咬牙,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巍恩忍著疼痛,沒有繼續追問。


    “瘋心病的毒藥確實是王族的獨門武器,但是它和解藥都由專門的高級祭祀製作和保管,王族的事務一向是各司其職,而這個人早在十多年前就逃離了聖城,至今沒有任何音信。如果不是遇到你們,我還以為這個人早就死了。所以當你們提到瘋心病的時候,我感到很驚訝。”


    “沒有解藥,難道我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少爺死?”切尼急聲問道。


    “很抱歉,解藥的事情我們愛莫能助,除非找到他本人。否則……”露西婭搖了搖頭,沒有說完。


    巍恩聽完,一顆心沉了下去。


    這時候,南丁提著一個小藥箱來到了巍恩的身邊,道:“巍恩先生,請把你的手給我。”


    巍恩把手遞給了南丁,南丁取出藥棉與繃帶,仔細地為巍恩擦洗傷口,手法甚是輕柔熟練。巍恩隻覺得疼痛輕了許多,雖然此時正心頭煩惱,仍然不由地道:“謝謝你,南丁。”南丁專心致誌地忙碌著,聞言微微啟齒一笑。


    這時,文森特忽道:“露西婭祭祀,我有一事不明,你們沒有瘋心病的解藥,倘若自己的人中了毒,難道也束手無策?”


    露西婭想了想方道:“自從此人走後,瘋心病毒也就跟著消失了,王族並無一人中毒。不過,我們以前倒是有個療傷解毒的其他辦法,隻是這個方法未必適合你們人類。”


    切尼精神一振:“是什麽辦法,說來先聽一下吧。”


    露西婭沉默著沒有答話,眾人見她臉上凝重的表情,麵麵相覷,不明白她為何變得猶豫起來。過了許久,她歎聲道:“我本來先想請各位先休息一下,如果各位覺得還不累,那請隨我來吧。”說完,她站起身,走到芬妮的麵前,恭聲道:“芬妮聖女,我想請你現在看一樣東西。”


    芬妮愕然道:“什麽東西?”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巍恩正要起身,南丁忽然輕聲道:“巍恩先生,你的手我已經包紮好了,請小心一些,不要讓傷口再受到傷害,我會定期為你換藥的。”


    巍恩一愣,他抬起已經被白色繃帶細細包紮好的右手,驚訝道:“這麽快?我都沒什麽感覺,你的醫術很厲害!”


    南丁微笑著一躬:“謝謝。”


    巍恩略一凝思,問道:“我的朋友情況如何?”


    “目前還算穩定。但是拖不了太長時間了,巍恩先生,如果沒能及時找到解藥,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南丁平靜地答道。巍恩麵色沉了下來,卻又沒什麽主意,歎了一口氣,尾隨著眾人離開了休息室。


    離開休息室,眾人跟著露西婭穿過一條甬道,踏上了一條通往高層的石階,石階兩旁的也刻著精美華麗的雕像,然而此刻,大家卻毫無心情欣賞感歎這昔日的奢華與輝煌。登上兩層石階,一股寒風迎麵而來,大家往上一看,見到一個長方形的門口佇立在階梯的盡頭,透過門旁的燈火,隱隱可見外麵暗黑的天空。


    走出石門,風聲呼嘯,無雲無月,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片寬闊的露台,露台中央矗立著一座類似金字塔外形的建築,但頂部並不是錐性結構,而是一個平平的石台;石塔高約十餘米,四周各有一道石階,沿著階梯兩側的忽明忽暗的燈火,通往頂部的平台。


    陰翳沉重的天空下,石塔驕傲地矗立著,筆直堅硬的曲線勾勒出了一幅巍然的景象,宛如一位英勇不屈的鬥士,縱使麵對再大的壓力,經受再長的考驗,也絕不會跪倒拜服在敵人的麵前。夏士蘭凝視著這座莊嚴、神秘而滄桑的建築,心中卻突然有了頂禮膜拜的強烈衝動,隱隱中,他感覺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太陽鳥王族昔日的光榮傳說。


    巍恩最後一個走出石門,他四下望去,發現身處在納瓦爾神殿的的屋頂露台上,四周的風景可以一覽無遺,隻是的夜色黑暗,雲瘴霧罩,使得視線無法及向遠方。目光轉向眼前的建築物,巍恩隱約能望見石塔上還矗立著一件物品,但無法看得清楚。


    露西婭沒有說話,她領著大家走到了石塔的底部,腳步停了下來,雙手合抱,舉到額前,低頭說出了一些眾人聽不懂的詞語,臉上的神情極為虔誠恭敬。眾人屏息等待,誰也沒有出聲,此時此刻,誰都清楚,眼前的石塔可能就是王族最神聖的象征。


    終於,露西婭停止了禱告,看了一眼身後的眾人,道:“請大家隨我來。如果沒有必要,請不要大聲說話,這裏歇息著王族曆代的聖靈。”


    石階一級一級地在腳下邁過,石塔的盡頭漸漸到了眼前,巍恩突然發現,這裏的石階雖然也顯得古老陳舊,卻沒有雜草孳生,並不像神殿下麵的衛城那樣顯得破敗不堪。


    “看來,這裏還是有人打理的。”巍恩正想著,忽然,石塔上麵傳來一聲暴喝,聲音十分洪亮,猶如驚雷乍響,山洪暴發,眾人頓時嚇了一跳。“大家別驚,這是守衛聖杯的黑杖侍衛。”露西婭說完,轉頭向上方說了一句王族話語。


    隨著露西婭的答話,一個魁梧的人影出現在了平台的邊緣,虎視眈眈地往下瞧來。文森特迎上他凶猛的眼神,心中一動:“此人好凶悍的殺氣!”


    與王族其他人纖修俊美的外形不同,這名大漢身高足有兩米,虎背熊腰,肌肉發達,一雙眼睛大若銅鈴,滿臉留著如戟一般又長又硬的胡須,手執一根黑色的長木杖,身上的衣服又髒又黑,身上散發著一股極為難聞的味道,順著下風就飄進了大家的鼻子裏。


    看到是露西婭,大漢警惕的神情略微鬆了鬆,說了一句話,聲音比剛才低了一些,但仍然震得芬妮的心砰砰亂跳。


    露西婭麵色不變,走到他的麵前,淡淡道:“我知道今天不是祭祀的日子,但我有特殊緊急的事情,要覲見聖杯。”頓了一頓,她又道:“桑德侍衛,聖女聽不懂王族的語言,請用人類的語言交談。”


    黑杖侍衛桑德(Thunder)聞言一怔,臉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不懂王族的語言,還做哪門子的聖女!”


    “怎麽說話呢?如此不敬,難道這麽多年的贖罪還沒讓你懂得什麽叫尊重嗎?”露西婭臉色一沉,毫不客氣地斥責道。


    桑德看起來明顯對露西婭有些忌憚,臉上露出一些訕訕之色,目光越過她德肩頭,掃視著眾人,眼光最後落到了小姑娘芬妮的身上。注視了一會兒,桑德忽然哈哈大笑,黑杖舉起指著芬妮道:“她就是聖女?”


    露西婭急道:“不可無禮!”


    芬妮眼光定格在桑德的黑杖上,額心的碧麗之冠猛然迸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定焦在黑杖之上。


    桑德哈哈大笑的表情瞬間內凝固在了臉上,兩秒鍾之後,他忽然大吼一聲,身軀像觸電般“轟”地跳了起來,接著“砰”地一下,大頭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石麵上,眾人隻覺得腳下一陣震顫。


    芬妮吃了一驚,安特碧麗之冠上的天心印隨之黯淡了下去。大家盯著桑德龐大的身軀,片刻之後,趴在地上的桑德抬起頭來,兩眼奇怪地盯著芬妮,眼裏的神情又是驚訝,又是迷糊,還有一些狂喜和敬慕:“聖女,你真的是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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