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樂顛顛地回到公寓,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才覺得下腹墜脹的疼痛一波一波襲來。


    每次大姨媽來都痛不欲生,這次喝了酒,矯情的大姨媽肯定不會輕饒自己。


    她隻好衝了一杯益母草喝下,抱著考拉迅速躺上了自己的小床。


    晚上,百合強打起著精神跟年與江來到應酬的酒店,到了包間,才發現這裏是一個情侶小包間。


    還未及詫異地問出口,年與江親自給她盛了一碗枸杞雪梨銀耳湯,溫潤地笑著說:“應酬臨時取消,怕你晚飯沒有安排,就換了一個小包間!”


    百合看著碗裏熱乎乎的湯,瞬間感覺到疼痛的下腹溫暖了不少,心裏也跟著暖暖的,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來:“謝謝您,我自己來就行了!”


    “以後想吃什麽就跟我說,我看你要是繼續在食堂吃下去的話,會越來越像一種蔬菜!”


    “嗯?”


    “豆芽菜!”


    百合氣結,這是在諷刺自己嗎?


    骨子裏爭強好勝的細胞瞬間蹭蹭蹭冒了出來:“豆芽菜怎麽了?《本草綱目》裏說了:惟此豆芽白美獨異,食後清心養身!”


    年與江不語,很隨意地卷起襯衣的袖子,低頭大口喝湯,心裏暗暗在告誡自己。


    這麽強勢的丫頭!說一句她就巴巴地狡辯!


    居然還引經據典,在彰顯她是中文係研究生的水平嗎?平時要是批評她一句,指不定在心裏把我罵成體無完膚焦頭爛額了吧!


    “嗬嗬,豆芽菜挺好!清心,養身!”他一語雙關地重複了一句,看著臉上露出不服氣神色的百合,心裏邪惡地笑了。


    一碗湯剛喝下去,百合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哥哥甄百揚打過來的。


    “親愛的,想我了嗎?”百合剛離開座位就接起了手機,撒嬌地說。


    “噗”年與江剛剛送進嘴裏的一口湯吐了出來,陰著臉站起身去了洗手間。


    百合納悶地看了一眼臉色突然冷下來的大領導,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什麽事啊,哥?……什麽?爸進醫院了……被車撞了?哪個醫院……好,好,我現在馬上去!”


    掛了電話,百合剛剛還紅潤的小臉嚇得瞬間蒼白!


    手哆嗦著把手機裝進包包,大腦空白的她正要不辭而別的時候,轉身一頭撞進了年與江的懷裏。


    “怎麽了,這是?”瞧著她顫抖的身子,渙散的眼神,年與江也嚇了一跳,焦急地問道。


    感受到年與江放在自己肩頭大手的溫度,百合才從恐慌中緩了過來,咬著唇,聲音都在顫抖:“我,我爸……我爸爸被車撞了……”


    說完,蓄積在眼眶的淚水,終是不爭氣地滾落了下來,靜靜地順著她蒼白的小臉,流淌下來,在臉上留下兩道倉促的淚痕。


    聞言,年與江心頭一緊,兩道俊眉倏得擰得緊緊的,眉心處浮起毫不掩飾的擔慮。


    “別著急,我送你過去!”他抬手心疼地給她抹了抹淚,轉身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向電梯走去。


    電梯顯示還在一樓,年與江稍稍猶疑了一下,拖著百合的手轉身向安全出口的樓梯走去。


    百合低頭緊緊地咬著唇,一身不吭地任由他拉著下樓,像一個隻會流淚的漂亮木偶。


    好在吃飯的地方在三樓,從樓梯下來,他一隻手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腕慢慢下樓,另一隻手掏出手機給小高打了個電話。


    直到在一樓大廳看見小高把車鑰匙交給年與江,一直處在悲傷中的百合意識才慢慢回籠,本能地想把手從年與江的大手裏抽出來,他卻像跟她作對一樣,不僅沒有鬆手,還故意抓得更緊了。


    看著前麵這個霸道地牽著自己的手,即使是背影,仍帥氣挺拔到一塌糊塗的男人,百合顧不上周圍那幾個服務員小女孩豔羨的目光,忽然覺得心裏像塞進了棉花糖一樣,軟軟的,甜甜的。


    走出酒店,百合抹幹臉上的淚跡,乖乖地跟著他走向已經被小高臨時停靠在路邊的陸虎。


    一路上,心急如焚的百合坐在副駕駛上,扭頭看向窗外,想起素來身體健朗的父親此刻正在手術台上忍受著痛苦,眼淚不聽使喚地默默滑落。


    突然,感覺放在膝蓋上的手被一個溫熱的東西覆蓋住了,猛地回頭,卻看見年與江的右手將自己的左手抓得更緊了。


    心髒莫名地激烈跳動起來,再抬眸望去,卻見他咬著牙,仍是一副認真開車的模樣。


    百合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抬手擦了擦淚:“我沒事,謝謝您。”


    年與江對她的話似乎置若罔聞,一直到醫院,他才開口對她說:“我現在上去還不太方便,就在這裏等你,有什麽需要及時打電話給我。”


    “不用了,謝謝您送我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再見!”一顆擔憂的心早就飛到了醫院裏,百合來不及細想年與江那句“我現在上去還不太方便”,道過謝,急忙向急診室跑去。


    夜色中她焦急奔跑的樣子,就像一隻被獵人追逐的小兔子,即使驚慌失措,也不失本性的可愛。


    年與江癡癡地看著那個背影,落下一半車窗,從懷裏掏出那隻金黃色的煙嘴,仔細端詳了良久,才銜進嘴裏,點了一根煙。


    習慣了清淡的煙,是不是真的可以忘記過去那濃烈的味道?


    百合在手術室外麵見到了媽媽、哥哥和嫂嫂徐慧,甄媽媽見到女兒也連夜趕來,忍不住低頭悄悄抹淚。


    急性子的百合顧不上安慰媽媽,徑直問甄百揚:“爸爸到底怎麽樣了?”


    “別太擔心,爸爸清醒著呢,就是傷到腿了,在做手術。”甄百揚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安慰妹妹。


    百合還是不放心,焦急地問:“手術還得多久?”


    “快了!但是……”甄百揚話鋒一轉,聲音低沉了下來:“毛毛死了。”


    百合強抑製住了眼裏的淚水,點頭哽咽道:“嗯,咱爸沒事就行了!”


    毛毛是百合上大學開始,家裏養的一隻金毛犬。


    雖然她大部分時間不在家,但毛毛對她十分依賴,隻要她在家,吃飯遛彎打預防針,都必須得百合領著,它才不吵不鬧地樂意跟著她去。暑假的時候,百合常常枕在它的身上睡午覺,它一動不動,任她擺布。


    七八年了,就在今天下午,甄父領著它遛彎的時候,一輛小轎車衝上人行道,殘忍地將它卷入了車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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