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輕輕擦拭著手中的長劍,態度專注而仔細,仿佛是在***情人的長發。巍恩看著他輕柔的動作,忽然道:“這把劍不是凡物吧。”


    文森特點了點頭,劍鋒一揚,他仰視著凝著冷光的劍刃:“此劍名‘浩然’,是我家傳的寶劍。”


    “文森特,我心裏一直有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要不,沒準今後永遠也不知道答案了。”


    文森特看了巍恩一眼:“你問吧。”


    “到底什麽是新教之爭?”


    文森特思忖片刻,道:“幾年之前,大陸有一位叫馬丁的神父認為目前的教會存在了太多的腐敗和黑暗,必須進行宗教改革,否則教會早晚會墮落在***的深淵中。在他的布道中,馬丁提出了一係列宗教主張,如反對偶像崇拜,厲行節儉樸素等等。”


    “這位神父的觀點應該能得到民眾的支持吧。”


    “是的。馬丁的主張提出後,立刻得到了廣大市民和商人的支持,但同時也遭到了傳統教會和保守貴族的強烈反對。幾年來,兩派觀點水火不容,爭吵的很激烈。依我看,早晚會兵戎相見。”


    “簫家想必是康德王國支持宗教改革的一方吧,因為他們是社會工商業的代言人。”巍恩若有所思地道。


    “不錯。所以你和簫家走得近,自然而然便被教會的保守勢力視為敵人。”


    “那教皇對新教改革抱著是什麽態度?”


    “他的態度一直很曖mei,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這時,夏士蘭的聲音傳了過來:“巍恩,敵人出現了。”巍恩與文森特聞言,快步走到窗邊,身軀隱在窗戶後麵,向遠處眺視。


    城堡外麵平緩的坡地上,幾匹快馬出現在入堡的小路上。馬上騎兵沿著城堡幕牆來回奔馳了幾圈,最後停在城堡大門前,一名騎兵發出了一記尖銳高亢的哨聲。


    文森特道:“這是前哨騎兵,是來觀察附近是否有埋伏的,大隊人馬在後麵。


    一陣隆隆的蹄聲在山穀中傳來,宛如天際的沉雷。聲音越來越大,不多時,無數騎兵出現在了巍恩的視線之內。


    紅胡子雙腿一夾,策馬奔上路邊的一個土丘,雷納斯和幾名親兵跟在他的身後。紅胡子馬鞭向前一指,三百餘名彪悍的騎士從他的麵前馳過,源源不斷地湧向薩拉門托古堡。


    雷納斯道:“昨晚封山的伏兵報告,他們擊傷了一個深夜上山的男子,可惜那個男子對地形十分熟悉,借著夜色逃脫了。大哥,估計巍恩已經有了準備,咱們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紅胡子哈哈一笑:“老二,就憑咱們這精銳的三百雄鷹,那個巍恩就是有了準備,又能如何?”


    “咱們這麽大張旗鼓的進山,不知道馬薩城的人發現了會不會去方丹那裏報信。”


    “哈哈。這一點唐古拉斯大人已經考慮到了。他已經在要塞安排了人,這兩天隻要有馬薩城方向前往卡洛要塞請援的人,他的人都會設法截下來延緩幾天,等到方丹知道了消息,估計咱們早就回到獅子穀了。”


    雷納斯沉默半晌,慢慢道:“唐古拉斯算無遺策,果然名不虛傳。如此一來,巍恩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紅胡子大手一揮:“我倒覺得他純粹是多此一舉。以咱們的實力,抓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何必安排得那麽仔細?兩天時間?嗬嗬,我估計一頓飯的工夫就足夠了。”


    雷納斯一笑:“大哥英武睿智,區區一個巍恩,自然不成問題。”


    紅胡子放聲大笑,朗聲道:“兄弟們,隨我來。擒下巍恩,中午咱們進城找樂子去!”


    眾人奔下土丘,一匹快馬迎了上來,正是方才那幾名前哨騎兵之一:“大哥,我們已經巡邏完畢,沒有發現異常,隻是城堡大門已經被磚石砌死,很難重新開啟。”


    雷納斯在一旁道:“咱們昨晚沒有伐木,現做破門的工具最少還要用半天。”


    紅胡子搖頭道:“做什麽攻城武器?傳令下去,所有人下馬,給我從牆上翻進去!”


    傳令兵一聲令下,已經在城堡前列隊完畢的騎兵紛紛下馬,拿出繩索準備翻牆。很快,三百餘人除了十幾個看守馬匹的衛兵以外,開始像螞蟻上樹般爬入城堡。主堡內的文森特看在眼裏,雙眉一振:“巍恩,他們果然沒有準備破門的工具,騎兵成了步兵,咱們的計劃還真沒準能成功。”


    ※※※※※※※※※※※※※※※


    若拉隨著希曼出了地道,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家客棧。希曼不久便從客棧牽出了幾匹馬,後麵還跟著一名年輕人。


    希曼道:“若拉,我讓這個小夥子做你的向導,去要塞的路,他非常熟悉。”


    “謝謝。”若拉翻身上馬:“天快亮了,你趕緊回去吧。”


    “好的。你一路小心。”希曼點頭道。


    若拉一揮馬鞭,對著年輕人道:“我們走!”


    二人一路急速飛馳,傍晚時分,乘著夕陽的餘光他們終於趕到了寂靜山嶺。卡洛要塞是一座完全由巨石砌成的石城,它座落在寂靜山嶺,易守難攻,方丹上校的三萬大軍入島後一直駐紮在這裏。


    二人將近要塞,城門箭堡上的守衛發現了他們的蹤影,很快,城門一開,幾十步兵在一名騎兵軍官的帶領下,衝出城門,在城門不遠處截住了他們。


    “什麽人?”軍官發問道。


    若拉勒住馬韁,隻覺得全身酸疼,像散了架一般難受,座下馬兒的鼻子裏不停地喘著粗氣,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我受裏約堡巡行法官巍恩所派,前來報警請援!”若拉高聲道。


    軍官眼中光芒一閃:“報警?報什麽警?”


    “馬賊紅胡子率兵出現在馬薩城,意圖攻擊巍恩法官,請方丹上校火速發兵支援。”


    “你有什麽證明?”


    “我身上帶著巍恩法官的授權令,請你帶我去見方丹上校。”


    “讓我看看授權令。”軍官伸手道。


    若拉搖頭道:“對不起,我要看到上校後,才能出示授權令。”


    “放肆!”軍官陡然臉色一變:“我乃今日城守值日官,任何出入本城之人,本官全都有權檢查!”


    若拉一愣,她本以為總算到了要塞,算是完成了任務,沒想到卻會出現這樣的場麵。當下又氣又急道:“你這人怎麽亂發脾氣?你帶我去見方丹,他自然會明白。”


    “豈有此理!我們上校大人豈是隨隨便便就能見的?你要是刺客怎麽辦?下馬!”


    “為什麽下馬?”


    “我要帶你去看守所詢問,查明你的來曆後,再稟報上校。”說到這裏,軍官的唇邊露出了一絲狡獪的微笑。


    若拉大怒,看守所?這要是在裏麵呆上一兩天,十個巍恩也沒命了。“你……”若拉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不下馬?”軍官的態度咄咄逼人:“我看你是別有用心。來人!把她給我拖下馬。”


    軍官身邊的步兵齊應一聲,十餘柄長矛瞬間圍住了若拉,兩名士兵執劍上前,準備動手拉人,若拉身後的小夥子不等招呼,自動溜下了馬。若拉銀牙一咬,拔出腰邊短匕,決定動手硬闖。


    “嗆啷”兩聲脆響,上來拉人的士兵被若拉一招逼退,踉蹌著退了幾步,一名士兵的手腕冒出了血花。


    軍官目中凶光一閃,左手一舉,刹那間,城頭幾十張弓箭從箭垛中探出,對準了若拉,箭鏃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隻等軍官手勢一落,亂箭齊下,把若拉射成一個刺蝟。


    軍隊,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地方。


    軍官獰笑道:“乖乖地下馬,你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下馬?保住了自己的生命,那巍恩和文森特怎麽辦?若拉唇邊露出一絲往日清冷的微笑,她的心中已經做出了困難的抉擇。


    軍官目光閃爍,皺眉道:“你……”話音還未落下,若拉厲喝一聲,身體已自馬背上高高躍起,劃出一道弧線向包圍圈外躍去,圍著她的士兵紛紛仰頭,望著她騰空的身姿目瞪口呆。軍官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有任何掩護而躍上半空,若拉的行為無異於自殺,他絕沒想到,這個年輕姑娘的性格居然是如此的剛烈。


    弓弦聲從上空響起,幾十隻利箭脫弦而出,帶著死亡的氣息,毫不留情地射向若拉。若拉身處半空無處借力,根本無法閃避,弓弦之聲入耳,她心裏苦笑,雙臂合攏護住臉麵,做出無奈的抵擋。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突然,若拉的掌心湧入強大而澎湃的力量,心裏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不,而是感受到了一份信念:忠貞者,神與他同在!


    一道尖銳、高亢的嘯聲自若拉手中的短匕發出,宛如九天之上的龍吟,充滿了神秘與孤傲。眨眼間,短匕發出極為耀眼的璀璨白光,一下照亮了若拉的身軀,就在箭矢即將及身的瞬間,若拉改變了在空中滑行的曲線,雙臂筆直前伸,隨著光芒之刃,斜刺著向頭上的城樓飛去,射來的箭矢擦身而過,偶爾有一兩支剛觸到若拉的衣袂,便立刻在白光中融解、消散。


    軍官圓睜雙眼,大腦一片空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著恍如天外飛鴻的若拉,他心裏湧起了奇怪的感覺,此刻的若拉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人,而是一柄脫鞘而出、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聲悲嘶,若拉座下的駿馬全身插滿飛箭,頹然倒地,振起了地上的灰塵。


    城頭一陣大亂,眼看著若拉奔雷疾電般地衝上城樓,城頭的弓箭兵驚惶中忘記了再次搭弓射箭,紛紛向後退去,若拉一個翻身,矗立在了城門的箭垛之上。


    “當當當!”城內的警鍾聲大作,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步兵與騎兵從兵營中潮水般湧出,迅速向城門處靠攏,若拉身旁的弓箭兵雖驚不亂,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兩隊手握圓盾的刀斧手。


    若拉獨自矗立在箭垛之上,雙目微合,神光內斂,短刃橫於胸前,表情莊重嚴肅,城頭強勁的夜風掠過她的衣袂,獵獵飛舞,她就像是一位出塵的仙客再次回到了世間,令人頓生敬畏之心。若拉腳下的士兵人數雖眾,但親眼目睹了她那驚世駭俗的一飛衝天,再沒一個人敢於上前攖其鋒芒,城樓上鴉雀無聲,隻能聽到山風穿越石城發出的嗚咽。


    若拉此刻的心情卻並不像她表麵上那樣平靜無波,方才那生死攸關一刻,她終於再次尋回了上次與劍犀犀相通、人劍為友的奇妙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美好,不但讓她的身體激蕩著突破極限之後的力量餘波,而且讓她的精神充滿了自信與驕傲。


    這一刻,她的生命樂章迸發著激昂的旋律,令她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身外的一切煩惱與危險都不過是過眼煙雲,隻要握劍的心活著,生命就不怕任何風吹雨打。


    “什麽事?”隨著一個豪邁有力的聲音,一位中年軍人在士兵的簇擁下快步登上城樓,圍在若拉周圍的士兵自動後退幾步,人潮中迅速閃出了一條裂縫。


    ※※※※※※※※※※※※※※※


    希曼送走若拉,再次潛回秘道,經過一段曲折,來到了暗洞洞口,剛從草垛裏探出頭去,急忙又縮了回來。


    借著雜草的縫隙,希曼看到馬廄之外的城堡廣場上,密密麻麻地陣列著荷刀執矛的武士,一個個殺氣騰騰,蠢蠢欲動。突然,希曼屏住了呼吸,他看到主堡封砌的大門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手裏握著劍鞘,麵對著不遠處的幾百武士,臉上的表情卻像欣賞風景一般淡然從容。


    這個人正是文森特。


    “他瘋了!”希曼在心裏驚呼道。


    “這個人是個瘋子吧。”紅胡子站在隊伍中間的一個製高點上,對著身邊的雷納斯疑惑地道:“一個人要抵擋我這麽多弟兄?他難道想自殺不成?”


    雷納斯皺著眉頭,他望了望圓形主堡,道:“難道他有所憑仗?大哥,堡頂上好像有兩個弩機。”


    紅胡子聞言抬頭,看了幾眼後,不以為然地道:“兩個弩機能成什麽氣候?”


    雷納斯搖了搖頭,表示他自己也不明白。紅胡子道:“既然他想單挑,我就成全了他!下令,上兩個弟兄去會會他。”


    兩名手執巨斧的大漢在一片鼓噪聲中越眾而出,大吼著撲向文森特,幾百步的距離迅速縮短。


    文森特冷冷地看著大漢奔近,待到大漢猙獰的臉孔清晰可見之時,他的身軀突然一晃,眾人隻覺得眼睛一花,文森特自二人之間閃身穿越,停住腳步時,已然恢複了方才的站立姿態,唯一不同的是,利劍已經脫鞘而出!


    兩名大漢的吼聲戛然而止,沉重的腳步兀自往前奔了幾步,兩道血柱接著像噴泉般自頸子裏噴出,頭顱在血花燦爛中永遠脫離了和身體的聯係,滾進了雜草叢生的亂石中。


    閃電一擊,解決問題!


    沒有任何的花哨和累贅,這是無比實用的殺人方式,是文森特劍術凝煉的真正表現,殺手般精準、雷霆般致命!


    紅胡子“哦”了一聲:“功夫不錯啊,難怪敢出來單挑。好,再上去三個人,送他回家!”


    三名武士再次前衝,馬賊的鼓勁喝彩聲再次爆響。文森特迎上三人,手中劍鋒吞吐,猶如行雲流水、羚羊掛角;刃上寒光熠熠,令人眼花繚亂,無處躲藏。


    一擋一格,借勢一抹,一名武士手捂前胸,鮮血從指縫中汩汩流出,帶走了生命的所有活力;腳步毫不遲疑,側身繞過對方的劍網,擦身而過時,另一名武士已在慘叫聲中倒地不起。輕靈地轉身,最後一名武士變得臉色蒼白,猶豫半晌才大叫一聲,舉刀劈來,文森特長劍一探,猶如毒蛇的口吻,一口咬住了武士的咽喉,武士腳步一頓,高舉的屠刀“砰”地一聲墜落在地,身軀緩緩下跪,嘴裏含糊地“啊”了幾聲,倒在了文森特的腳前。


    短短的幾分鍾,文森特的衣服上已經濺上了點點血斑,一滴滴鮮血從劍鋒上滾落到黃土之中,鋒芒處更顯得閃耀奪目。


    “好劍法!”希曼在草叢裏暗暗喝彩,同時心生悚然,這才幾個回合啊,五條性命已經從此告別了人世。


    所有的鼓噪聲都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麵前這個恐怖的劍手。這群馬賊不是沒經曆過血腥和死亡,但如此快速的死亡,如此直接的斃命,確實讓每一個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紅胡子額頭青筋凸露,舉手一揮,正要下達衝鋒的命令。雷納斯急忙道:“大哥,此人已是困獸之鬥,咱們不必興師動眾,反倒亂了陣腳,再上去五個人,肯定能結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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