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事,一行人順利地抵達了約克城。


    作為約克郡的郡城,約克城比起一般的城市自然更加繁華熱鬧,氣勢非凡,隻是寬厚的城牆和高聳的箭堡上的累累傷痕,如實地記錄下了當年戰火紛飛、硝煙彌漫、整座城市在廝殺和呻吟中苦苦掙紮的曆史情景。


    該雅小鎮賀壽團抵達約克城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由於這幾天從約克郡各地趕到伯爵府賀壽的旅團絡繹不絕,所以城門守衛並未仔細檢查,查明了圖爾等人的身份,便放他們進了城。


    眾人安頓在了城中東南角的一座旅棧,旅棧老板傑克是圖爾的老朋友,早就為眾人安排了房間,否則此時現找旅棧,鐵定容不下這二十多人。


    巍恩見天色黑了下來,眾人安置妥當,來到圖爾麵前,道:“大叔,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便回來,這裏讓您老多費心吧。”


    圖爾一愣:“明天咱們就要去拜訪伯爵了,你不早點休息嗎?”


    巍恩笑道:“我很快便回來,誤不了事的。你們先吃飯,不用等我。”說完,不待圖爾答話,轉身向外走去。


    圖爾還想說什麽,見巍恩已經走遠,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若拉輕輕地走到父親的身邊,道:“他幹嗎去?”


    圖爾搖搖頭,道:“不知道。說是要出去辦點兒事。”


    “這家夥又搞什麽鬼?”若拉柳眉一蹙。


    圖爾聞言轉頭,凝視著若拉,沒有說話。


    若拉嗔道:“爸。你看什麽呢?”


    圖爾緩緩道:“若拉,你怎麽了?巍恩這人腹有詩書,思路敏捷,為人還親和厚道,你和他相識不久,為何有如此大的成見?”


    “我。”若拉咬了咬嘴唇;“誰說我對他有成見?我隻是看不慣他凡事都神神秘秘,一幅莫測高深的樣子。哼!”


    圖爾搖頭道:“孩子,你錯了。非常人行非常事,巍恩不比常人,你不可求全責備。何況,咱們又不是他的什麽領導,難道事事還要向你匯報不成?”


    “爸~你說什麽呢?誰讓他匯報了?”若拉似乎有點兒惱羞成怒,憤憤地一跺腳,轉身便走:“您別管我,我就是瞧他不順眼。”


    圖爾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裏歎了一口氣。女大十八變,這孩子怎麽變得這麽不講道理了?難道是自己寵壞了她。一念及此,圖爾想起了若拉早逝的母親,仰首望著天空,沉默無言。


    巍恩拿著一份約克城的地圖,問了幾個路人,不久便來到了一座府邸。這府邸麵積不大,但設計很是講究,門口站著兩位兵丁,看上去不是尋常家仆,竟像是守衛城池的正規軍人。


    巍恩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大門上的橫匾,上書三個金色大字,“男爵府”,在兩邊燈籠的照映下熠熠發光,心知找對了地方。


    巍恩走上前去,道:“請問這裏是男爵杜德克大人的府邸嗎?”


    “正是。你有什麽事情?”一名軍衛答道。


    “我叫巍恩。聞知男爵大人身患頑疾,特來獻藥。”巍恩答道。


    軍衛登時勃然變色,怒道:“我們男爵身體好好的,哪來什麽疾病?你在這裏胡亂造謠,想下牢獄吃免費米飯不成?”


    巍恩微笑道:“男爵大人年事已高,患些病症也在常理之中。您何不通報一聲?我是一個鄉下人,話理若有什麽不禮貌的地方請您多多原諒。”說著,將手裏握著三枚銀幣遞了過去。


    那軍衛正要斥責,見巍恩手裏的銀幣,臉上的怒容便少了幾分火氣。另一名軍衛見此情狀,便悄悄地說了幾句話:“老哥,此人衣著普通,但儀表堂堂,說話清楚,說不好有些來頭。再說了,這造謠者哪有上門找事的,難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軍衛點點頭,當下友好地握了握巍恩的手,那手法甚是熟練。手裏掂了掂,他看著巍恩的眼色也更溫和了些,嗬嗬一笑:“誰說你不懂禮貌的?你很懂禮貌的。這樣吧,我去通報一聲,男爵大人見不見你,那就看你的運氣了。”


    “如此多謝了。”巍恩彎身一禮。


    不多時,那軍衛匆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年輕女子,看打扮應是侍女。侍女走到大門口,道:“哪位是獻藥的巍恩先生?”


    巍恩走上前去,笑道:“正是在下。”


    侍女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道:“男爵大人請你進去說話。”


    巍恩向兩位軍士道了謝,跟著侍女向府內進去。


    走了一會兒,兩人來到會客廳前,侍女進廳恭聲道:“先生,那人已經來了。”


    會客廳燭火通明,廳門大開,巍恩站在廳外向裏看去,隻見一位須眉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張圓桌前,神情肅厲,但似乎帶著疲倦之色。


    “讓他進來吧。”老人淡淡道。


    侍女轉身招呼了一句,巍恩急忙快步走進廳內,鞠躬道:“在下巍恩,向男爵大人問好,祝願大人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杜德克男爵頜首道:“謝謝你的問候。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嗎?”


    巍恩道:“正是。”說著,從懷裏掏出鹿茸膏,雙手捧到麵前。


    杜德克微微一怔,向站在旁邊的侍女示意,侍女將鹿茸膏接了過來,遞給了男爵。


    男爵打開布袋,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精神一振。他往袋裏瞧了瞧,隻見一堆純白色的膏狀凝固物,甚是潔白晶瑩。


    杜德克抬頭看了看巍恩,眼光裏有詢問之意。


    “男爵先生,這是成年風鹿角精心熬製的鹿茸膏,是上等的藥品,無論外敷內用,藥效均佳。尤其,”他頓了一頓,方道:“對風濕之症有奇效。”


    聽完巍恩的介紹,杜德克剛才還顯得有氣無力的眼神居然立刻發出又驚又喜的光彩。鹿茸膏珍稀難得,素有“白色黃金”的美稱,他走南闖北,閱曆豐富,自然知道它的藥效和價值。


    雙手微微顫抖,杜德克難以抑製心裏的激動。這段期間,伯爵大壽,杜德克作為伯爵下轄事務的總執事,整日裏忙裏忙外,累得老毛病發作,連夜間休息幾乎都成了問題。


    杜德克再次仔細地凝視著鹿茸膏,半天方才依依不舍地轉移了視線,看著巍恩,忽然道:“是我府上人告訴你我患有風濕的?”


    “在下隻是一鄉村農夫而已,並不曾認識貴府之人。”巍恩搖頭道。


    “那你如何知道的?”杜德克好奇道。


    巍恩拿出一本書,正是《約克郡年誌》。他揚手向杜德克亮出封麵,道:“年誌上記載,大人貴為伯爵的左膀右臂,這些年來剿匪賑災,為約克郡人民的生計做出了無數好事。您長期帶兵在外,想必飽經風霜之苦,戎馬一生的軍人很容易患上關節炎之類的骨痛之症,您曾在綠地沼澤駐軍,那地方自然潮氣甚重,幾年前清江泛濫,又是您身先士卒,一直駐守在抗洪搶險的第一線。所以在下猜想,男爵先生勞苦功高,身體難免操勞過度,別的病痛在神的保佑下或許不會有,但是風濕就難以避免了。”


    杜德克坐在椅子裏靜靜地聽著巍恩的解釋,隻覺得他話語雖短,卻字字敲在自己的心中。一瞬間,這幾十年辛苦的感慨之情充塞在他的心中,讓他欲語無聲。他本是軍中一名的普通戰士,偶得機會得到了伯爵的賞識,從此鞍前馬後,奮不顧身,一步步換了今天的富貴。如今,他通過奮鬥被王室封為貴族,成為了一名男爵,可是,在這些顯赫和尊貴的後麵,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的代價。至少,他透支了自己的健康,留下了一身的傷疤和病痛。


    “你坐吧。”半晌,杜德克左手一揮,算是請巍恩坐下。


    巍恩入座,看了看杜德克的麵色,道:“伯爵五十壽辰,男爵大人想必累得不輕吧。”


    “是啊。這兩天我的腿疼得厲害,恨不得索性拿刀把它們砍了去。既然一勞永逸,也省得為那些雜務整天煩惱。”


    巍恩笑道:“可別,倘若少了男爵大人的雙腿,約克郡的駿馬哪裏還跑得起來?”約克郡的地域酷似一匹奔跑的無頭駿馬,巍恩故有此說。


    杜德克搖頭微笑道:“年輕人,你的心意我領了。對了,這鹿茸膏價值昂貴,你願意出多少錢賣給我?隻要我出得起,盡可商量。”


    巍恩正色道:“大人哪的話?做生意做到您的頭上,將來傳出去讓百姓知道,我恐怕一出門便要被人活活砍死。”


    杜德克哈哈一笑,道:“請用茶。”


    巍恩舉杯欲飲,杜德克眉頭一皺,對著站在一旁的侍女道:“愛麗思,去把我的好茶拿來,這種垃圾豈不是怠慢客人?”


    巍恩急忙道:“大人千萬別客氣,我一個粗人,有口水就成。”


    “你是粗人?”杜德克嘿嘿一樂:“你要是粗人,那本爵還往哪邊放?”


    茶水重新砌上,不久,滿屋裏茶香四溢,氣氛更暖和了幾分。


    巍恩盯著杯中悠悠漂浮的茶葉,心裏感慨,自己有多久沒有喝過這種好茶了?似乎是幾個月,又似乎是很多年。


    杜德克慢慢道:“趁著砌茶的工夫,巍恩,講講你的來意吧。”


    巍恩愣了一下,思緒從恍惚中拽了回來,道:“大人,實不相瞞,在下此次來郡城,也是奔著伯爵的壽辰而來的。”


    “哦,是想謀個一官半職?”巍恩的回答沒有出乎杜德克的意料,不過他現在心情實在很好,也就沒有打官腔。


    巍恩搖頭道:“並不是為了我自己,男爵大人。我是為該雅小鎮幾百戶居民請命來了。”


    “該雅小鎮?哦,我想起來了,老圖爾前一段打了報告,說準備帶禮物和一個什麽合唱隊前來賀壽,我已經批準了。你們今天到的嗎?”


    “在下一到郡城,就趕到您這兒了。”巍恩道。


    “嗯。對了,那個合唱隊是什麽意思,聽著很有趣。”杜德克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葉。


    巍恩決定長話短說:“我們準備合唱一首讚歌,為伯爵大人的壽辰典禮助興。”


    “那不是很好嗎,幹嘛還急匆匆地找到我這兒來?”杜德克聞言放下茶杯,眉頭皺了皺。


    “大人,我想前來祝壽的約克郡各地旅團裏,準備通過表演來助興的不止我們該雅小鎮吧。”


    杜德克考慮了一下,道:“嗯。應該還有幾隻舞蹈隊和雜技隊,我把他們安排在中午的壽筵時間集中為伯爵表演。”


    巍恩道:“那麽大人,能不能請您把我們和他們錯開,安排在另外一個時間?”


    “為什麽?”


    “男爵先生,我希望我們的表演能夠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和其他節目一起表演,就很難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杜德克沉吟著,慢慢道:“不知道你的節目怎麽樣,如果單獨表演,萬一演砸了,不但你們要受罰,連我也要擔責任。”


    巍恩嚴肅道:“我知道此事並非易事,所以特來拜托大人。”


    杜德克用手一擺,道:“先喝茶。”


    巍恩知他需要時間考慮,道:“多謝男爵。”


    大家安靜地品了幾口茶,男爵道:“除了此事,還有其他事情嗎?”


    巍恩從《年誌》中抽出幾張白紙,上麵分類分條寫著文字:“在下草擬了一份表演計劃,上麵還需要一些和表演相關的安排,還請您予以通融。”


    杜德克接過紙張,瀏覽了一遍後,忽然掃了一眼巍恩:“巍恩,你考慮得可夠仔細的,令我很驚訝。”


    “此事關係重大,在下不得不盡可能地多考慮一些,以免因小失大。”


    “你剛才說是為民請命而來,什麽意思?”


    “男爵大人,今年大旱,糧食收成不如往年,我們希望通過此次祝壽請伯爵大人為我們減輕一些農稅,也好讓鎮裏的鄉親們過個安穩年。”


    杜德克雙眉一挑:“你費盡心計周旋此事,僅此而已?”


    巍恩笑道:“能做到這些已經不錯了,我哪裏還敢奢求其他?”


    杜德克上下打量著巍恩,巍恩迎著他的視線,表情輕鬆,但心裏卻著實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杜德克方道:“巍恩,伯爵大人的五十大壽不是小事,你的要求按理說有些過分,我是不能允許的,否則,掃了伯爵的興,大家都交待不過去。不過,”杜德克話音一轉道:“你開誠布公,直來直去的態度很合我的脾氣,你又是為了鄉親父老,我若不幫你,便有些不近情理。”


    巍恩心中一喜,看來事情有戲。


    “這樣吧,你們做好準備,倘若伯爵大人興致很好,我就安排你們入場。明日伯爵晚上還有酒會,酒會後是化妝舞會,我安排你們在酒會快結束時進行表演,中間的空檔應該有一盞茶的工夫,你覺得夠不夠?”


    巍恩起身,衝著杜德克深深一躬:“在下替該雅小鎮的百姓謝謝男爵大人的援助恩德。”


    “坐,坐。”杜德克淡淡一笑:“本來我是不敢答應你的,但看了你的計劃後,看來小兄弟謀而後動,絕非一時心血來潮,本爵對你才多了幾分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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